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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看门人吗?”赛伊心不在焉地说,脑子里依然盘算着基恩在抢劫的那天怎么没来。他的热情显然已经衰退了……
“巴德胡?他可是尼泊尔人。现在谁能相信他?抢劫案都有看门人的份——递送消息,分赃……天啊!诺妮,”她说,“我们得让巴德胡走人。”
“冷静点。我们怎么能这么做?”诺妮说,“他干得挺好,我们没有理由呀。”
对于在蒙那米一起颐养天年的两姐妹来说,有巴德胡在其实很让她们安心,家里的自留地种着——据她们所知——这个国家仅有的西兰花,种子还是从英格兰带来的;果园里的水果也充足,梨子丰收的季节,她们每天都做炖梨,还剩下很多,她们就在浴缸里做酿酒试验。
她们家里还有只猫,叫穆斯塔法,一个黑糊糊毛茸茸的家伙,闭塞生活的完美体现,任何技术或爱意都无法穿透。这时,他像一辆卡车猛地一跃,跳上赛伊的大腿,眼睛毫无表情地直视她的双眼,仿佛在警告不要把这当成亲密的举动。
为了捍卫这一切以及她们的尊严,两姐妹雇用了巴德胡。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在阿萨姆地区见识过针对游击队的军事行动。他有一杆长枪,长着和枪同样威猛的胡髭。他每晚九点过来,骑着自行车在花园里转悠,不停地揿着铃铛,越过小土包时将臀部抬离座位。
夜里每过一段时间,巴德胡都要绕着蒙那米巡夜,拿根棍子敲敲打打,吹着哨子好让罗拉和诺妮听见安心,一直到远山又一次闪耀24K纯金的光辉,太阳消融了凝结着粉尘的雾霭,屋里的人也起床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信任巴德胡是没有根据的。他很可能杀了她们,就在她们还穿着睡衣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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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我们辞了他,”诺妮说,“他一气之下更有可能干点什么。”
“我跟你说,就是不能相信这些尼泊尔人。他们不光抢劫,杀人都根本不当回事。”
“唉,”罗拉叹了口气,“这是一定会发生的,真的。已经酝酿很长时间了。这里什么时候太平过?我们刚搬来蒙那米的时候,整个噶伦堡闹得天翻地覆,还记得吧?到处是间谍,谁都说不清。”
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食物严重短缺,山这边一旦发生政治冲突总是如此。
“我们最好赶紧去趟市场,诺妮。就快没东西卖了。还有图书馆的书!要去换了。”
“这个月就快没书看了,”罗拉说。“差不多看完了,”她拍了下《河湾》,“艰难的任务——”
“了不起的作家,”诺妮说,“一流的。我读过的最好的书。”
“哦,我不知道,”罗拉说,“我觉得他很奇怪。沉溺在过去……都没有进步。殖民地的神经官能症,他从来没有从里面走出来。现在已经很不一样了。事实上,”她说,“在英国,马萨拉咖喱鸡已经取代英式炸鱼加薯条,成为最流行的外卖。《印度快报》刚报道的。”
“还可以写现在崭新的英格兰啊,诺妮。一个完全国际化的社会。像碧西就一点都不会跟人挑衅。”
碧西是罗拉的女儿,在BBC当记者,罗拉偶尔去看她,回来就不停地说,搞得每个人都很腻味。“一流的戏剧,哦,草莓加奶油……还有,啊,草莓加奶油……”
“天啊!多棒的草莓加奶油,我的天,而且在户外,坐在最美的花园里享用,”诺妮在模仿她姐姐,“跟那一比,噶伦堡的根本就不是草莓加奶油!”她接着说,“你还不用拿腔捏调,表现得像头穿高跟鞋的猪。”
“那些英国女孩的腿真可怕,”波特叔叔说,他也参与了这场争论。“粗粗的,肤色惨白。现在流行裤装可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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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九章(2)
可罗拉正兴奋得发晕,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行李箱里塞满了马麦脱牌酸制酵母、奥克斯沃的肉汤块状浓缩料、家乐牌汤料包、雀巢的八点后薄荷纯巧克力、水仙花形状的灯泡,以及重新去博姿药店配的黄瓜洗面奶和玛莎百货公司的内衣——在她看来这才是英式品位最精粹之所在。女王一定也穿这种高级针织内衣:
她——牢靠 它——牢靠
她——平实 它——平实
她——坚韧 它——坚韧
她——不花哨 它——不花哨
两者都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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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十章(1)
比居到美国已是第二个年头,这回他在匹诺曹意大利餐厅干活,成天搅着一桶桶的博洛尼亚酱,酱汁飞溅开来,扬声器里播放着歌剧,歌者唱到了爱情和谋杀、复仇和心碎。
“他有股味儿,”店主的妻子说,“我恐怕对他的头油过敏。”她更希望雇用欧洲贫穷地区的人——也许是保加利亚人,或捷克斯洛伐克人。至少和他们有共同点,像宗教啦,肤色啦,祖父辈都爱吃烤肠,长得也相似,可是这些人数量不够多,也不是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她就不太肯定……
店主买了肥皂和牙膏、牙刷、洗发水和护发素、Q牌棉签、指甲钳,以及最重要的——止汗香露。他让比居任意挑选可能需要的东西。
他们站在那里,中间摆着这些具有私密性的东西,都不禁有一丝尴尬。
店主又采取另一种策略:“在印度,人们对教皇怎么看?”
