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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我真的已“疑是银河落九天”。
我全神贯注凝望着水势的大小强弱。若那股水像小孩子刚解开裤带一样,较着劲儿刷地射出来,我便赶忙将小水桶向远处挪一挪;若那股水像那些患有前列腺炎症的老年人撒尿一样,我就赶忙将水桶向近处移一移。我的职责就是让尿水准确无误地落在水桶里,而不是溅到外边的青石板上。接完一桶赶紧倒掉再接一桶。
我这样仰着脑袋,脖子当然会发酸。但发酸我就能低下脑袋吗?为了配合老板讲话,我时不时得将脑袋像电风扇那样转过去,冲老板笑着、点着头,及时地认可他的某个观点,并表现出深有所悟的样子。有时甚至觉得醍醐灌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时我还得进行一番深思熟虑,然后表现出似有所悟的样子,可又吃不准,不知自己揣摩得对不对?离真理还有多远?或者干脆就是谬误。于是再将“电风扇”转过去,像小学生向老师请教一般,将这种疑惑向老板提出来。老板当然会耐心地露出那种“智者的微笑”,向我传道授业,释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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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45(3)
“电风扇”转得久了,就像那个小孩子脖子仰得久了,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不舒服就能不转吗?不仰吗?小虎开了多少年车,总是跑那些跑过多少次的路,他心里就很舒服吗?不舒服他就能不跑吗?恰恰相反,小虎总是跑得那么稳当、欢实。他将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双目专注地凝视前方,车开得快捷而平稳。坐小虎的车,就像搂着心爱的女人睡觉一样,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而坐小牛的车,感觉则完全不同。这小子将车开得忽快忽慢,有时又突然来个急刹车。就像搂着一个河东狮吼般的悍妇,不是这儿踹你一脚,就是那儿踹你一脚,转过身去时还会抵你一屁股。
局里这几个驾驶员,我最看重的是小虎。不多说话,善于察言观色。
脑子好使,是个人精。几个驾驶员中,只有他是个“可造之才”。
人的社会地位常常与其职业相关联。不同的年代,职业的位置高低反差挺大。七十年代,像小虎小马小牛小唐这样的驾驶员,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是很高的。当时有一句话: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不干。到九十年代,律师这个职业牛逼起来,据说可与县长媲美。紫雪市有一对双胞胎,因生得漂亮,人称姊妹花,追求者众。后姐姐嫁给县长,妹妹嫁给律师。妹妹常到姐姐家玩。某日,县长就像酒醉后签发文件签错那样,不小心弄错与妹妹做了爱。妹妹自此去姐姐家更勤了。后来失口对一闺中密友说:还说律师顶个县长!县长Zuo爱都像在台上讲话一样,站在那里挺得笔直,连“讲”几个小时都不累,底气足,后劲大,节奏掌握得多好!可律师伏在身上,没讲几句就被法官“驳回”了。律师对妻子红杏出墙有所耳闻,常在家中喝闷酒。一日,一记者朋友来访,见他情绪低落,问他缘何烦恼?律师叹曰:虽然我妻子的所有权属于我,可使用权却属于县长!记者为律师朋友抱不平,心想:这姐儿俩又不是国有资产,他县长怎能想占有谁就占有谁。回家后仍不能释怀,和妻子说起此事,最后忿忿地挥挥手说:如果我是律师,我就和她离婚!《三国演义》里刘备对关羽讲,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是衣服,想脱就脱,有什么大不了的!记者只是一个地市报的小记者,所在部门又是最无油水的副刊部,而妻子却在电力局,一月的收入是记者的五倍还要多一点,对记者向来像美国对其他国家那样,指手画脚,颐指气使。记者则像那些须臾离不开美国经援的弱小国家一样,在妻子面前惯小伏底,曲意逢迎。妻子听他这么说,勃然作色,将纤细的手指像一支圆珠笔一样指过来,怒曰:你给我再说一次!记者忙赔笑说: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女人是裤子,怎么能随便脱呢!
