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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夜,顾惜朝出口奚落他以成习惯,不料这人这回倒是来了脾气,自是不能丢了面子,转念一想,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道:“笔来,纸来,墨来。”
戚少商依言在他面前摊开笔墨纸砚,却见顾惜朝笔墨酣畅地写道:今日辰时借X记药铺药草银两XX件,同日子时奉还,过期不候。
戚少商想今日此时怕是你要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的大阵,哪个人敢进去,回头看看这人眉角飞扬,嘴角带笑,做起这坑蒙拐骗的文章来倒是神采飞扬,实在可恨,看在戚少商眼里却又忍不住赞了一声可爱》0《。
顾惜朝写完借条,又从怀里逃出一小方黄纸,指尖蘸了点朱砂画了个禁尸符,交给戚少商,道:“去后堂看看这主人家在哪里,把这个贴他头上,若遇上了还有别的活尸,就咬破手指在他额上依样画一个。”
又要咬手指,戚少商心里哀号一声道:“你这人,真是,真是。”
顾惜朝嘴角微微弯起,笑道:“我这人怎么了?”
“聪明伶俐= =+”戚少商压着心里的碎碎念,边走边念: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奸诈狡猾,心狠手辣……
出了药堂,顾惜朝抬头看看太阳,掐着手指心里默算,此时戚少商把他换背在身上,两只胳膊环着戚少商的脖子,如此一来,戚少商只觉颈间麻痒非常,知道他在心算,又不好开口,只得拼命忍着。
一会儿顾惜朝整个身子瘫趴在他背上,似乎极是虚脱,戚少商问道:“要不要休息下。”
顾惜朝有气无力道:“不用,往前走,碰见大的街口就拐弯。”
“方才强行用了窥天法,”顾惜朝趴在戚少商背上,低声对他说,“这青田镇与一般镇子不同,三条街道正好连成了一个‘之’字,笔画相接处与笔意尽处就是这镇上的命脉点,我们必须赶在午时前,封住这几个活脉,止住阴气流动,这样才好控制局面。”
也是算他二人走运,方才那药铺却正好是之字笔画的第一个转折处,顾惜朝那道禁尸符与戚少商那几点真阳血恰好封住了那一处活脉,二人正要前去的,正是之字的下一个转折处。
到得那处,两人却齐齐愣在那里,只见这一处建筑甚是齐整,门口的匾额上提了三个隶字道:
三阳观
戚顾二人面面相觑,倒是头一回看见这等建在人口密集的大街上的道观,那观中道友会否也变成活尸?如若没有变成,又会到哪边去?或者说会直接被那怪物降伏变成更高妙的傀儡?
种种心思想了几糟,戚少商找了个地方,把顾惜朝换着抱到了前面,两人相视一眼,便推开道观的门进去。
两人在道观前后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什么人,由顾惜朝出手封了几个要害处,两人看看时间不早,也得赶紧离去了。
戚少商把顾惜朝放下,让他坐到井沿上,手里攥了一大把符四处去贴,这是方才他们从观中的静室收罗的,看来这道观主人早有准备,却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中招,那一堆道符五花八门,也省了顾惜朝不少力气去画,便得了这便宜好处。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四处奔走着贴封脉的道符,心里想着,有这样一个人做伙伴也不错,他自小孤苦,独自过了近十年无人管教的日子,自养成了这桀骜的性子,着实没几个人受得了他,他也懒得与那些人如何计较,只是眼前这人是不同的,和他们都不同,如何个不同法,却也说不上来了,只是知道自己可以大声奚落他,可以舒服地遣他做东做西,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背着自己,打定主意了,做完这件事,就对他说,我顾惜朝认你这个朋友。
戚少商猛然一阵寒意侵体(小顾都主动接受你了,你还寒个P),转身去看,却见顾惜朝嘴角弯弯,笑得动人,再仔细看看,戚少商猛然停了手,指着顾惜朝说不出话来——他在那笑意背后,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顾惜朝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侧井沿上,不知何时已攀上来一只手,青筋满布,如老树盘根虬结般,看着分外可怖。
11.
