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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天上午她出去买了一辆轮椅,带着贺兰坐出租去了火车站,陪他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大厅里“修炼”了四个小时。下午他们去了体育馆,看完甲A又看男篮。晚上混迹于摇滚演唱会和迪斯科舞厅。一句话,凡她想得出来的人多势众的公共场合就带他去。可是贺兰静霆却提不起精神,懒得说话,大多数时间便在轮椅上昏睡。
第二天是本地文化节,有个盛大的游行。皮皮推着贺兰,举着宣传小红旗,跟着游行的队伍从头走到尾。在路上她不断地问自己,还有什么地方人多,还有什么地方人多……她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文革,红卫兵小将的阳气该有多旺啊。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将贺兰带到C城大学的一号学生食堂。正值午餐时间,食堂中人头攒动,声如潮涌。但学生们吃饭太快,不到两小时若大的食堂就空荡了下来。回头再看轮椅上的贺兰静霆,头歪在一边,显然没什么效果,他仍然处于半昏睡状态。
路过一家医院,买了一些绷带,消炎药,皮皮饿了,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坐在花坛边大口大口地吃着。
“哎,贺兰。”她推了推他,他醒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伤口不能愈合,你会不会死?”
他低下头,继续迷糊:“不会。”
在路边买一了几个包
“你骗我。你的脸白得跟纸似的。”
“嗯……”
“昨天晒了一晚上的月亮也不见起色。”
“别心急……”
“一定还有更快的法子!”她说,“我有个朋友认得很多人,我去问她认不认识外科医生?你知道肝脏是可以再生的,我想……如果把我的肝脏切一部分给你,应当没什么问题。网上说,健康的肝脏就算切除了三分之二,还可以长回原状……”
话没说完,贺兰静霆的手忽然伸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噢……”
“皮皮,到我耳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她将头凑过去。
“这种愚蠢的念头不许你再提,不然我就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他摘掉眼镜,一双空虚的眸子怔怔地看着她。
她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对着额头,一字一字地说:“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她的眼睛红了红,“可是,你受伤两周了,为什么看上去还是那么虚弱,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她望着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筹莫展,“我真的很担心你,真的!”
“你不是一直在照顾我吗?我会好起来的。”他轻轻地说。
黄昏时分,他们回到了闲庭街。出租司机帮着皮皮将贺兰静霆扶下车。他的伤口仍在流血,有几滴滴在干净的台阶上。一路上他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司机离开了。皮皮掏出钥匙开了门,将贺兰静霆送进院子。进门时她吓了一跳。
巨大的芭蕉树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的脸是颓唐的,衣上灰尘杂着酒痕,裤腿打着皱,像是刚坐了一趟拥挤的火车从远方归来。
最奇怪的是他的眸子。
他一直盯着这道门,看见了贺兰静霆,顿时眯成一条小缝。
“嘿,修鹇!”皮皮高兴地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修鹏的脸色很可怕,他没理她,只是看着轮椅中的贺兰静霆,一步一步地逼上来,嘶声问道:“他在哪里?”
贺兰静霆没说话。转头吩咐皮皮:“我和修鹏有儿句话要说,皮皮,你到书房去等着我。
“我不离开你。”皮皮从修鹏的话音中嗅出一丝危险,反而在他身后站定。
气氛有点紧张。
沉默片刻,贺兰静霆忽然抬头对修鹏道:“现在你去找他,是以卵击石……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在哪里?”修鹏杀气腾腾地吼道,“他受伤了,不是吗?告诉我他在哪里,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即使他受了伤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贺兰静霆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没有机会。”
“这不关你的事!”
“这件事,等我的身体恢复了以后再说。”贺兰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含着威严。
“你恢复了,他也恢复了。我们很难找到他。趁他现在受了伤,不能掩饰他的气味,你可以立即找到他。或者?·······”他继续逼近,“你已经知道他藏在哪里?”
“他就在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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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的哪个区?”修鹏的身子倾下来,双手拧住轮椅,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几乎变了形。
“我不能告诉你,你镇定一段时间再说。”贺兰静霆从容地站起来,淡淡地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他扶着皮皮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走了几步,修鹏忽然道:
“要么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要么我告诉她那个诅咒。”
“诅咒”二字子弹般地击中了他。贺兰静霆的身子蓦然停顿,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
皮皮怔怔地看着他们。
贺兰静霆的脸色很奇怪。他显然在掩饰着什么,同时,目中隐含杀机。
修鹏视而不见,继续施压:“我只要知道他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无论是什么后果,都不关你的事。”
地上有一条狗链,原本是拴在走廊边的围杆上的。皮皮忽然问:“我的狗呢?”
