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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样的。”何建国回答说,“就是肚子饿了。”
“我也肚子饿了。”李林说,“我早上只吃了碗稀饭就到学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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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平却不敢吭声,因为他手上还夹着烟,他怕彭指导员注意到他手上正有蓝烟缭绕。
拉练的队伍在一处路旁年轻的树林里休息了,这是预先就选择好了的休息处。炊事班的同学在这里忙着做饭。这是一处斜斜的山坡,遍布着年轻的马尾松、樟树和杉树等交错的树木。何建国、李林和杨小平等十个同学径直奔到了山坡顶上,就好像解放军抢占制高点一样,他们不怕艰辛地爬了上去。他们之所以把疲倦置在脑后,爬到远离群体百多米的山顶上去,就是想背开老师和工宣队的视线,在那里心安理得地抽烟。从山顶上望下去,两边风景都挺好,到处是田野、农舍和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农舍的黑屋顶上蓝烟袅袅。天蓝盈盈的,有几缕白云在高空中游荡。何建国解开衣扣,解得只剩了最下面的一粒扣子,露出了白白的胸脯。他谁也不在乎地点上支烟,猛吸了几口,东张西望地看了几眼四周,觉得周围青青的全是绿色,于是疲劳都减少了很多。
“何建国,你们在这里抽烟啊!”孙小燕走过来盯着他。
孙小燕是何建国心中的秦怡。当年秦怡在很多中学生心目中是个大美人,秦怡主演的电影,他们在读小学的时候就都看过。秦怡成了他们心中最温良最美的女性。父亲被打倒了而脸上失去光泽的孙小燕,便是何建国眼中的秦怡。要是别的同学对他说这句话,他一定会骂一句脏话,比如说“关你卵事”,但是孙小燕用责备的眼神对他说这话,那就是另回事了,“我是好玩抽烟。”何建国男子汉奸样地望着她。
“你就只晓得抽烟!”孙小燕瞪着他,“会把你的肺和肠子熏得很黑的。”
何建国望了眼四周,“我不抽了。”何建国瞅着他喜欢的孙小燕,在地上揿灭了烟。
“妈妈天天骂我哥哥抽烟。我妈妈不喜欢男孩子烟飙飙的。”
“要开饭了,”何建国转移话题说,“你安排班上哪个去端饭吗?”
所谓“班”是87排下面的建制,在部队里排下面就是班么,既然班被工宣队的改成了排(按部队编制,一个加强排正好是五十名战士),那么从前在班上设立的“组”自然就提升为“班”了。
孙小燕便被班主任高老师临时提拔为87排第四班班长,因为原四班班长是个女瘸子,走路一拐一拐的,不参加拉练。孙小燕当然就拿出班长的责任心,向她手下的九个同学分配任务。“你和李林去端饭。”孙小燕顺势安排他说,说完一笑。
“李林,班长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去端饭。”何建国对走拢来的李林说。
孙小燕很愉快的模样笑笑,“你们两个去端饭,都要做事,不然就都没饭吃。”
“我不去咧。”李林躲懒说,“我又不是干部,干部去,你是班长,你去。”
“你就不能去?你是伢子,有劲些。”孙小燕望着李林。
“我没有劲,我一两劲都没有。”李林很计较自己的劳动力,“我只会睡觉。”
“那我也不去,”何建国说,他确实感到很疲劳,“我没一点劲了。”
孙小燕见他反口,就生气地瞥他一眼,转身下去了。何建国看着军装在她身上显得过于肥大的她那苗条的背影,觉得她一定比他还累,就准备还是去打饭,但又觉得不好开口说“我去”。他看着站在一旁笑着的李林。他真想骂李林一句什么,但骂他没意思,就扭开头,眼睛望着树梢出神。树梢上有一对极漂亮的小鸟,正叽叽喳喳地叫得很欢,仿佛是欢迎他们来到它们的世界做客似的。“好漂亮的鸟埃”何建国对李林说。
“要吃饭了。”李林说。
“吃你娘的肠子。”何建国扔出这么一句话道。
何建国把视线抛到山下,一些同学已经开始排队打饭了。饭是排长率领班长从炊事班的饭锅了里打来的,再由班长分配给自己班的每个同学。何建国陡然感到肚子饿得直叫,咕咕咕什么的。
“我肚子饿得直叫,要吃饭了。”他看了眼蓝蓝的天空,又偏过头来望了眼李林,李林也望着他。“我吃饭去,我饿了。”
何建国走下山坡时,见孙小燕提着一塑料桶饭,艰难困苦的样子向上面走来,就赶紧跑过去接孙小燕手中的饭桶。“我来提我来提。”他向孙小燕讨好地一笑。
下午三点钟,休息了一个中午的同学,在不很强烈的太阳里站好队后,彭指导员站在一块高高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上,扯开喉咙对着电喇叭作了些交代,于是队伍又开始向前方开拔了,自然是浩浩荡荡的。“我们唱一首革命歌曲,提高士气啊咧。”彭指导员举着电喇叭走过来,高声起歌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预备唱!”
