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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到第六声时,久木欠起身,凛子抓住他胳膊说:
“别去接……”
响了十声后,咔的一声不响了。
“会是谁打的呢?”
“不知道。”
久木心里嘀咕起来,妻子决不会知道这个房间的。家里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久木每次外宿不归时都记挂着家里。
他总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会发生不吉利的事,或是家人得了病,或出了交通事故等等,以前自己的去向都不瞒着妻子,可是,自从和凛子一起出去以后,就常常隐瞒去的地方,或随便编个饭店的名字。
万一发生了事故,联系不上就麻烦了。
这种情况下,打手机最方便,可是和凛子约会时,久木一般都把它关掉,不想让公司和妻子打扰他们。
所以只要久木不打电话,就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因此这个电话使他有些担心。
凛子也同样的不安。
且不说关系冰冷的丈夫那边,万一娘家的母亲有什么事,凛子也无从知晓。
这种别人无法和自己联系,只能自己跟别人联系的单行道,是外宿的男女最担忧的了。
既然抛弃了家庭又何必在意这些呢,这只能说明他还没有把家彻底抛开。
久木问凛子:
“你告诉过别人吗?”
“谁也没告诉呀。”
那么肯定是有人打错电话了。
久木这么跟自己解释着,可是他们的好兴致已经被电话铃给破坏了。
“咱们起来吧。”
久木说道,凛子撒娇他说:
“我还想出去玩玩儿。”
他们二月中旬去日光之后,一直是在涩谷约会。虽说这个房间很适于幽会,可是像刚才那样来个电话,就会觉得心神不定,仿佛被人监视着似的。
“好的,过几天樱花就开了,咱们去赏花,住可以赏花的旅馆。”
“太好了,我真高兴。”
凛子高兴得啪卿啪卿地拍打起久木的胸脯来。然后,倏地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上,
“不守信用我就掐死你。”
“被你掐死死而无憾。”
“好吧,那就掐死你吧。”
凛子双手扼住了久木的脖颈,马上又放开了他。
“噢,对了,那个阿部定的书,还没给我看呢。”
那本记录审问阿部定内容的书,大家都爱看,现在不知在谁那儿呢。
()
“去赏花时,我把它给带去。”
久木又道: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久木伏在凛子耳边悄声说道:
“我要你把那件大红的内衣带来。”
“要我穿吗?”
“对。”久木对犹豫着的凛子命令道。“不然,不带你去了。”
“知道了……”
凛子的声音懒懒的,她的嘴唇微启,犹如春阴时节散落的花瓣。
空 蝉
俗话说“梅雨过后热十天”。
梅雨季节刚过之后,天气会霎时变得酷热难耐,持续多天高温不下。日历上把七月下旬从桐始结花(梧桐开花)到土润溽暑(土地湿润天气闷热),这段时间叫做大暑季节。
东京从一大早就太阳高照,白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夜里也不下二十五度。
刚刚人们还在叹息梅雨季节的阴郁不堪,一下子适应不了突然造访的阳光,被高温晒得像打蔫的花一样,抬不起头来。
同样是夏天,梅雨和大暑的转换之大,就像两个季节一样,实在不可思议,因此,人们的心情随之急剧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梅雨时的阴雨连绵容易使人心情郁闷,一到梅雨过后,阳光普照时,阴郁的情绪便一扫而光,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样明显的变化只会出现在小孩儿和年轻人身上,成|人们是不会因为盛夏的太阳高照,而有太大变化的。
电车里挤满赶往公司去上班的人,大都穿着短袖衬衫,外衣拿在手里,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上午温度就突破了三十度,车站地下街的角落里,垂挂的广告上,女士裸露的肩头都能看到暑热的痕迹。
在这样一个酷热的下午,久木被清到公司董事的办公室,常务查事小田给他看了一封信。
“你看,突然收到这么一封信。”
久木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信是用电脑打的,最上面一行粗黑的字体写着:
“久木祥一郎简介”
简介即是关于久木的情况介绍,这是怎么回事呢?
