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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
“先生,若一个人不效忠于现行政府,他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最后,你最喜爱的作家是谁?
他心中一阵紧张,因为一个也没有,他回答道他喜欢瓦尔特·司各特爵士。
“你读过哪些作品?”
“所有已出版的,先生。”
“能为我们背诵一首你最喜爱的诗吗?”一位社会人类学教授要求道。
呵,年轻的洛钦瓦来自西方,
整个边境数他的马壮
等到参加内务部招募考试的时候,多数应考者都特地练习了演讲,英文说得流利清脆,可杰姆拜伊当时已经整整一年几乎没有开口讲话了,他的英语仍带着古杰拉特方言的节奏和腔调。
他抬起头,发现考官都在偷笑。
法官摇了摇头。“蠢货!”他大声说道,用力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放下刀叉,离开了餐桌,似乎逃避他对自己可怕的评价。他的力量、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在减弱。基恩的不安、他背诵的那首荒谬的诗歌……似乎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勾起了他的记忆。很快地,他一直试图将某些记忆隔绝的努力崩溃了,他重又被噩梦吞噬,在此生与来世之间建构的屏障也终将瓦解。
玛特跟随他进入房间。他坐着陷入沉思,而她则依偎着他,安详如靠在父母怀里的孩子。
赛伊和基恩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完全单独地在一起。
他们双眼紧盯着报纸似乎忙着阅读,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两人之间的张力如勒紧的绳索,最后基恩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哗地放下报纸,猛地转头看着她,冲口而出道:
“你头发上擦油吗?”
“没有,”她吃了一惊,“我从不用发油。”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干吗?”她的头发有什么不对劲吗?
“听不见——雨声太大了,”他说,朝她挪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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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问?”
“你的头发特别亮,就以为可能用什么油。”
“没有。”
“看上去很柔软,”他看着她的头发,“你用香波洗头吗?”
“是啊。”
“哪一种?”
“阳光丝绸。”
噢,这大胆的提问,和品牌名字带来的不堪负担的亲密。
“用什么香皂?”
“力士。”
失落 第十八章(4)
“电影明星用的美容香皂?”
他们心里慌得都笑不出来。
又沉默良久。
“你呢?”
“家里有什么就用什么。男孩不在乎这些。”
他不敢说他妈妈都在市场上买,就是那种大长条台子后面卖的自制的褐色肥皂,一块块切下来卖,很便宜。
问题越问越离谱了。“让我看看你的手。手好小。”
“是吗?”
“嗯。”他伸出自己的手和她的比了比。“你看?”
手指。指甲。
“嗯。这么长的手指。小小的指甲。看,你咬的吧。”
他掂了掂她的手。
“轻得像雀儿。骨头一定是空心的。”
这些话显然事先就想过,故意指向那难以出口的意欲,想到这一点,她怦然欣喜。
雨季里五颜六色的甲虫飞来飞去。地板的每一个洞都能钻出只耗子,似乎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小老鼠钻小洞,大老鼠钻大洞,家具上涌现大量的白蚁,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家具、地板、天花板都似乎摇摇欲坠。
可这一切基恩都看不见。他的凝视本身就是一只耗子,它钻进赛伊绣着颠茄图案的和服的袖子,看到了她的肘部。
“真尖哪,”他品评道,“可以用来伤人了。”
他们看过了手臂和腿。再看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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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
他脱掉自己的鞋,磨光露线的袜子立刻让他一阵羞惭,赶忙脱了塞到口袋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并肩坐在一处,仔细端详着那裸露的纤细的趾骨关节。
他看着她的眼睛,如此曼妙迷人:大大的、湿湿的、吸纳屋里每一寸光线,有种戏剧式的夸张。
但他克制住不去提及这些;最好还是关注在更科学性的探寻上,至少不会让他心跳如狂。
他用手掌盖住她的头……
“是平的还是凸的?”
