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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姑每天都会亲自到野外去挖一大桶雪回来,她专拣那些向南坡上的积雪,她说那里的雪干净,挖回来的雪被尼姑在新买的瓦罐里烧成开水,然后再加一些蜂蜜和黑乎乎的药面。尼姑说,那黑色的药面是伟大的佛的慈悲,如今,一个慈悲的人有缘遇到了慈悲的佛。
也许真是尼姑的方法有了效果,一段日子之后珍太太的咳嗽程度减轻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咳了,肺也不再频繁地疼,只是有时会痒得难受。
尼姑笑着说,痒就快好了。
不几天珍太太就能下床了。
这个时候尼姑说话了:一年就快要完了,我必须回到我的寺庙里去了。
这倒是。我爹说。
地里的积雪说明,你们明年一定会丰收。尼姑说。
大家都会丰收的。
尼姑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沉默了一会,没人知道她在念叨什么。
一会之后,尼姑说:我是奉着方丈的意思出来化缘的,可是我并没有化到多少东西,我的运气不好。
尼姑看着富有的地方长官,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出来化缘的。
我爹唤来了管家,他对管家说:你去帐房取一百块钱,不,二百块,献给救苦救难的菩萨吧,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尼姑收下钱,卷好包袱上路了,她留下了一些黑乎乎的药面。尼姑说如果以后珍太太再咳嗽的话,这些药会有用的。
毒
我的嫂子木亚来到我们家的第二年春天,她怀孕了。她腆着肚子站在长官府的台阶前,对她的丫鬟吩咐说,你去吧,给我找些苹果来,我怀孕了,要吃酸。乡间的五月,新生的苹果绿绿地挂在枝头,散着生酸、涩嫩。有人把苹果送来,木亚就站在台阶上,接过苹果张嘴就咬。她把吃剩的核往院子里的花坛丢去,力气不够,苹果核落在了花坛前的甬道上,木亚咯咯着响亮地笑了,她说,是不是女人一怀孕,就会真正成为少奶奶呢?看看我现在连苹果核都扔不动了。
珍太太在自己房间里听到了木亚的声音,天开始变热,她穿着淡黄|色的旗袍,透过旗袍能看到里面紫色的胸罩。珍太太说,多少年以来,长官府还没有过敢把吃剩的苹果核扔在大院里的媳妇呢,长官家不曾有过如此缺乏教养的女人,可是现今,怀孕的大少奶奶就要改变长官家族有规矩的传统了,她难道就不怕有人会踩在她吃剩的东西上摔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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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府要乱了。珍太太接着说。
珍太太拍着桌子叫:樱桃,樱桃,你快去把那些沾着唾液的苹果核丢掉,丢得远远的吧。
你出门去,把那核捡了起来,丢到垃圾篓里去了,可是木亚的丫鬟却拦住了你。木亚的丫鬟说,大少奶奶让我告诉你,她屋子里满地都是苹果核,你要不要把她房间里的苹果核也全部捡了。
那时候,你身带战士这个古老的头衔,身上沁润着长官家女人丰润、华贵、高雅的气质。你对着木亚的房间笑,露出白色的牙齿,你看到了木亚在窗后注视着你,木亚用木棉寨子那种神秘的目光注视着你。院子静静的,初夏的风在游走,风把你的香味吹散吹开,吹进门缝,钻进木亚的鼻孔。女人,在夏天到来之后彻底的绽放开来了,现在,一个怀孕的十五岁的女人触摸到了你的绽放,她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皮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低下头唤了一声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像骄傲的梅花鹿一样走近你,站在你面前,说,樱桃,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你说,全院子的人都盼望着少奶奶给长官老爷生一个胖孙子呢。
木亚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她说:可是谁知道长官老爷是喜欢孙子还是孙女呢?说不定老爷更想要的是个小儿子或者女儿。木亚说话的时候脸向着珍太太的屋子,声音不大,脖子扯长,看起来就像一只笨重的鸭子。
老爷已经不缺儿子了,只有孙子才能延续长官家的光荣。
这时候木亚又一次咯咯地笑了,木亚喜欢笑,木棉寨子的女人都喜欢笑,木亚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回到珍太太房间,看到了满地飘散着的纸屑,珍太太正默默的靠在椅背上撕扯手中的书。
那几夜,人们都能听到我爹被珍太太拖着上床的声音,珍太太在焦急地呼叫,老爷,我要儿子,你得给我儿子。他们把结实至极的桃木床弄得不断作响,人说,听听,高贵的女人有多么勇猛。