久木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了“近二年的罪状”这个标题。
久木的心一沉,飞快地看了下去。
“贵杜原出版部长久木样一郎,于前年年底,利用去东日文化中心讲课的机会,强行接近当时在该中心任书法讲师的松原凛子,明知对方是有夫之妇,却三番两次给她家里打电话、用花言巧语勾引她。”
看着看着,久木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也出汗了。
到底是谁写来的呢,这封信很明显是为了某种目的的恶语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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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慌忙看了一眼小田董事,见他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好奇心促使久木硬着头皮往下看。
“去年正月以后,当事人一再叫她出去幽会,终于在同年四月,将她骗入都内的饭店,强迫发生关系,施以淫行。”
看到这儿久木不由攥紧了拳头。
这种寡廉鲜耻的文章简直让人无法卒读,久木真想把它撕碎、烧掉,可是在董事面前只好忍住气,接着看下去。
“其后,当事人利用家庭妇女的单纯,威胁说如果不和他见面,就告诉她丈夫,强迫对方满足他的种种性要求。特别是今年四月,令其穿上红内衣,进行变态的性行为,并拍摄了许多照片,甚至,将其软禁起来不让回家。”
这不仅是中伤,简直就是恫吓了。不论是谁写的,总之是对自己怀有满腔仇恨的人所写的极其卑鄙无耻的挑战书。
久木克制着满腔愤怒和厌恶继续往下看。
情里还说,久木诓骗别人的妻子与他同居,现在租下都内某公寓的一间屋子,夫妇一样住在那里。现已导致女方家庭的崩溃,忠厚老实的丈夫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云云。
最后以“这样的无耻之徒,贵公司竟然委以要职,信任有加,不能不让人对贵公司的经营态度产生疑问,务请查明当事人应负的责任。”结束了全文。
看完了信,久木刚抬起了头,董事就马上离开了座椅,坐到久木对面的沙发上。
久木等董事一落座,低下头说了一句:
“非常抱歉。”
这种内容的信,寄到公司的上司手里,不管怎么说,只能怪久木自己不谨慎。
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打扰董事的工作,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是突然寄到我这儿来的。”
董事似乎在解释为什么先拆开了信,其实信封上本来就写着“分管调查室领导亲启”。
“当然我并没有听信其一面之词。”
董事又点了一支烟,
“你觉得是谁对你怀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不寄给久木本人,而是直接寄给公司的董事,很说明问题。
“能猜到是什么人吗?”
久木挨着个猜测起来。最清楚知道他和凛子关系的只有衣川,他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其他同事多少知道一些,但不可能那么详细,再说对已经被降了职的人,落井下石也没多大意思。
“大致能猜到一点儿……”
对他和凛子的关系知道得很详细,有可能写这种信的只有两个人。
即自己的妻子或者凛子的丈夫……。
见久木沉思不语,董事说道:
“我个人觉得这是无聊之举,可是既然寄到公司来了,也不能完全不予理睬。”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久木抬起头来,董事避开他的目光说:
“当然这牵扯到你的私生活,不便过多干涉,可是对方非要公司表明态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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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我想先听听你对这封信怎么看。”
“当然可以……”
这封信的内容十分卑鄙,满篇胡言乱语,充满了恶意。对这些中伤他可以和凛子一起坚决否认。
可是,要说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就不好解释了。像信上说的那样强迫对方发生关系纯属胡言,然而和有夫之妇的凛子关系亲密却是事实。
“我觉得完全是对我的人身攻击,故意夸大其词,恶意诬蔑。”
“这种做法一般都是为了要攻击,陷害对方,所以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绝对没有逼迫或软禁过对方。”
“这我知道,你也不像那么胆大包天的人。”
董事半嘲笑他说道。
“可是和这个女人关系亲密是确有其事吧。”
见久木不置可否,董事掐灭了刚抽了两口的烟,
“收到这封信后,我暗中在公司里了解了一下情况。”
“关于我吗?”
“当然信的详细内容是保密的,据说你的确离开家和她同居了……”
这一定是铃木或其他同事跟董事说的了。
“没错吧?”
久木还是缄口不言。
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会因人而异。
久木一直认为他和凛子的爱,是至死不渝的,连神灵也阻止不了的纯情之爱。
然而换个角度看的话,就会被简单判定为不正当的,越出常规的极不道德的行为,再加上勾引、淫乱、变态等等卑劣而夸大的词语,更给人以下流污秽的印像。
他和凛子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而忽略了一般人的看法。
久木反省自己的时候,董事苦笑道:
“你还真有桃花运呢。”
“不,不是……”
“了不起,我什么时候也能摊上这么一封信哪。”
董事的笑声里含着嫉妒和揶揄。
“好了,这封信就交给你吧。”
董事说着把信封递给了久木,等久木把它塞进了口袋后,口气马上严肃起来:
“还有件事跟你商量,和这事没什么关系,公司想调你到共荣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