那天在车上,我将县长——律师——记者这一串故事讲给老板听,老板抚掌大笑,乐得合不拢嘴。老板平时一上车便垂下脑袋打瞌睡,可那天却说了一路话,就像运动员偷偷注射了兴奋剂一样,跑起来比平日快得多!他谈了很多个话题。展望了我们玻管事业未来的美好前景,回顾了玻管事业伴随共和国脚步发展壮大的历史,兼及了那位后任省长的老局长的若干个人趣事。同时还掐指算出省长是我们玻管局第五任局长,他是第十三任。老局长(指省长)特别幽默,尤其善于抓住要害化解矛盾。五六十年代,我们玻管系统有大量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仅清华毕业的就有三个。有从北京来的,有从上海来的,有从省城来的,还有从广州、杭州和大连等地来的。有一个上海来的女大学生与一个北京来的男大学生闹开了意见。闹意见的原因现在听起来当然有点儿匪夷所思:当时一玻正在建设一条新的生产线,组织了青年突击队,局机关的很多人都报名参加了,这两个大学生自然也不例外。正是冬天,寒风凛冽。这天,建设工地出了点问题,必须有人像铁人王进喜那样跳进冰冷的水池子里去。见已有几个人跳了进去,女大学生纵身一跃,却没有跳进去。为什么?男大学生将她后襟扯住了。女大学生甩开男大学生,再次纵身一跃,还是没能跳进去。为什么?男大学生又将她扯住了。女大学生十分生气,质问男大学生为什么三番五次扯她衣襟。男大学生红着脸小声说:“你不是昨天刚来那个吗?”女大学生这下不依了,一边哭一边扯着男大学生来见局长。一进局长门又哇地哭起来,说男大学生向她耍流氓。老局长搞清原委,问男大学生怎么知道女大学生“那个”来了?“莫非她‘那个’来了还像洪水来了政府在高音喇叭上喊话通知群众撤离一样通知你?”老局长当时严肃地对男大学生这样说。男大学生急得抓耳辩白,说昨天他们一块儿在食堂排队打饭,他在她身后,她和另一个女伴耳语时,他无意中听到的。老局长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偷听女孩子的私房话!”女大学生见局长批评男大学生,已破啼为笑。可此时老局长却又板着脸对男大学生说:“检查就不用写了,不过你必须完成我交给你的一项任务!”老局长以手指着女大学生对男大学生说:“从现在开始,组织批准你对她‘耍流氓’——你俩从现在开始谈恋爱,半年后我亲自为你俩主持婚礼!”
后来老局长对局里同志讲,他当时看到小伙子那么斯文,女孩子那么伶俐,一个毕业于北京的名牌大学,一个毕业于上海的名牌大学,真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再不“拉郎配”更待何时!可那个傻姑娘当时却只懂得往水池子里跳!半年后老局长果然为这一对主持了婚礼。以后两人调回上海后,一直与老局长保持联系。老局长去世时他们专程从上海赶到省城参加了追悼会。
《背叛》45(4)
那天老板侃侃而谈。他说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脸向着我,给人的感觉他是在和我“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他嘴上是在和我“说”,心里却是在和李小南“说”。有句话这么说,不将辛苦意,难得世间财。原来不将辛苦意,也难得美人心啊!你瞧老板这一路上,为了博取李小南的芳心,有多辛苦——我看着都辛苦!相反李小南很少说话。一路上坐在那儿微笑着听我们说话。有时她又以手支颐,侧着脸凝望车窗外美丽的原野。她侧着脸时,我能看见她不停地眨动的长长的眼睫毛。这眼睫毛上若是挂上泪痕,将会多么惹人爱怜。小南那天穿一件粉色的衬衣,将她白皙的脖子衬托得格外醒目。我当时突然觉得小南像那种水萝卜,将粉红色的皮像脱衣服一样扯下来,咬一口定会汁液四溅。
我觉得这个联想有点“色儿”,在心里对小南说了声对不起。老板此时却说:“在河,你刚才那个故事讲得不错,再讲一个轻松一下吧!”老板这样说时,含笑瞥了小南一眼。
我没加思索,脱口讲了个“女人八八八”:女人十八岁,你要编故事哄她和你睡;女人二十八岁,不用编故事主动和你睡;女人三十八岁,她会编故事哄你和她睡;女人四十八岁,你会编故事不和她睡。故事讲完,才觉不妥,含义有点下作,对女性有一种明显的性侵犯,可要收口已来不及。李小南后来对我这个故事的评价是:“鱼在河那家伙文质彬彬一个人,看不出来竟有一肚子坏水!”这句话对我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扪心自问,鱼在河同志,难道你不是一肚子坏水吗?在玻管局这些年,你这一肚子坏水何曾停止过向外涌流?连传达室老乔都能听到“咕咕咕”的涌流声呢!
这可真是生命不息,“水”流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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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46(1)
局里那两个下海的家伙回来了。一个是昂着头回来的,一个是低着头回来的;一个是笑着回来的,一个是哭着回来的;一个是开着一辆“别克”小轿车回来的,一个是推着一辆除了铃儿不响浑身都响的破自行车回来的。
局里这两个下海淘金者,一个乘一艘小船下海,中途搭乘一艘远洋货轮,推开波浪稳稳地向深海驶去;一个刚下海,小木船便被巨浪掀翻,呛了几口水爬上岸,成了一个落汤鸡。
下海成功人士是原业务二科科长顾某,呛水者是原业务三科副科长宋某。
两人回来时各唱着内容不同的歌。顾某唱的是:“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或者“高高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宋某唱的则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圆,哪个更亮”;或者“我曾经问个不休,为什么我总是一无所有”?
顾某荣归故局,很有点隆重的味道。一周前便传出顾某要来局里看望大家的消息,已经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