他们连早餐也不用吃了。早上,我爹被珍太太拖在床上,珍太太抱着我爹的腰,张开因为一夜劳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我要儿子,儿子,我要给长官家生儿子。这样,我爹不得不俯下身,再次往珍太太身体里面种入了一颗种子,之后才提上裤子走出房门。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丫鬟看见我爹,端着水烟壶走过来,我爹不接,他坐在花坛上对丫鬟说,去给我泡壶热茶吧。
我爹一口气喝完了一壶茶,之后他才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去,管家和带兵官正候在那里。
带兵官说,老爷,地方内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得向您禀报。
我爹打了个哈欠,他挥挥手,示意带兵官可以说了。
老爷,半个月前,北边木棉寨子和他们的邻居锅光寨子发生了纠斗。木棉寨子的人毁坏了锅光寨子的水渠,打伤了锅光寨子的畜生和人,现在,两个寨子的人正聚集在边界上要大战一场了,我向那里派了一些士兵,士兵已经控制局面,可是问题是,两个寨子的人都不愿后退,他们在士兵的枪支两边互相吐着唾沫,诅咒彼此的祖先。
我爹吃了一惊,他阴着脸狠狠地在桌面上击了一掌,对着带兵官大声地说,去吧,你就让你的士兵把子弹全部推上枪膛,对准带头闹事的混蛋一枪打下去吧。
第二天,我们果然听到了一个消息,士兵在木棉和锅光两个寨子中间的地域上打死了两个人,紧接着,纠斗竟真的结束了。
原来,我还希望这场纠斗如果不能很快解决的话,我就向我爹要求亲自去那里,我想到那里去找个和我的嫂子木亚一样漂亮的姑娘。夏天来了,青草高过膝盖,在木棉寨子的苹果园里和女人Zuo爱,那感觉一定很美。这份幻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烫了我一下,我随之颤抖不已,不过后来我还是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给忘记了。我骑着马去迎接那些从纠斗现场归来的士兵,在槐树林前边,我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枪声在空旷的原野里显得并不响亮,士兵们听到了我的枪声,一起朝空中端起枪回应我,一时间枪声大作。
枪一响,村里人就知道士兵们回来了。
士兵们轻而易举地平息了一场一触即发的纠斗,他们受到了村人的欢迎。那时候我们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士兵受派离开村子,在他们归来之时,大家都得隆重地出门的去迎接他们。管家说,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我们对战士的敬仰。
在主持欢迎仪式的队伍里我没看到我爹,那里只有管家和几个永远穿着黑色长袍的牧师,我爹在后花园和珍太太睡觉呢。
我看到了,在后花园的花草中间,新近被压断的茎叶淌着青涩味的汁液。木亚站在长廊中央对我说,我的二少爷,你还不知道吗?珍太太想要生个儿子哩。
木亚在笑。
一天,当我带着士兵在教堂附近巡游的时候,我被家奴喊了回去,家奴说,长官老爷晕倒了。我当下就给了那个家奴一鞭子,我说,长官老爷的身体比你还壮,他怎么会晕倒呢?家奴挨了一鞭子,却并不退缩,挡在我的马前,这样看来他说的并不假。
医生私下里对我们说,长官老爷病了,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现在他的胃和肾都有问题,他需要休养。
健壮的地方长官因为身体虚弱而晕倒的消息很快就在地方上传开了,大街小巷都有议论。人们说,长官老爷是在珍太太床上被累成这样的,长官老爷被黑夜里焦急着想要儿子的女人掏空了,再强壮的男人也经不住女人不停不息的催促。还有人说,珍太太为了达到生出一个儿子的愿望,她从首都弄来了很多壮阳的药,那些药来自西边国家。珍太太每晚都把壮阳药放进我爹的茶杯里,那些药有毒,长官老爷吃了药,毒在身体里面作祟,让他就像勇猛的老虎一样不知疲倦。
我爹的晕倒吓坏了珍太太,她让人把昂贵的人参片送到我爹床头。而医生却说,尊敬的太太,虚弱的人是经不起大补的,你还是让人给他熬一些放了瘦肉的小米粥吧。
我爹吃了一大碗小米粥,睡着了。
到下面寨子去巡游的哥哥回来了,他和我一起守在我爹的床头。我爹睡着后喉咙里有轻微的鼾声,鼻息扇动着,眼角上的皱纹一缕一缕的,胡须茬看起来又黑又硬。这是我和哥哥第一次在我爹面前如此安静和亲近,我小声对哥哥说,你看,爹是不是老了,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精神了。
哥哥看看我,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这个动作是从管家那儿学来的,全村人都觉得,抚摸着下巴和人说话的管家高深叵测。不过我哥哥学得并不成功,因为他没有胡子,而且下巴和手指都没有管家的胖,更为有意思的是,我们的管家是在说话时候抚摸下巴,而我的哥哥却是在说话之前抚摸下巴,他一说话就把下巴给忘记了。他说:弟弟,人都有老的时候,否则我们怎么才能坐上长官的位子。
哥哥问我:弟弟,你觉得我们谁更适合做地方长官呢?
第三部分 … 俘虏你并杀掉你
第三部分 … 俘虏你并杀掉你 我看看床上熟睡中的长官老爷,我真怕他会突然醒来,那样他会被他的儿子的话重新气晕的。
我对哥哥说,我觉得爹更适合做长官老爷。
可是他老了。哥哥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