他想通过表示对比居思想的尊重来加强比居的自尊,这孩子明显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几天后,他们从比居身上没有觉察到任何变化。“你已经试过了,”妻子安慰丈夫说,“你连肥皂都买了。”她说道。
比居来到汤姆—汤莫克饭店——“没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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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斯温尼酒吧——“不招人。”
佛瑞德快餐——“会骑自行车吗?”
他会。
川味鸡翅加薯条只卖3美元,炒饭美元,还有1美元的煎饺,像婴儿一样结实饱满——一切开,浓厚的油汁便涌到盘子里。这个国家穷人吃得像国王一样好!左宗棠鸡、皇家猪肉都装在外卖食品袋里,挂在自行车把手上,比居骑着车畏畏缩缩地穿行在喘着粗气的公交车和如食物反刍般回涌的计程车之间——车流咆哮着,不时打个饱嗝。比居拼命地踩着脚蹬,计程车从身边驶过,里面从旁遮普来的司机对他骂骂咧咧——这些人可不是笼中之物,绝对的野路子,车开得横冲直撞,喇叭按得忽高忽低。他们不断地按喇叭骚扰比居,声音大得足以把世界分裂成最初的|乳水和固体:叭叭叭叭叭!
一周内有五名顾客打电话给佛瑞德快餐,投诉食物是冷的。天已经入冬了。
暮色临近,夜晚吞噬了更多的时光。比居嗅到第一场雪的气息,和冰箱里的味道一样刺鼻难忍;他感觉到聚苯乙烯在脚下踩得咔嚓咔嚓响。哈得孙河上,冰裂成碎片,发出巨大的声响,这条阴郁破碎的河流盘桓着某种遥远而孤绝的气氛,都市里的居民看见它便不免联想起自己的孤独。
比居把一沓报纸塞到衬衫底下——都是好心的易普先生的书报亭里卖剩下的——有时他在报纸里面夹上几张青葱薄煎饼,这还是因为想起了一个叔叔,受他的启发,他以前在冬天下地干活的时候都会把作午餐的薄饼塞在背心里面。可这些似乎都不起作用,有一回他骑在车上,冷得哭了起来,这一哭打开了他深埋心底的伤痛——他大声哀号着,不时抽噎几下,他不禁震惊于自己的悲伤竟如此深刻。
他住在哈林区下等街区的一座建筑的地下室里,回到家,他倒头就睡。
这座大楼属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管理公司,登记的地址是一又四分之一大街,整个街区都是它的,大楼管理员靠非法出租地下室来增加收入,可以按周、按月甚至按天租房,都是租给非法移民。他的英语水平和比居差不多,他们的谈话夹杂着西班牙语、印地语,还用手势比画着。吉辛托的金牙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光,最终他们谈妥了租房条款。比居加入了楼里的这批流动人口,他们睡在保险丝盒子旁、锅炉后面、鸽棚出入口,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角落,这些地方以前曾经是餐具室、女佣房、洗衣房和储藏室,应该属于某个家庭房子的一部分,入口处还装饰着一块由彩色马赛克拼成的星星图案。男的合用一个发黄的抽水马桶;水池是锡铁的洗衣槽。整栋大楼只有一个保险丝盒子,如果有人打开过多的灯或电器,噗,全楼都会停电,住户们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冲谁喊,反正没人听。
失落 第十章(2)
“菜是冷的,”顾客投诉道,“汤也是冷的!已经不是头一回了!米饭每次都是冷的。”
“我也很冷啊。”比居脾气上来了。
“骑快点!”店主说。
“没法再快了。”
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他已经用光了所有藏在鞋中储蓄信封里的钱,后来在百老汇和剌沙大街拐角处的一家糕点店找了份活。
春天了,冰雪消融,化冻的尿液四处流淌。整座城市,咖啡馆和小餐馆里的人们都把桌子搬到户外狭窄的人行道上,坐在樱花下充分享受这宜人而又令人迷乱的冬夏的间隙,纽约总是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女人们穿着洋娃娃式的裙子,头上扎着发带和蝴蝶结,尽管和自己的个性不合,也要一味在这羊齿植物抽着嫩芽的季节里放纵自己。昂贵菜肴的芳香混杂着计程车喷出的尾气,地铁通风口的气流淫秽地吹起女孩的裙裾,她们浑身洋溢着明媚的春光,遐想着这是否就是玛丽莲·梦露的感觉——不知怎么的,似乎不像……
市长在官邸格雷西大楼里找到了只老鼠。
比居在水果馅饼女王糕点店遇见了萨义德·萨义德,他后来成了比居在美国最敬仰的人物。
“我从桑给巴尔来,不是坦桑尼亚。”他自我介绍道。
比居两个地方都没听说过。“在哪里啊?”
“你不知道?桑给巴尔都是印度人,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