于是87排的全体同学就敞开喉咙唱毛主席语录歌。《世界是你们的》了。何建国没有开口唱,他没有劲唱。李林也没有唱,杨小平也没有唱。彭指导员的眼睛很好,耳朵也很尖,他走过来,“你们这里没有声音啊咧。”他指出说,脸上是批评的表情。
彭指导员喜欢在一句话的后面老是加上“啊咧”两个语气词。
比如说,他批评同学时总是说“你要表现好啊咧”或者说“你这种表现不行啊咧”。
彭指导员总是用“啊咧”两字在他说的一句话后面结尾,大概是表示凝重什么的。彭指导员批评你时,眼睛就很革命地瞪着你,表示他不怕你。彭指导员在教室里宣讲他自己的家史时,总是一脸标榜的形容道,他祖宗十八代都可以请你去查,十八代都是深受地主压迫的正宗的贫农。他搭帮共产党,翻身做了社会的主人。他现在是恩格斯说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就这么回事。
“你们这里没有声音啊咧,怎么回事?”彭指导员大声质问。
何建国和杨小平马上就张口唱起来:“……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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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继续向前走着,“彭指导员最讨嫌。”杨小平说,“我猜要我们拉练的馊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他只想体现出他最革命,一个祖宗十八代都是乡里宝的神经。”
“他想当校长。”何建国估计说。
在学校里,校长是最大的官。“他这乡里宝当校长,那我不读书了。”杨小平说。
“莫说了,招呼他听见了。”李林小声说,望着站在那里冲他们鼓士气的彭指导员。
彭指导员正站在路旁,手举电喇叭,一只手打着拍子地唱着歌。
“听见了也不怕他。”杨小平讲狠地一昂头,“最多就是不读书了,把我开除。”
他们待彭指导员离开他们后,杨小平又摸出了烟,递了支给何建国,但他没递给李林。李林问他要大前门烟抽,杨小平说:“你莫浪费,你只是好玩,又没真正的烟瘾。”
“我有烟瘾。”李林继续问他要,“搞一根看?”
“你是假抽烟。”杨小平说。
“我是真抽烟。”李林伸手要,“来罗。”
杨小平用不着讨好李林,骨子里他还有点看李林不来,因为李林的父亲是拖板车的,长期是一身臭汗地从他眼前过路,一张脸黑不溜秋的。“你自己有烟抽。”杨小平说。
“我的烟比你的烟差些,”李林说,望着他,“搞根大前门给我,莫小气罗。”
杨小平对他一笑,“我只剩一根了。”他说,“还有这么长一截路要走。”
李林就不再问他要了,而是把眼睛四处望,看着路两旁的景色。路两旁自然是金灿灿的田野和树木,和正在田头上劳动的农民和抬起头看着这支队伍路过的小孩。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预备唱!”走在前面的赵营长情绪来了,回过头来对87徘的全体同学发出号召地唱道。前面86排的同学唱完一首歌后,为了消除大家行军的疲劳感,把上午出发时那种饱满的情绪调动起来,忽然就集体大声嚷道:“87排的,来一个!87排的,来一个!一二三,快快快!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87排的,来一个!……”赵营长7排的同学没有反应,就回过头来大声起唱道:“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唱!”他自己率先唱起来,87排的同学没精打采地跟着赵营长唱着,肩上掮着他们的疲劳,歌声当然就软绵绵的,听上去自然就一点也不宏亮。
五点多钟时,这支拉练的队伍在一所大队(即现在的村)小学的门前停下了,这便是今天旅途的终点站。这所大队小学没在路边上,而是弯进公路的一片桔林后面,这也是事先就联系好了的。这所小学的门前是一块坪,有两个不符合标准的篮球架,即几块板子随便钉在两根粗祖的木头上的篮球架,上面嵌着一个不规则的要圆不圆的铁环。拉练的队伍依次在这块坪上坐下了,大家都举着绿绿的军用水壶喝水,边等着老师讲话。
何建国在彭指导员举着电喇叭交代事情的时候,眼睛就盯着这种篮球架,心里却想笑。
“这号鬼篮球架,”他对李林说,推了下李林的肩膀,“看罗,这未必投得球进去哎?”
“今天的野营拉练同学们都表现得很不错啊咧,没有一个同学叫苦的啊咧。”彭指导对着电喇叭总结今天的成绩,脸上是一种不知疲倦的高兴,“没有一个同学掉队。这充分证明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野营拉练就是为了增强同学们的组织纪律性,培养同学们吃苦耐劳的思想品德……“”我肚子饿得叫了,他还说这些话。“杨小平低声对何建国说。
“我们既然是学习解放军,那就要全盘学习。”彭指导员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会场,“晚上睡觉,各个排都要安排站岗放哨的,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