顾惜朝只见戚少商的脸色越来越差,正奇怪间,却见那人怪叫一声扑向自己,顾惜朝被扑得一个闪身倒在了井侧,戚少商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
戚少商方才站在一棵老树下,离顾惜朝足有两丈,就算他武功高强,今日也绝对是发挥超常了,他不敢想象,那样一只只是看着就心惊胆寒的手,如果伤了顾惜朝,后果不消想也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顾惜朝被戚少商势大力沉地猛然压下来,几乎喘不过气来,正要问他好好的发什么疯,却被戚少商一把搂住又在地上滚起来,连滚三圈方才作罢,顾惜朝被搞得灰头土脸,脚也因为方才太过猛烈全顾不上护住而疼得要命,怒气大发里一把揪住戚少商拳头就要招呼上去,却被那人一把攥住胳膊顺势一提,身体凌空,接着又撞入一个硬忽忽的所在,腰上又被勒住,似乎又被提了起来,一时间他被搞得头昏脑涨,哪里还顾得上打人。
却说戚少商刚扑倒顾惜朝,便看见那只手竟然顺着井沿爬下来,只是一只手,青筋虬结,从腕部断开,却像有生命般,先是伸出食指向前戳戳点点地探探,然后整只手猛然向前一跃,尽是冲着戚顾二人而来,戚少商搂着顾惜朝匆匆滚了几圈方才躲开那只手的一跳,那只手重又戳戳点点起来,戚少商顾不得顾惜朝此时满脸怒气,将人提抱起来,运气拔身而上,费尽力气攀住那老树上一根枝干处,方才对顾惜朝道:“底下有东西。”
顾惜朝此时整个身体都只靠着戚少商一只手臂勒在腰际悬在半空,紧得他几乎要吐出来,满心怒气也没处发泄,听见戚少商说那一句,便探探右手也抓上了那根枝干,左手拨开挡着视线的头发,朝底下看。
戚少商一手搂着顾惜朝的腰,一手抓着树干,两人大部分的重量都在吊着的那只手上,酸痛难忍,顾惜朝把手也抓了上去后方轻松了一点,便也朝底下看看,脑袋被迫搁在顾惜朝脖子上——此时却见那手似乎很急,一突一突地跳起来,仿佛要抓住这两人却又死活够不到,看着那截面光滑的腕子,两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戚少商问道。
“像是,生尸,又不大像。”
行尸,在茅山术法里也就是僵尸一类的东西,身体与魂魄皆都死去的一种,活尸则是指身体尚活着,但魂魄因为某种原因离体,至于生尸则恰恰相反,身体已死,但魂魄尚在——这后一种东西,往往不是善茬,搞不好,死都死不爽快。
“别怕,”戚少商感觉身前这人心跳得剧烈,想也不想开口安慰,“你抱紧我,我护着你,我们掉下去砸也砸扁它。”
顾惜朝为了方便刚刚把空着的左手勾住了戚少商的脖子,听了这句话,顿觉得松也不是,紧也不是,一时心里五味齐全,胡思乱想起来。
顾惜朝当然是有些怕的,自己都觉得心跳得太厉害了,偏偏被靠着的那人心也跳得急促剧烈好似打鼓,两人心跳得如此剧烈,靠在一起便觉得是一只小马驹子四蹄笃笃在撒欢,戚少商倒没觉得什么,顾惜朝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暗道此事一了,立刻离这家伙远远的,再不相见才好,全忘了方才他还思虑着要大大方反哪个告诉眼前这人要做朋友。
顾惜朝脸热间刚要说句“谁要你护着”,听见戚少商那句“我们掉下去砸扁它”,猛地有了主意,便从头上拽下发簪,又从怀里扒拉出一张禁魂符来,咬破指头依那符上朱砂的样式再画一遍。
此时他两只手都空着无法固定,为了减轻戚少商的负担,便狠狠心把一脚抵在树干上,登时疼得钻心。
戚少商见他如此,立刻会意,努力把抱着他腰的手臂往下挪了几寸,让他行动方便些,两人配合虽不久,但已然有了很好的默契。
顾惜朝一手抓着那穿了黄符的簪子,另一边用刚咬破的手指朝着那只断手画了个简易的禁符,几点血洒到那手上,那断手似乎受疼似猛地一跳,几乎抓住了戚少商的脚,顾惜朝瞅准时机,手里的簪子猛力扔了出去。
那只手带着簪子黄符跳了几跳,仰“躺”在地上,手指一松一紧,仿佛是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还未待两人看清楚,只听见喀嚓一声,却是树干再也承受不住两人断了,戚顾二人只觉身体一轻,便掉了下去,顾惜朝被砰地一声仰摔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戚少商趴在他身上怪叫连连。
戚少商见他闭着眼睛躺在身下,吓得不轻,连声叫着顾兄弟顾兄弟,又把头放在他胸口听听,方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心跳得很快。”
12.
顾惜朝被摔得生疼,本闭着眼养息,一听见这声“心跳得很快”,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拳头招呼上戚少商的脸。
戚少商哪里想得到顾惜朝听见他那句“心跳很快”便联系到方才两人串香肠般吊在树上时打鼓一样的心跳,这一拳头,于顾惜朝而言;实在打得心虚。
戚少商被这一拳头打得摔在顾惜朝身侧,并没有生气,他一来知道自己掉下来时把他压得太过,二来,他也隐隐觉得,自己有些琢磨不定的小心思,急需那样一拳头狠狠砸飞。
两人心里各自有鬼,正躺在地上相背无言,戚少商却又是一声怪叫,直接从地上跳将起来,原来方才他被顾惜朝一拳头从身上砸落,腰上就正好压在了那截断手之上,刚在尴尬里安静下来,便觉得腰背上痒痒,一手去挠,不料却勾住了一根指头,猛然吓得他跳了起来,把浑身抖了一番方做罢。
顾惜朝此时已一手支起身体,半坐起来去看那只手,却见它被簪子穿过钉在地上,但尚且微微挣扎着,被黄纸盖住一半的掌心边缘有被烧灼过的痕迹,呈现出焦黄那么一片,知道对这东西有用,便伸了两指,把那没有完全贴住手掌的黄纸往下摁,那手挣扎得剧烈起来,随着那黄纸上的一团火焰燃起,五指急促地松松紧紧,待到那禁符烧完,那手也终于不动了,整个变做焦黄颜色摊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