他的手颤抖着,滑过眉骨的突起……
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胆;心中的恐惧不停要把他拉回来,可他执意向前,根本不去理会;他放任着自我。手指往下移到鼻子。
他的手指即将从赛伊的鼻尖落向弧度完美的双唇——
法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压着一层又一层发霉的旧毯子,床垫的弹簧坏了不少,四处都裂开了口,床有点晃悠悠的,人像睡在吊床上。他的内衣搭在灯罩上面烘烤,表放在灯下面,好让表面下的雾气散掉——这种境况对于一个文明人来说真是悲哀。潮气如细针刺戳着空气,让人觉得好像屋里也在下雨,可又没有使空气更新鲜。潮气凝结着,稠密得让人窒息,混合着胚芽和蘑菇发酵的气味,还有一丝柴火的烟气和老鼠粪便的味道,以及煤油和寒气混杂的味道。他下床找出一双袜子和一顶毛线帽。他刚穿上袜子戴好线帽,猛地看到一只蝎子的身形,印在灰暗肮脏的墙上尤其醒目,他踉跄着向前,手里拿着苍蝇拍,蝎子感觉到了他,背部耸立,尾巴也竖了起来,很快就跑了,转眼消失在墙根和地板的接缝处。“妈的!”他骂了一声。水罐里的假牙挑逗般地向他送上一个骷髅的微笑。他翻箱倒柜找出一粒安定,就着水罐喝口水吞了下去,水很冷,一直都这么冷——噶伦堡直接用的是喜马拉雅山的雪融水——冰水让他的牙龈剧痛。等舌头又能自由活动了,他对玛特说:“晚安,我亲爱的小羊排。”噢,他已是一个身体衰竭的老人,晚餐时勾起的不快思绪,药丸也无法将它们赶回思想的深洞里去。
口试结果张贴出来了,满分三百分,他得了一百分,刚刚及格。笔试部分替他把分数往上拉了拉,他排名四十八,但只有前四十二名才能入选内务部。他浑身颤抖,几乎要晕倒了,就在这时有人出来宣读了一份补充说明:为了配合使内务部更加印度化的精神,他们又拟定了一份新名单。学生们蜂拥上前,挤挤搡搡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名单的最下方,杰姆拜伊·波帕拉尔·帕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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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十八章(5)
他成为上天眷顾的宠儿中新的一员,尽管差点就漏掉了。他双臂叠加在胸前,目不斜视地一路跑回家去,进了门也不脱衣服,甚至鞋也不脱,一下子扑到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哭了起来。泪水滚滚流过脸颊,在鼻子那里打个漩,又奔流到脖子里,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痉挛的神经发作。他躺在那里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知道结果后没多久,杰姆拜伊带着他上面写着“帕特尔先生,斯特拉斯内弗号”的箱子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索顿路的房子,他不时回头朝房东家的狗挥手,它趴在窗口看着他离去,眼中仍闪烁着猪肉馅饼的影子。就像当初离开皮费特一样,一阵心碎的感觉又涌上杰姆的心头。
杰姆拜伊的生活费本来只有一个月十英镑,从现在起两年的试用期内,他可以从印度事务大臣那里领取一年三百英镑的薪金,他在离大学较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新的住所,虽然贵一些,但他已完全能付得起了。
新找的寄宿公寓里有几间房出租,就在这里,就在这些住户中间,他将遇见他在英国唯一的朋友:博斯。
他们都穿着不入流的衣服,房间都空荡荡的,好像没人住似的,拎的箱子也差不多,土土的,一看就是从家带来的。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信任对方不会对别人泄漏自己的秘密,就算是他俩之间也不透一丝口风。
在实习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法官和博斯签署了服务契约,宣誓效忠国王陛下和总督。他们开始收集关于蛇咬人事件和帐篷的最新信息,并收到需购物品的单子:马裤、马靴、网球拍、十二毫米口径步枪。他们感觉好像是在参加童子军的大型远征行动。
乘斯特拉斯内弗号邮轮回国的途中,法官一边喝着牛肉清汤,一边看《印度斯坦语教程》,他被派往印度的某地任职,还不会说那里的语言。他独自一人坐着,和英国人待在一起他依然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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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十九章(1)
“比居!嗨,伙计。”是萨义德·萨义德。他的衣着很怪异,穿了件印度式无领长衫,戴着墨镜,挂着金链子,脚蹬松糕鞋,满头的小辫子束起来扎成马尾巴。他已经不在香蕉共和国服装店工作了。“我发誓,我的老板老是抓捏我的屁股。不管怎么说,”他接着说道,“我结婚了。”
“你结婚了?”
“是啊,伙计!”
“你娶的是谁?”
“Toys。”
“玩具?”
“妥爱丝。”
“他们突然要查我的绿卡,说我求职的时候他们忘记看了,于是我就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就为了绿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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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在饭店里干活的人都说他们“疯疯癫癫的”。他在厨房干活,她是个女招待。“她是个怪人。”
甜蜜的怪人。心就像一块蛋糕。她和萨义德去了市政厅——穿着租来的礼服和绚丽的花裙子——在红白蓝的国旗下说“我愿意”。
现在他们正准备应付移民局的面试:
“你先生穿什么样的内裤?你太太喜欢什么牙膏?”
如果他们产生怀疑,就会把你们隔开,丈夫一间屋,妻子一间屋,问同样的问题,想要你们露馅。有人说他们还会派间谍来核查;其他人说不会的——移民局没那闲工夫,也没那么多钱。
“平时谁买卫生纸啊?”
“我买,伙计,我买,那种很软的,她用得可多啦,你该看看。隔两天我就得去趟药店。”
“可她父母就由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