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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很旧了,都已经发黄。
李灯的眼睛直了,他的眼睛聚焦在后排左起第二个人。
那张永远拉不近的脸终于以黑白的影像定格了。
是她,是她,是她!……
一个学习成绩一直名列榜首的女生,一个说话脸都红的女生,一个担任班级品德课代表的女生,一个所有的老师都经常夸奖的女生!
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白嫩的小脸蛋含着娇羞……
那次,她含恨离开学校,再也没来上学。
直到后来,她家搬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估计是她父母考虑到她的自尊心,带她到了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上学……
她家搬到哪里,李灯并不知道。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估计想打听都打听不到了。
姜春红留在李灯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就是那喷火的眼光,那眼光要把他生吞活剥。
李灯一下坐在凳子上。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那时候并不爱说话,但是,李灯深刻地记着她那声音,最近,莫名其妙出现在电话中的声音正是她!
她为什么这样干?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干什么?
人海茫茫,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李灯在酱坊市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姜春红的音信,而现在他又漂泊到了几百里之外的j市,他有些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个姜春红怎么能找到他?
难道,她还对自己怀恨在心?
如果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假如,有一种仇恨,燃烧了十几年一直没有熄灭,那么,李灯相信,这种仇恨之火已经由怒冲冲的红色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想起来,就令人齿寒。
又一个猜想跳进李灯的脑海——这么多年,人海茫茫,尘世茫茫,互相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死了?
李灯恐慌至极。
目前她在哪里?
()
李灯慌了,他觉得目前他必须弄清她的方位。
李灯忽然想起,关廉曾经提起过她。他立即拨通了关廉的电话。
“是关廉吗?”
“李灯,你有事吗?”
“你知不知道……关于姜春红的消息?”
“你问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知道。”
“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在酱坊市?”
“不知道。”
“她爸爸原来在什么单位?问问她爸爸的老同事,估计能知道她家的去向。”
“不知道。”
“当时咱班的仝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仝老师退休了吗?”
“不知道。”
“好吧,我打电话问问。”
李灯又打电话问酱坊市24中,找仝老师。
有人告诉他,仝老师调到轻工局了。
他给轻工局打电话,轻工局的人告诉他,仝老师两年前就辞职了,目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线索断了。
李灯没有灰心,他又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给他们分别打电话,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仝老师的消息——仝老师现在开酒楼。并且,那个人把仝老师的手机号给了李灯。
李灯打通了仝老师的手机。
问起当年那个姜春红,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她爸爸当年好像在国棉厂工作。”
“她爸爸叫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
李灯知道国棉厂的职工很多,很难找到姜春红的爸爸,最关键的是,李灯不知道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把电话打到厂人事部,查找一个1988年调走的一个姓姜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有一个,他叫姜松林,调到了j市杨树县化工总厂。
李灯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她竟然离自己很近!
李灯决定,到杨树县化工总厂去,挖根刨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躲在最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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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出发了。
他是坐火车去的。到达杨树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他担心下班,立即坐出租车到了化工总厂,寻找姜松林这个人。
厂办公室的人已经夹着包要下班了,他告诉李灯,姜松林下岗了。
李灯问:“你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我是从j市来找他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人放下包,拿起电话拨到一个车间,找到车间主任,问:“你们车间那个姜松林家住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询问了旁边的人,最后,把地址找到了。
李灯谢了厂办公室的那个人,出来,直接来到姜春红家。
姜春红家住得很远,李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开始出动。
李灯来到姜春红家跟前,发现那一片都是老旧的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住的都是一些穷人。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附近的公共厕所散发的,还是路边的垃圾堆散发的。
姜春红家住的那个胡同,两边的人家都紧紧闭着门。而姜春红家住在最里端。
李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叩响了大门。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打开。
“请问,这是姜春红的家吗?”
那个女人的脸很憔悴,她敌意地打量了李灯几眼,说:“你是谁?”
李灯说:“我是她小学的同学,特意来看她。您是她母亲吧?”
“是。”
那女人没有丝毫的欢迎之意,她把门打开,直接朝里走。
李灯跟了进去。
进了门,是一个窄仄的客厅。房子里的灯泡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李灯就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了。
那女人也没有给他倒水,而是坐在小客厅一侧厨房的门口削土豆。
“叔叔没在家?”
“他卖煎饼还没回来。”
“姜春红……”
她指了指另一侧一间紧闭的房子说:“她在那房子里,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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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灯看着那扇门,觉得很怪异,那门连个缝隙都没有,关得死死的。
李灯觉得有点不对头。
这个女人应该把她叫出来,或者把他领进去,怎么能让他自己去看呢?
他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慢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
来到门前,他停了一下,终于孤注一掷地猛然推开门,一看——
里面的采光更不好,更暗,霉味更浓烈。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床,四周很脏很乱。
床上直直地躺着一个人。
李灯探头看,正是姜春红,她的口腔里插着食管和气管。
他回头问:“阿姨,她怎么……”
那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有抬,说:“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的,成了植物人。”
李灯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终于,他问:“多久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3年多了。”
李灯又吃了一惊,嘴里喃喃地叨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唉。”那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她没有去上学,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一些坏人混在一起,打架,吸毒。我和他爸打过她多少次,不管用。后来,她爸爸下岗了,在街上卖煎饼,赚不到多少钱,她就去歌厅唱歌了——这就算她走正道了,想帮家里赚点钱。有一天,和一个客人发生口角,被那个王八蛋从四楼上推下来,摔成了这样……”
李灯想,难道不是她干的?
他压制着猛烈的心跳,慢慢走到姜春红的床前,久久凝视她。
他的心情又恐惧又愧疚又悲凉。
她曾经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女性,应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场恶作剧,使她的命运发生大转折,变成了这个样子……
躺在李灯面前的姜春红肤色很难看,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她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光泽。
她的神态很不安详,有点痛苦,有点烦躁,有点颓唐……
当年,她长得多漂亮啊,却不招摇,很文气的一个小女孩。
而现在,她像一个死人,或者说像一个巫婆。
难道,到了深更半夜,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会突然爬起来,悄悄走出这间房子去?
李灯打了个冷战。
终于,他后退着离开姜春红的房间,把门轻轻关上。
他对那个女人说:“她是在哪里被推下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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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正阳十字那个欢欢歌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那个千刀万剐的跑了,就没人管了。”
李灯想了想说:“阿姨,我走了。以后,我也许还会来看她的。”
“看不看都是这个样子了。”姜春红的母亲心情很坏地说。
李灯离开姜春红的家,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石头。
他来到欢欢歌厅了解情况。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过来,对他说:“先生,给你找个小姐吧?”
“我找你们经理。”
那女孩看了看他,指指一个包厢说:“在那里。”
李灯敲门进去,果然找到了那个经理。
他以记者的身份向他采访关于3年前姜春红被推下楼的情况。
那个经理正在下棋,不情愿地停下来,说:“这事情跟我无关。我是去年才承包这家歌厅的。”
“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姜春红当时在这里当三陪小姐。她陪一个客人睡觉,完了后,因为付费问题与那个客人发生了争执……就这些。”
“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可不知道。”
“……好,谢谢你。”
李灯只有离开那家歌厅。
看来,姜春红真的是变成植物人了。
李灯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娶了她,或者终生侍奉她以赎罪。
看来,怀疑她装神弄鬼是错误的。可是,那声音和姜春红的一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