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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瑄知道他这是有意捣乱,才要开口,却听见对面的司徒朝晖说了一声:“把我的琵琶也一同取来!”
“司徒!”慕容舒意推搡他:“你凑什么热闹?”
“这游戏我也有份。”司徒朝晖往一侧闪过,笑意盈盈地说:“为什么只准侯爷你击鼓,不许我书生弹琵琶啊?”
“去!”慕容舒意佯装不满:“你每次总帮着他,怎么轮到我出糗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积极?”
“不是也有?”司徒朝晖和如瑄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我也有问怎么能让王爷你哭得自然天成啊!”
说笑之间,鼓和琵琶都取来了,各人也都占了位子。
慕容舒意把阔长的袖子挽起,用带子系在臂上,额间还扎了艳红的飘带。他本就长得俊秀,这样一来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看上去好生的英姿飒爽。
“瞧你倒还认真了。”如瑄也站了起来,伸手敲了敲那面比自己还高羊皮大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别敲破了音,害我跟着跑调子啊!”
“你这是小看本侯爷!”慕容舒意仰起头,得意地说:“不信你问问司徒,本侯爷的鼓乐可是天下一绝,等闲之人还无缘得听呢!”
“嘴上说说可是人人都会,手下才见功夫。”坐在一旁的司徒朝晖五指虚按琴弦,轻轻调着音色,一派闲散舒适。
慕容舒意知道自己嘴上功夫远不及他们犀利,也就懒得继续抬杠,扬缒击上了鼓面。
鼓声响起,一声一声,雄浑壮阔。
司徒朝晖指动勾弦,弦声如玉珠滚动,
如瑄靠在鼓架上轻敲着拍子,只听见他高声唱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慕容舒意本是想要趁着他音高之时故意捣乱,却每每被司徒朝晖的琵琶滑弦带过。到后来只见司徒朝晖五指轮转,慕容舒意终究是跟不上了,只得恨恨地停了下来。
这时如瑄正唱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唱到这里,他笑着望向慕容舒意,慕容舒意原本正在瞪他,听到这里也是放声笑了出来。
鼓声骤然停下,歌声也已渐歇,却听见琵琶由急至缓,最后泠泠成调,说不出的凄婉伤怀。
如瑄一怔,用低沉的声音跟着曲调吟唱,配着三声两断的琵琶,有种说不出的凄凉缠绵。
“白雪停阴冈,丹华耀阳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未尝经辛苦,无故强相矜。欲知千里寒,但看井水冰。果欲结金兰,但看松柏林。经霜不堕地,岁寒无异心。适见三阳日,寒蝉已复鸣。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
慕容舒意站在那里,握着鼓缒的手垂了下来。听到这悲凉哀泣之声,他心里倒是后悔起来。
不该让他唱的,好好的游戏行乐,被他这么沉重忧伤的歌声一搅,谁还会有兴致……
如瑄的歌声让原本欢声笑语的庭园沉寂了下来。余音还在绕梁,突然听见“轰”的声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眼一看却是身份尊贵的靖南侯爷把鼓缒朝着鼓面掷了过去,才有了这一声。
“唱完了没有?唱完就散了!”慕容舒意挥挥手:“你们也是!没什么好看的了,散了散了!”
“要散那就散吧!”如瑄笑了一笑,有些步履不稳地站直了身子。
司徒朝晖把琵琶递给仆役,负手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着似乎有了些醉态的如瑄。
二十一
“等一下!”大家纷纷乱乱往门外去的时候,慕容舒意一把拉住了如瑄。
“不是你叫散的?”如瑄慢吞吞地回头看他:“正好我也倦了。”
“我们散了,你不如今夜就在这里留宿吧!”慕容舒意凑近他耳边:“明珠姑娘可是对你朝思暮想了许久,如瑄,你倒是做一回怜香惜玉的人啊!”
“不了。”如瑄摇了摇头:“我不惯在外留宿,这就回去了。”
“你这人也真是,不知多少人等着明珠姑娘秀目垂青,你却总是百般推脱。”慕容舒意捶了他一拳:“她怎么偏偏对你这无情的睁眼瞎子念念不忘?”
“侯爷这是在吃醋?”
“也不是没有。”慕容舒意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既然流水无情,我也无意去逐那流水就是了!”
如瑄也不回头,举手道了别,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了。
“司徒,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慕容舒意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你说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如瑄他是不是变得古里古怪的?”
“有吗?”司徒朝晖系着披风的带子,慢条斯理地问:“哪里古怪了?”
