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些骨头脸的人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他们。“长春藤”和“松树”回去了,只听见原木在相互碰撞。“栗子头”慢慢地绕着一排荆棘踱步,脸朝着森林。他总是拿着那根缠着嫩枝的弯棍子。荆棘丛高齐他的胸。当远处平原上的公牛吼叫时,“栗子头”一动也不动,只是扬起头,把手里的棍子挺直了一点。野鸽又在嬉戏啁啾,阳光洒在枯树顶端,温暖地落在洛克和佛身上。
划水的哗哗响声,原木的碰撞声,敲击木头声,唰唰的拖曳声和鸟鸣声不断地传过来;这时候,另外两个新种族的人,从枯树下走进空地。为首的和别人差不多。他的头发在头顶总成一簇,然后散开,他一动弹,头发就上下掀动。“一簇”径直走近荆棘丛,开始观察森林。他也有一根弯棍和一条嫩树枝。
第二个人与众不同。他的身体较宽较矮,长了很多毛。他的头发很光滑,好像涂了油脂。头发在他的脖子后面结成一个疙瘩。他的前额光秃秃的,起伏的骨头壳一直盖到耳朵上边。它像真菌一样苍白,叫人害怕。洛克这是第一次看见新种族的人的耳朵。耳朵是很小的,紧紧地贴在头的两侧。
“一簇”和“栗子头”蹲在地上。他们把佛和洛克留下的脚印上的叶子和草片拿开,“一簇”抬头说:“陶米。”
“栗子头”伸手摸摸脚印。“一簇”对那个宽身材的人说:“陶米!”
那个人从他正在忙乎着的石头、棍子堆上转过身来,发出一声活泼的鸟叫,那声音尖细得很不协调。他们答了腔。佛在洛克耳边嘀咕说:“这是他的名字——”
陶米和其他人弯下腰,冲地上的脚印点头。枯树这边,土地干硬,看不出脚印。洛克估计新种族的人会用鼻子在地下嗅,但他们却直起身来,站在那儿。陶米放声大笑。他指指瀑布,又笑又说。后来他止住了,两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说了一个字,转身向几堆石头、棍子走去。
这个字似乎使空地的情形变了。新种族的人情绪松驰下来。“栗子头”和“一簇”仍守望着森林,别的人都各自站在空地的一侧,检查荆棘丛和没有弯的棍子。“松树”歇了一会儿,不去动任何一捆东西,他伸手从肩膀上拉下一块兽皮,露出他的皮肤。这刺痛了洛克,就像手指甲下面扎进去一根刺。但他看见“松树”并不在意。其实,他很愉快,他自己的白皮肤是凉爽舒服的。现在,“松树”和洛克一样赤身露体了;只有一块鹿皮紧紧裹着他的细腰和下部。
洛克现在又明白了两件事。新种族的人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走路。他们靠大腿保持平衡。他们的腰太细了,走动时,身体不禁前仰后合。他们不看地下,而是朝前看。洛克看得出,他们不仅饥饿,而且就要死了。他们身上的肌肤像麦尔的一样绷在骨头上。尽管他们的身体犹如袅袅枝条,动作像作梦一般迟缓。他们笔挺地走动,大概就要死了。似乎有一种洛克无法看见的东西在支持着他们,支起他们的头,推着他们,使他们慢慢地、身不由己地向前走去。洛克知道,如果他瘦成他们这种样子,他早就死了。
“一簇”将他的兽皮扔到枯树底下,然后用力拖一大捆东西。“栗子头”赶快走过来帮他一起拖。洛克看见,他们相视而笑时,脸上堆起皱纹,他突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掩盖了他身体里的沉重之感。看到他们一起用劲儿,洛克感到自己的四肢也在拖那捆东西,竭尽全力。陶米回来了,他脱掉皮,舒展一下身子,搔搔痒,然后跪下。清理一小块覆盖着树叶的土地,使褐色的泥土露出来。他的右手拿着一根小树棍,同别的人说话,而对方则点头称是。原木互相撞击着,河边人声嘈杂。空地上的人静下来,“一簇”和“栗子头”又开始绕荆棘转来转去。
这时又来了一个新种族的人。他个子高高的,不像其他人那样瘦。他嘴下面和头上长着灰毛,像麦尔的一样。头上的毛卷曲成一团,下面的两只耳朵各挂着一只硕大的猫牙。他背对着洛克和佛,他们看不见他的脸,便暗暗管他叫“老头”。他站在那里俯视着陶米,粗嗄的话音又冲又有力。
陶米在地上画了许多符号。他们也都在地上画起来。这时洛克和佛突然想起,老太太绕着麦尔的尸体划圈的情景。佛瞟了洛克一眼,一只手往下戳了戳。除了放哨的外,这些人都围在陶米身边,互相交谈,并同老头说话。与洛克和佛不一样,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用手势或跳舞,而是开合蠕动薄薄的嘴唇讲出来。老头靠手臂动弹了一下,俯身向陶米说了些什么。
陶米摇摇头,新种族的人从他身边走开了一点,在地上坐成一排;只有“一簇”仍在瞭望着。佛和洛克看见陶米在那排有毛的脑袋上面搞了些什么名堂。然后他在空地另一边转着圈儿爬。佛和洛克能看见他的脸。他的眉毛中间有几条垂直的线,当他拉线时,舌尖就在嘴里动。这时那一排脑袋又嘁嘁喳喳地说起来。其中一个捡起几根小树棍,把它们折断了,然后攒在手里,其余的人各自从他手中取了一段。
陶米站起来,走到一捆东西前面,拽出一个兽皮包。包里面有石头、木头和一些模型。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地上的符号旁边。然后他蹲在那排人前面,蹲在他们与画了记号的那小块地之间。随即,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个声音,又一起击着掌。伴着响亮的掌声,那声音持续不断,急起直落,回旋曲折,然而却一直保持着它的调子;就像瀑布下的小丘,那个地方河水总是湍急飞腾。刚才,洛克好像一直在看着瀑布,而且看得太久,所以他的脑子里现在充满瀑布的印象,这使他沉入梦乡。洛克自从看见新种族的人彼此相亲相爱,他周身紧绷绷的皮肤放松了一些。眼下,秋藤的白絮正钻进他的脑袋,如同人声和掌声,掌声!不断的掌声!
