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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既然是学习解放军,那就要全盘学习。”彭指导员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会场,“晚上睡觉,各个排都要安排站岗放哨的,轮流站岗,每人站一个小时,由各排自行安排。我们半夜里,随时都可能查岗的,不许躲懒睡觉啊咧,要学解放军保持高度警惕。”
“还要站岗,”何建国说,“防止坏人搞破坏。”
“从明天开始,我们的野营拉练会增加一些新的内容啊咧。”彭指导员兴高采烈地说,“比如在行军途中,发现敌机来了,马上会吹号疏散。一声疏散,两分钟内,路上要做到看不见一个人,当然不是要你跑到马路边上站着,而是像解放军那样卧倒……另外,我们是临时借用兄弟学校过夜,要爱护公物。”彭指导员对着电喇叭说。
“这未必还要你罗唆,在学校里就交代了的。”李林对何建国说,“罗里罗唆。”
“损坏兄弟学校的公物,一律要照价赔偿,还要挨批评,严重的,还要受处分。”
“莫讲话,听他说。”何建国说。
“还有一点要强调,不能私自下塘游泳啊咧。不要以为自己会游泳就下塘游泳,发现如有同学破坏纪律——游泳,学校会要严肃处理,一切行动要听从指挥……”“那我们怎么洗澡呢?”杨小平不服地嘀咕道,“我们总要洗澡才睡觉。”
“洗澡只能提水洗澡,不能借故洗澡而下塘游泳啊咧。”彭指导员说,他扫了眼在坐的全体同学,见大家都对他讲话不耐烦了,这才宣布:“现在以排为单位解散。”
大家解散后,就一心等着炊事班的同学吹号开饭,因为炊事班的同学不吹号,其他同学不能擅自走过去妨碍炊事班的紧张劳动,这是彭指导员在训话时交代的。炊事班的同学已经把米收去煮去了。班长把米从每个同学的米袋里收集起来,交给排长和班主任,炊事班的拿着米便去煮。“我口里都吐酸水了。”何建国对杨小平说,瞧了眼正忙着煮饭的那些炊事班的同学,“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开饭?我肚子都饿扁了,比中午时还饿些。”
“我也饿得要死,中午时我没吃什么饭,吃不进。”杨小平说,他一身的疲惫,索性躺到了地上,把两手垫在一起,当枕头枕在脑袋下面。“我们现在是吃长饭的时候呢。”
“你还以为你是在吃长饭?”何建国看着他,“你没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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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见得,我还只十六岁,”杨小平推断说,“男长三十慢悠悠,老话说。”
“还长六十呢,你睡了没醒。”何建国不屑他的论调,看他一眼,“我只希望现在就吹开饭的号声,赶快吃饭。我肚子都直叫了。
炊事班的同学应该早点做饭。“
半夜里,军号忽然在宁谧的充满蛐蛐和青蛙的叫声的田野上响起来:哒哒打哒嘀哒打哒什么的。何建国和杨小平睡得很沉。何建国一小时前刚刚把岗站完,不过是刚刚沉入到睡乡就被站岗的李林叫醒了。“何建国何建国,夜行军了。”李林高声喊他说。
何建国脑子里闪现了前天在学校大操坪上,彭指导员面对全体同学交代事项时说的话:“还有,每个同学都要作好夜行军的思想准备。解放军是经常要夜行军的,而且在夜行军中还不能发出响声。军号一吹,五分钟内必须将背包捆好,整装出发。所以要行动军事化!万一将来有一天打仗,敌人来了,你捆背包要捆半个小时,敌人不会把你杀了?!”
