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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眼睛一闭,他的周身便全是眼睛了。
鬼怕日光,见光便散。然而煞有了实形,虽然在阳光下也逃不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但是身躯既由魂魄练成,身躯不散,魂魄便也能多存一阵。他看见女煞此时已然只剩下了两魂五魄,全凭着自己的黑衣挡了日光,才减了许多痛苦。抬手抚过高低不平的黑衣表面,他在心中向对方的残余魂魄说道:“不要怕,我不是段三郎。”
魂魄在黑衣下面战栗着做了回应:“不要伤害她……不管你是谁,不要伤害她。她死的很惨,她已经赎罪了……”
无心问道:“‘她’是岳绮罗?”
魂魄像一团光,闪烁的越发激烈了。
良久过后,黑衣也抵挡不住正午阳光的照射了。
无心对着女煞低声说道:“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我都已经留不住你。走吧,魂飞魄散,一笔勾销,多么好。”
随即他伸手抓住衣领,猛然一掀!
耳中隐隐响起一声惨叫,女煞的魂魄在烈日之下无处遁形。而无心睁开眼睛划了火柴,一把火点燃了女煞身下的柴禾。烈焰腾空而起,无心盘腿坐在浓烟之中,轻声开口说道:“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你们活,我来陪,你们死,我去送。虽然你死后成了恶鬼凶煞,可是我也给你念一段往生咒。”
垂下眼帘清了清喉咙,无心微微仰起脸面向了太阳。干柴烧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音,而他低吟浅唱的声音却是穿透沉滞黑烟,被飘逸而出的魂魄一直带去很远很远。一门之外便是月牙、顾大人和他的卫兵们。无心平日声音清朗,念起经来却是带了一点嘶哑,众人一起静静倾听着,听无心把往生咒念得这么悠远、这么苍凉。
柴禾还未烧尽,女煞的残躯便已彻底消失,连一片灰都不曾留下。无心仔仔细细的穿好上衣,遮住了胸前的伤。喉头也被女煞狠咬过一口,好在咬的偏下,也能用衣领遮掩一阵。手心的刀伤已经开始愈合,他走去井边再次低头望下,结果又见到一枚晶莹剔透的小气泡炸裂开来。
女煞最后给他讲了个不怎么动听的小故事,可信度也不大高。不过,有点意思。
无心身上疼,肚里饿,决定先去吃顿好饭,顺便把钱收了。转身走去推开院门,他对着顾大人一笑:“灰飞烟灭。”
顾大人刚把两只公鸡卸下去了。一身轻松的走到无心面前,他扬起大巴掌就拍上了对方的肩膀:“完了?”
无心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顾大人欢天喜地,直接返回司令部。无心和月牙坐上汽车,月牙还抱着狗,一路也不说话,单是悄悄的盯着无心瞧。看完一眼,再看一眼,心里莫名的很知足。
无心生平第一次坐汽车,新奇极了,顾大人理直气壮的坐在后排正中央,因为月牙一直横着瞟人,他便沾沾自喜,以为仙姑已经被自己英俊的侧影所折服,只是另一侧的无心摇头摆尾,十分闹人。及至汽车开到司令部门前,顾大人和月牙都下车了,无心还赖在车上东翻西摸;顾大人也饿了,气得拉开车门骂道:“不要像个土包子似的,快点下来!”然后他又转向月牙,正色说道:“本司令摩登惯了,最看不得土鳖。”
月牙没理他,低头退了一步。顾司令一说话,两只眼睛就对着她的胸脯和细腰使劲。他要不是个大军官,她能挠他。
等到无心在车上坐够了,一行人进了司令部正房。正房里面支起桌子,饭菜已经摆好。无心很自觉的又去洗了洗手脸,然后坐下来抄起筷子便吃。狼吞虎咽的大嚼了一场,他忽然对顾大人问道:“你一定要搬回去住吗?”
顾大人愣了一下:“那宅子挺好的,为什么不住?”
无心不置可否的往嘴里扒了口饭:“我感觉……那个地方不大干净。”
顾大人登时变了脸色:“啊?什么意思?”
无心放下饭碗:“那地方在上百年前,惨死过人。”
顾大人瞪着眼睛看他:“不就是那东西吗?”
无心摇了摇头:“惨死的不是一个人,死不是好死,埋也不是好埋……这么着,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和你细说。”
顾大人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听了你的话,我心都拧起来了,还吃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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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不声不响的看了无心一样,心里怨他多嘴——反正该办的事情都办到了,有钱没钱都是小事,赶紧离开才是正经。两个人年纪轻轻的,远走高飞之后还怕没有活路?