“我把它吃了。”
“你?把它吃了?”皮皮后退了一步。
“我一进门,它向我扑来。小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是我堂兄的狗―”皮皮怒道。
“皮皮!”贺兰静霆说,“请你回避一下,我和修鹏有话要说。”
“回避可以。”皮皮凌厉地说,“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什么诅咒?是关于我的诅咒吗?是你亲口告诉我,还是由修鹏来告诉我?”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更多的谜团,她屏住呼吸等待他们的回答。
修鹏微微一哼,看着贺兰:“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立即消失,不然……”
贺兰静霆冷笑:“你想威胁我?”
“我要报仇!”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你怎么知道我会死?”他狠狠地向廊边踢了一脚。
人影一闪,贺兰静霆扑了过去,一掌扣住他的喉咙,将他按到廊柱上。修鹏用力挣扎,脸憋得通红,几乎不能喘气。
“嘿嘿!自己人别打起来啊!”皮皮赶紧去拉。
贺兰静霆的指骨正在收缩,“咔”的一声,放开手,冷冷地道:“你连我都对付不了,又怎么是他的对手?他的伤没有我这么重,连我都还要躲着他。”
修鹏的脸青一阵自一阵,他猛地跳起来,将院子里的一丛牡丹拔出来,放到地上踩。然后他又疯狂地去拔玫瑰、月季、海棠、玉兰、山茶、樱草……然后他的人影就不见了。
皮皮看着他的背影,颤声道:“他去了花园,他会不会拔光你所有花?”
“当然会。”贺兰静霆轻哼了一声,“不过,拔光了还可以再种。”
说罢,他头也不回独自去了自己的卧室。
皮皮赶上去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别进来,我正在料理伤口。”她转身去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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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果然一片狼藉。所有的花都被连根拔起,扔到路上。连藤科植物、不开花的小树都不放过。
皮皮心疼的是贺兰静霆钟爱的那儿株白牡丹和名贵的兰花,便俯身将萎坠一地的花朵摘下来,放进篮子里收好,随即去了厨房。
她在冰箱的旁边遇到了修鸥。
看着他失神落魄的样子,她只得轻叹:“你想吃点什么吗?这里有一些速冻饺子。”
他摇了摇头,白哲的脖子上还留着贺兰静霆的指印。
皮皮在心中叹气,这狐族与黑社会也差不离了,动不动就打架,还是肉搏。
她径直拿了一杯可乐,拧开瓶盖,仰头灌下一大口。
“你不爱他。”他突然说。
她的身子僵了僵,脸色苍白地转过身:“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你真的爱他,我很愿意帮你动个手术?”他望着窗外,淡淡地说,“我保证你会死得很舒服,没有任何痛苦。
她忽然笑了。
他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无论我爱不爱贺兰,谁都没有权利让我轻易交出自己的生命。你不能,贺兰静霆更不会。
“这么说,你就打算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她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握住。
“他说······”她舔了舔嘴唇,仿佛在说一句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他会好起来的。
“他不会好起来的,在西伯利亚的时候他已经和赵松干了一场。他回来找你,你却让他救人。他不是上帝,濒死的心脏病人,就算上帝也束手无策。他只能拿自己的真元去换他的命!现在,他剩下的元气连个五百年的狐仙都敌不过,赵松就蛰伏在四周。你知道被天狐咬伤是什么后果吗?他身上一定有个洞,对不对?”
冷汗湿透了全身,她点了点头。
“如果没替你去治那个见了鬼的病人,那个洞只消三天就会愈合。现在,三年之内都难说,除非你肯帮他。,地再一次凝视她的脸,“难道你真的相信赵松找到他需要三年的时间吗?”
他的目光充满了压力,皮皮说:“我愿意献出三分之二的肝脏,向他提过,他却不同意。
“不是三分之二,是全部。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步步逼近,“这要求听起来很残忍,如若你真的明白其中的因果,你会感谢我。真的,我其实是在帮你。
“说说看,是什么因果?”皮皮不怒反笑,“就算我真的想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对不对?”
随手从流理台上拾起一个苹果,修鹏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贺兰不让我说。不过,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