当时会场上发出了一大片欢炔的嘿嘿嘿嘿的笑声。
何建国以为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因为他想他们也要睡觉的。
现在夜行军来了,何建国真的有些不想起来地爬起来了。他平常在家里,不睡到早晨七点一刻,他的父母是不要指望他起床的,星期天有时候一个上午都是在床上消灭掉的。现在他得爬起来,还必须行动军事化!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输给女同学。他三下两下地扯下蚊帐,也顾不得折叠,放在当枕头睡觉的换洗衣服上,打开塑料布就摸黑捆扎着。那时候,老师要求每个学生把背包打成横三竖二的“日”字,因为解放军的背包就是这样打的。何建国在杨小平家里练习过不下十次,当然三下两下就把背包打好了。
何建国见孙小燕还蹲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打着背包,就走上去替她捆。
这是一间腾空了的破旧的教室,他们就睡在地上,地上铺着稻草,他们的席子铺在稻草上。男同学睡一边,女同学睡一边,脚对脚。
教室里没有电灯,只有同学们自己带的手电筒光在教室里晃来晃去。
“我不会打背包,”孙小燕感激地看着替她打背包的何建国。何建国不吭声,三下两下地将她的背包捆成了一个“日”字,又把孙小燕带的米袋扎在背包上。这时很多同学已经背上自己的背包走出去站队去了,因为彭指导员站在那里计算时间,看哪个排的行动最快。
“今天的紧急集合,87排的行动最快啊咧。”当全体同学和老师都出来站好队后,彭指导员称赞87排说,“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不远,我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走路要悄悄的,不能用手电筒照路,因为这会让敌人发现。现在出发,87排的走头。”
87排在班主任高老师地带领下,出发了,天上星星满缀,月亮弯弯一线挂在远方的山巅上,世界还黑乎乎的,树木山丘都只是黑乎乎的影子。左右农舍里,狗听见了齐刷刷的脚步声,当然就发出了叫声,而且叫得很凶,于是这里那里都是狗叫声。夜行军的队伍却不敢发出声音,连咳嗽声也不敢发出来,甚至连脚步都尽量放轻。队伍朝前走着,走了一截路,瞌睡才如灰尘一样从他们脸上滚落下来。他们的精神都集中在地上,怕万一踩着石头发出响声而被假设的敌人发现。假设的敌人就在前面呢,他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天渐渐亮了,曙光从远远的紫色的山巅上漫溢过来,大地像沉睡的婴儿醒了。开始有农民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了,开始有牛出现在田埂上了。夜行军在军号声中停了下来……早餐是吃发饼,事先由老师在供销社买好了的,二两粮票五分钱一个。由排长带几个同学提着洗脚的桶子去炊事班的几只大萝筐面前排队领,老师按各排人数每人两个地往下发,再由排长分发给自己排的同学,然后,大家就坐在草地上或路旁山坡下休息,边啃嚼着发饼。何建国、杨小平和李林自然是坐在一块,他们是被高老师在教室里点名形容的“三个油盐坛子”,他们的一旁坐着孙小燕等很多男女同学,这是因为一棵大樟树把火热的朝阳遮住了,他们是坐在这棵在长沙市内见不到的樟树的阴影里,这棵大樟树在他们眼里起码要五个人手拉手才抱得拢。他们的身旁有几堆半干的牛屎,黑黑的,就在他们脚旁,有几只绿头大苍蝇在牛屎堆上飞着。牛屎的臭气,时不时飘进他们的鼻孔,让他们没精打采地皱一下眉头。这毕竟不好闻,但他们也没有地方移动,所有的荫凉处都被老师和同学们占领了,剩下的则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灼热的空旷处了。何建国嚼着发饼,一边不断地饮着水壶里的井水,眼睛望着前面金灿灿的农田,望着一条正在吃草的牛,又望着蓝盈盈的天空。风一阵又一阵地刮来,把他们身上的汗吹干了。杨小平看见彭指导员站在单车旁,裤腿挽到了膝盖上,脚上一双没有遮掩的黑凉鞋,就对何建国说:“只有他最好过,有单车骑,可以不要走路。我们是累蠢了。”
何建国也看着彭指导员,彭指导员正跟着高老师说话,何建国说:“我有点看他不惯。他一时一个馊点子,制造一些假敌人吓我们,什么敌人就在前面,哪里来的敌人罗?”
“敌人是假设的。”杨小平说,“没有敌人,他自己要为我们假设一个敌人。”
高艳红走了过来,穿着背上湿透了的军装,顺便说一句他们身上的军装都是商店里买的那种深绿色的假军装,就如他们身上的军用水壶一样。高艳红昨天傍晚为何建国洗了衣服。何建国昨天傍晚吃过饭,借了孙小燕的桶子,提一桶水胡乱洗了个澡,然后提着换下的汗巴巴的衣裤到塘边想随便洗两下时,高艳红正蹲在塘边洗衣服。“来,我帮你洗。”高艳红看着他说。何建国当然就非常巴不得地把衣服交给她洗了。
这会儿,她当然就有资格且理所当然地来找何建国说话了。
“你还想吃发饼吗?”她一双眼睛亮亮地瞅着何建国,“我发饼吃不完,焦干的,吃不进。”
“我也是霸蛮吃进肚子里的。”何建国说,“不吃。”
高艳红觉得没趣,就泛泛地问:“哪个想吃发饼不?我吃不进了。”
李林望着她:“给我吃罗。”
高艳红不愿意给他,“哪个给你吃罗,你想得好。”她断然道。
李林脸一红,把目光移开了。在何建国眼里,李林是很喜欢高艳红同学的,何建国有几次无意中捕捉到了李林内心的秘密——那目光充满爱意地望着高艳红。都是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大女孩了,虽然脑子里还不敢妄想有关性方面的事情,但爱显然已开始从心头上萌发出来了,就好像烟从点燃的烟头向上冒一样。87排的同学有一半以上都知道李林爱上了排长高艳红,但大家都认为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同时87排的许多同学都知道高艳红喜欢上了B中学的体育明星何建国,但是他们却没有看见何建国向高艳红献殷勤,反过来,他们倒是发现高艳红对何建国好。昨晚洗衣服不算,现在又开始要他吃发饼了。
“她要你吃发饼,你怎么不肯接?”杨小平小声笑着问何建国。
何建国说:“我吃不进,宝哎。”
“你是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吃她的发饼罢?”杨小平展开联想着。
何建国没有回答,而是看一眼孙小燕,他心里喜欢的是孙小燕那双明澈如镜的眼睛,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习惯偏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