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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赵倩继续朝崔阳挥手，热情地呼唤：“来，崔阳。”
崔阳侧过脸，慢慢走开了。他走路的姿势有点笨，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脚，越是紧张越走不好，有时会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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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阳走过石径，昨晚的雨水积存在坑洼地带，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崔阳嗅着花香的味道，感觉很舒服。草丛间的露珠晶莹剔透，崔阳蹲下来，看到一只蜗牛趴在草叶上。以前流浪时，夏天的晚上，他躺在草坪上睡觉，第二天醒来也能见到蜗牛，那时候他多希望自己也有房子可以背在身上。
崔阳站起身，继续朝前走。石径尽头有个岔口，左侧通往后院，那里有他的画室；右侧通往餐厅。崔阳朝后院扫了一眼，几个工人正在清理积水。他有点担心，怕雨水把他的秘密画室冲毁。
崔阳拐到右边，从石阶下来，往前走了五分钟，来到餐厅。
十几个孩子正在吃饭，老师和护工带着他们。崔阳到了窗口前。师傅看到崔阳，笑着朝他打招呼，崔阳低着头，似乎在回礼。师傅特别注意崔阳的饮食，有一次，因为一份西红柿汤刺激了崔阳，他在餐厅大哭。
自闭症的孩子有很多奇怪的行为，比如崔阳，他拒绝吃好几种食物，甚至排斥一切口味酸甜的东西。同时，崔阳对身体的疼痛却反应很弱，对四周的危险行为缺乏警觉，他会不断扭动身体，或用异常的方法探索物件，让自己沉迷在某种感官刺激中。
一名护工帮崔阳打好黑米稀饭，还有两份点心，崔阳坐在角落的桌旁吃了起来。
这时，唐雨薇走进来。一日三餐，她都是和大家一起在餐厅吃饭。她和几个老师打过招呼，一眼看到崔阳，便端着餐盘走过来。
“崔阳，姐姐坐在这里可以吗？”雨薇柔声问。
“可——以。”崔阳拖着长腔说。
崔阳拖起长腔说话，表明他的精神很放松。只有在短促激烈的乱语时，老师们才会紧张起来。
雨薇坐在崔阳身旁。“你喜欢吃稀饭吗？”
“喜——欢——”崔阳慢慢点着头。在孤儿院，他愿意交流的人没几个，唐雨薇是其中之一。崔阳虽然有自闭症，但并不傻，雨薇把他从街头带到这个大家庭，给他温暖安宁的生活，让他用各种漂亮的颜料画画，他心里充满感恩，只是不会表达而已。
崔阳慢吞吞地问：“姐姐，下雨的时候，后院没事吧？”
雨薇知道崔阳担心那座旱井。昨天晚上，她跟几个工人仔细检查了孤儿院的排水设施，都很安全。她还特意到后院看了看，因为惦记崔阳的画室，她让工人们一定维护好那座旱井。旱井曾在一场暴雨中受过灾，一面墙冲开一个豁口，工人把墙砌好，井盖也换成了加固型。
“放心吧，后院没事。”雨薇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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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风语（2）
崔阳放心了，低头吃饭。吃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姐姐，昨天晚上听到声音吗？”
雨薇怔了怔。崔阳总说他能听到声音，雨薇怀疑是幻听，上次吃饭，他还告诉雨薇，他在画画的时候听到说话声。
“什么声音啊？”雨薇温和地问。
“爆炸声。”崔阳的语调有些急促。
雨薇说：“姐姐没听到。不要紧的。”
“那可能是我的梦。”崔阳皱了皱眉头。
“别担心，姐姐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嗯。”崔阳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雨薇也开始吃饭。她发现崔阳背着画夹，微笑着问：“一会儿去画画吗？”
“去——画——画——”崔阳说。
雨薇没有详细询问后院那座旱井，那是崔阳的“秘密画室”，为了安全，雨薇曾和赵倩专门察看过，但她没告诉崔阳，担心崔阳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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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崔阳说道：“姐姐，我找了个画画的地方。”
“哦？”雨薇有些意外。
崔阳笑了几声，有时他会莫名其妙的笑，似乎在自己的世界中看到了有趣的事。
雨薇问：“画画的地方，好玩吗？”
“不——好——玩。”崔阳摇摇头。他摇得很慢，脑袋从左边摆到右边，再从右边摆到左边，像一只迟钝的钟摆。“很——舒——服。”他接着说。