这时就在树下,一只发情的牡鹿刺耳地吼叫起来。藤絮从洛克脑中散去。那些新种族的人弯下腰,长着各式各样的毛的脑袋沾到地面。这时一只不寻常的牡鹿跳进空地。它来到这排脑袋旁,又向画有符号的地的另一边跳去,然后转了一个身,一动不动地站下,又开始吼叫。接着,空地一片寂静,只有野鸽子在你唱我答地啭鸣。
陶米忙碌起来。他把一些东西扔到那画着符号的地上,又向前走,做了几个很重要的动作。那一小块光光的土地蒙上了一层秋叶的色彩,浆果的紫红,霜的洁白,以及将尽的火在岩石上留下的灰黑。新种族的人们头发仍拖在地上,他们一声不响。
陶米坐回去。
紧裹着洛克身体的皮肤竟变得冰凉。空地上出现了另一只牡鹿。它躺在刚才画着符号的地方,直挺挺的;它又急速地转圈子,然而却像那些人的声音,像瀑布下的水一样,总呆在一个地方。它的皮毛呈现出生殖季节的色彩,但它很肥,它的小黑眼睛穿过长春藤的缝隙看见洛克的眼睛。洛克感到自己被发现了,便踡缩在柔软的树干上。这里的食物已经吃光了,使人感到呆不住。他不想看了。佛抓他的手腕,又把拉起来。他害怕地看看树叶,并回头张望那只直挺挺的牡鹿,但被站在它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松树”左手拿着一片磨过的木头,它较远的那一端伸出一条树枝。“松树”的一只手指捆在这根树枝上。陶米站在他对面,抓住这树枝的另一端。“松树”对站着的牡鹿和躺着的牡鹿说话。洛克和佛听见他在祈祷。陶米将手举在半空中。牡鹿吼叫起来。陶米使劲一击,一粒闪光的石子敲进木头。“松树”仍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两秒钟。然后他小心的松开那根光滑的树棍,一只指头留在树枝上。“松树”走开了,他和其余的人坐到一起。他的脸比以前更像骨头了,他走得很慢,步履蹒跚。别的人伸出手帮他在他们中间坐下。他一语不发。“栗子头”拿出一块兽皮,向上挥手,那两只牡鹿一直等着他结束。
陶米将那树枝做的玩艺儿翻转过来。手指仍旧捆在上面,后来扑通一声,那东西从他手中掉下。它落在鹿身上的红斑点上。陶米又坐下来。两个新种族的人搂着“松树”,他倾向一边。这时奇静无比,瀑布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
“栗子头”和“长春藤”站起来,走近躺着的牡鹿。他俩一只手拿着弯棍子,另一只手拿着有红羽毛的树枝。站着的牡鹿推动它的主人的手,好像他在往它们身上洒东西。然后他又用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触触它们的面颊。接着,他俩向躺在地上的牡鹿俯下身子,向下伸直手臂,左肘在身后翘起。然后轻轻一击!又一击!两条树枝刺进牡鹿的心脏。
“栗子头”和“长春藤”弯下腰,将树枝抽出来,鹿没有动弹。
坐着的人一起击掌,三番五次地发出水泡声,直到洛克打起呵欠。他舔了舔嘴唇。
“栗子头”和“长春藤”仍拿着树棍站在那里。鹿鸣叫着。人们弯下身子,头发垂到地面。牡鹿又开始跳跃。它的跳跃使人们的声音拖长了。它走得太近了,从树下走过,走出了洛克和佛的视野。这时那些人不再发出那种声音了。然而在新种族的人后面,枯树与河流中间,鹿又鸣叫起来。
陶米和“一簇”很快地跑向横越过小路的荆棘,将其中的一根扯向一边。他们站在缝隙的两侧,将荆棘向后拽,洛克看见他们都闭着眼睛。“栗子头”和“长春藤”轻轻地向前滑去。他们举着弯树棍,穿过空地,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森林里。陶米和“一簇”放开荆棘,让它弹回去。
太阳西移,陶米弄死的鹿在枯树的阴影里散发着腥气。“松树”一直坐在枯树底下,微微发抖。现在新种族的人开始带着饥饿以梦境一般的迟缓慢慢移动。
老头从枯树底下走出来,对陶米讲话。这时他的头发紧紧地贴着脑袋,斑斑点点的阳光在上面晃动。他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