“哪里不古怪?”慕容舒意一脸困惑:“虽然认识好些年了,可我记得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和我们出来喝酒玩乐,就连找他说话也一脸懒得敷衍的样子,只喜欢待在屋子里摆弄那些草药,我还以为他是个呆板无趣的人呢!到了这两年,他却突然变得开朗活泼起来,据说就连在家里也是镇日浅酌自弈,几乎都不再踏足药庐了。”
“不是好事吗?也许他终于理解了人生苦短,必须及时行乐的这个道理。”司徒朝晖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侯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朋友,居然还找人打听他平日在家中的生活?”
“只是觉得百思不解。”慕容舒意叹了口气:“他这样醉心医学的人,突然之间爱上玩乐,就好比你突然之间说放弃风花雪月,决定要考取功名去为国效力一样的不可思议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司徒朝晖有些不满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放浪形骸,不思进取喽?”
“你本来就是……”看到司徒朝晖的目光,慕容舒意咳了一声:“好了,说到放浪形骸不思进取,本侯爷才是第一,你顶多也就是爱好奇怪了一点而已。”
“你也是无聊,人家埋首医药你说人呆板无趣,现在一起尽情嬉戏,你又说人行为古怪,你到底要他怎样啊?”
“现在的确很好,我也高兴多了个凑乐的伴。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大大不对……”慕容舒意得出了结论:“突然之间从单纯变得放荡,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司徒朝晖忍不住笑了出来:“再说,只是这样就说成了放荡,那慕容侯爷你要称作什么呢?”
“我说司徒,你就不觉得这其中……”
“侯爷,你好好烦恼吧!”司徒朝晖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这个天大的谜题,终有一日就能被你烦恼通透了。”
说完,司徒朝晖笑着下了台阶。
“你这是要去哪里?”慕容舒意朝着司徒朝晖的背影大喊:“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睡觉了吧!”
“清秋月明媚,当然是要泛舟赏月,彻夜听着歌声曲乐,寻找作诗的灵感去!”
“等我等我!要去月夜寻诗怎么少得了我?”慕容舒意一听大喜过望,三两步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寻,记得叫上几个姿容出色的歌姬……”
已经敲过了二更,如瑄一个人在空旷宽阔的街道上缓步走着。
清冷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来,几乎可比落雪成白的景象。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如瑄在夜晚寂静的街道中央停了下来,遥望着明月,想起了刚才拿到的这张纸笺。
深藏心里的东西,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被诱了出来,把自己吓上一跳。就像今早梳头的时候,见到发梳上缠了一缕白发,细细一看,才发现鬓边额际的黑发下面居然掩藏了不少丝缕斑白。
如果说整日费心思考,殚精竭虑之下长出白发还算有道理,但这两年,他明明是什么也不想,只是饱食终日,却添了这么许多白发,就怎么也说不通了。
慕容舒意总说司徒的琵琶最能破坏心情,今天看来倒也不是夸张。若不是他那三两声的转手拨弦,自己又怎会突然觉得感伤,和着零碎纷乱的拍子唱了一首子夜歌。
在欢声笑语里唱断肠歌……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煞风景的?
“算了!”他摇摇头,决定不再多想,轻声哼着曲子继续往前走,浑然不觉方才站立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如瑄突然停了下来。
离开了绫罗小叙,他就能感觉,总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不去。
心蓦地急跳了几下,因为视线让他感到熟悉,但是又不可能是心里想到的那个人,那人应该远在千里之外……
他站在哪里,不再举步,也不敢回头。
二十二
“如瑄。”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如瑄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寂静的街道,两人的身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许久没有谁开口说话。
“百里城主。”如瑄仰起头,看着天上明月:“是什么风把百里城主吹来了苏州?”
“没想到,你会在苏州。”百里寒冰的声音……
“这天下说小不小,说大也是不大,凑巧遇到也是平常。”如瑄平淡地说:“不过,要是知道百里城主今日会来苏州,我一定远远地避让开,毕竟我是你逐出门墙的不肖子弟,见面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如瑄,你……是不是……”
“百里城主多虑了!”如瑄勾起嘴角:“离开冰霜城也有不少时日,我也渐渐想清楚了。其实你当时那么做理所当然,只是我毕竟少年气盛,加上自以为在你心中有些地位,一时觉得无法接受,才会说出那些话的。”
百里寒冰不再接口。
“按理我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百里城主,只可惜你我必须形同陌路。”如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当没遇见过对方最好,城主保重,如瑄告辞了!”
等了很久没有回答,如瑄自顾自举步走了。
他知道百里寒冰不可能跟来,离开的念头也没有半点迟疑,但是脚步却不知为什么一步慢过一步。
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心里有个声音对如瑄反复念着……
如瑄终于没能忍住,朝后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