雨薇明白了。“好玩”和“舒服”是两个概念，崔阳分得很清楚。
雨薇小心地问：“能带姐姐去你的画室看看吗？”
崔阳沉思片刻，说道：“不——行。”
“为什么？”雨薇笑着问。
“等我画完这张画。”崔阳说。
雨薇知道，崔阳想保证作品的隐秘性，便伸出手。“好，说定了，等你画完，带姐姐去画室看看。”
两人拉了勾。
雨薇接着吃饭。崔阳低下头，身体又开始慢慢摇动，下巴在胸前摆来摆去，他正跟自己玩儿，显得很快乐。
…… …… ……
吃过早饭，崔阳背着画夹出发了。他来到后院，工人们已经离开，后院洒满阳光，浓郁的花草香味在阳光里飘浮，崔阳深深嗅了嗅。
他来到旱井前，搬开井盖，踩着铁架慢慢下去。在他头顶，蓝色天空清爽怡人，一群鸟飞过去，淡淡的白云舒展着。
旱井是“倒T型” ，井底朝两边平伸出去，下面很宽敞，连起来约有七、八十平方米。
右侧的一段墙壁曾在上次的暴雨中垮了半截，正因为这样，崔阳才偶然发现这座秘密画室。垮塌的墙壁重新砌过，裂纹上糊着水泥，地上十分干净，墙角有几片积水，很浅，可能是从墙缝渗出来的。
崔阳沿着墙壁往前走，检查周围有没有毁坏的地方。走到左侧尽头，一堵墙挡住崔阳，墙上长满绿苔，崔阳忍不住摸了摸，掌心毛茸茸的，像绿色的天鹅绒。他以前画画累了，喜欢走过来摸一摸绿苔，或者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四周有一阵微风，崔阳不知道这股风从哪里来，也不在乎。他抬头看看天花板，都很好，没有裂缝，没有渗水，只有微风习习掠过发梢。
崔阳回到井口下方，支起画夹，开始画画。
由于刚刚下过雨，画室里略显潮湿，但是凉爽安静，崔阳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中。他在调色板里准备好颜色，完全凭直觉挥动画笔，他的动作仍然很慢，但画得愉快。
自从来到儿童福利院，崔阳不再用炭块画画，那些沉重的黑颜色代表了他的过去，代表了他的流浪生活，而现在他有了家，他更喜欢五彩缤纷的色彩。
崔阳忽然听到什么声音。
挥动的画笔停下来，随后他又画起来。那些声音像是从风中传来的，崔阳不感到害怕，继续画个不停，周围的一切仿佛已不存在，他沉浸在艺术的祷告中。
风中的声音若隐若现，飘浮不定，有时从耳畔掠过，有时盘旋着升到井口上面，消失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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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风语（3）
崔阳终于感觉累了，他放下画笔，躺在干净的地板上休息。他翻个身，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的墙上有东西。
崔阳很好奇。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那里，此时一抹阳光恰好从井口洒进来，在一片积水上泛起光泽，反光投到墙上，从崔阳躺的角度看过去，墙上似乎有一些线条。
崔阳爬过去，凑近仔细辨别。墙壁下方，距地面约五分之一的地方，有一些纵横的线条。崔阳歪着脑袋研究了一会儿，明白了。
这是一副棋盘。
崔阳用手指轻轻触摸，这才发觉，墙壁是石块堆砌的，那副棋盘刻在石壁上，被岁月剥蚀，像斑驳的水痕，周围蔓延着浅浅的绿苔。
崔阳还发现，这不仅是一副棋盘，上面还雕刻着棋子，但棋子很少，散落在两边。崔阳看不明白，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崔阳琢磨了一会儿，又去画画了。
这时井口的阳光已经飘移，那块墙壁重新被影子覆盖。
…… …… ……
…… …… ……
唐雨薇吃过早饭回到办公室。今天要见一对夫妻，三天前预约好的，他们想领养一名孤儿。
上午10点钟，赵倩走进来。
“雨姐，他们来了。”
“请进来吧。”雨薇放下手头的工作。
赵倩把那对夫妻带进来，两人约有四十岁，看起来慈眉善目，给雨薇的第一印象还好。当然，领养孤儿不是凭第一印象就算数的，特别在雨姐姐儿童福利院领养孩子，除了普通标准之外，雨薇更有自己的标准。
按照雨薇的最初设想，她希望孤儿院的孩子都在这里幸福的生活。愿望虽然美好，雨薇自己也清楚，给孤儿找到一个完美的家庭，对他们的成长有帮助，他们以后走向社会时，身上的“孤儿”烙印也会浅一些。
正因为如此，雨薇对“完美家庭”的选择非常严格。她最担心的是，很多善良人一时冲动，跑来领养孤儿，认为自己在做善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他们心态变了，那些无辜的孩子怎么办？领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所以养父母要能真正从心理上体会孤儿的感受，带给孤儿真正的幸福生活。
赵倩介绍道：“这是我们福利院的院长，唐雨薇。”
“唐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