8 爱情故事
午后天热,顾大人命令勤务兵在西厢房的大炕上摆了一张小炕桌。盘腿坐上炕去,他拎起茶壶先倒出了三杯冰凉的碧螺春,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根明晃晃的小金条,“咚”的一声扔到了桌上。
无心赤着双脚也上了炕,又叫月牙过来坐。月牙不愿意和两个爷们儿围一张桌子喝茶,所以就不声不响的坐到了炕角,低头摆弄着两条九成新的绸缎手帕,想看看能不能用它缝个好荷包出来。无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水里面还放了糖,又甜又清香,就主动端起一杯,转身过去一直送到了月牙身边。
月牙没吭声,可是就像受了吸引似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总要往他身上瞄。忽然见他手心上面横了一条浅淡泛白的小伤口,她登时记住了,暗想等到顾大人出去了,自己得去给他瞧瞧,皮肉伤遭了水,可是爱闹炎症。
她不说话,无心也不说话,四脚着地的爬回了炕桌旁,和顾大人相对而坐。顾大人见自己那根金条无人问津,就伸手将其向无心一推:“谢礼,收着吧!”
无心本来说好要在饭后讲个小故事的,现在讲故事的排场都摆开了,他却又不急了。对着金条扫了一眼,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一条小黄鱼,也不值一万大洋啊!”
顾大人素来是凭着刀枪讲道理,前两天他怕极了,别说一万大洋,十万大洋他也肯答应;但是今天中午他眼看着女煞被无心烧成了灰,心中的恐慌随之烟消云散,不由得本性上升,跃跃欲试的想要赖账。大模大样的对着无心一笑,他开口答道:“哼哼,本司令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明晃晃的十足真金,能说拿多少就拿多少吗?”
无心向他一探头,满脸都是阴沉神色:“顾大人,你要食言?”
不等顾大人回答,无心闭上双眼一扯右臂衣袖,右手食指蘸了茶水便在桌面上乱画起来,同时口中开始嘀嘀咕咕。顾大人见状,吓了一跳:“哎?你干什么?”
无心沉着脸,从牙关中挤出回应:“我咒死你!”
顾大人立刻伸出两只大巴掌,左右夹攻一把握住了无心的手:“别别别,我跟你闹着玩的!实不相瞒,我的钱在我姨太太的小公馆里,我晚上就去取,我再给你九条小黄鱼,说假话天打雷劈!”
无心睁开双眼,从顾大人的双手中抽出右手。手掌一抹桌面水渍,他拿起金条爬回月牙面前,把金条直接送到了月牙手里:“你收着。”
随即他调头爬回桌边重新坐好,皮笑肉不笑的一拍桌子:“原来顾大人是在我和闹着玩啊!哈哈,顾大人你真诙谐。”
顾大人把嘴一咧,苦涩的一笑,心想我买宅子也没花一万大洋。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他很不自在的转移了话题:“师父,你不是说要给我们讲个小故事吗?讲讲吧,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无心点了点头:“好,故事不长,请顾大人和月牙都仔细听一听。故事说的是一百多年前,有个小小的京官,姓岳,受了陷害,被朝廷贬来了文县。京官有个庶出的小女儿,名叫绮罗,幼时常说自己前世如何如何,说得很真,家人听的惊恐,所以全都不甚喜爱她。及至她长大了些许,前世的话倒是不大提了,性情却是变得顽皮淘气,家中只有一个小丫鬟和她最好。京官来到文县之时,绮罗已经满了十三岁。一日岳家女眷乘了大马车去城外庙里上香,绮罗遇上了一位段家三郎。三郎英俊,绮罗秀美,两人就看对了眼。回城之后,绮罗和三郎想方设法见了许多面,渐渐爱成了死去活来。然而段家亲自登门向岳家提亲了,京官却是坚决不允,因为段家寒微,双方不能匹配。亲事既然不成了,绮罗便暗里和三郎做了约定,不能同生,便要共死。一天夜里,绮罗私自出门见了三郎,两人到了僻静地方,各自拿了刀子要抹脖子。哪知三郎一刀子真割下去了,绮罗却是生了怯,不肯动手。三郎死后,绮罗独自逃回家中,只对小丫鬟讲了此事。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年,岳家女眷照例又去上香,不料众人一时疏忽,回城时竟发现绮罗和小丫鬟双双丢了!”
说到这里,无心暂停下来,转而问道:“两位,你们有何评论?”
顾大人先开了口:“段家死了个儿子,就不声不响的算了?段三郎说死就死,也没给家里留句话?”
顾大人说完了,月牙才在炕角接着说道:“我看绮罗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十三岁就知道跟男人相好。再说俩人都定好了一起死,她既然胆小,怎么不想着提前拦一拦三郎?她不是喜欢三郎吗?就忍心眼看着三郎死了?三郎死了她还自己回家,安安生生过了一年?真没长心!”
无心等到二人都说完了,才继续又问:“那你们再猜一猜,绮罗和小丫鬟,是丢到哪里去了?”
月牙猜不出,顾大人迟迟疑疑的答道:“你要是原来问我,我肯定说是被人劫走了;但你现在问我,我就有点犯迷糊——总不会是被鬼抓了吧?”
无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基本没错,她们是被段家的人掠去了。段家的方法,这里也不必细说,总而言之,就是趁着她们落单,使了迷香之类的手段。顾大人想的对,三郎殉情之前经过深思熟虑,当然会留下遗书,对父母做一番交待——”
不等无心把话说完,顾大人一拍桌子:“哎呀,那绮罗和丫鬟全完了,还不得被人先奸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