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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孕的问题上,她比马克还要提防。
她决定不生小孩,终止所谓的人类进化,作为对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的回应。
她不能选择做不做上帝,但她可以选择做不做母亲。
她要把这条卑贱的基因链条掐断,让它再无繁衍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如果怀孕,如果出现妊娠反应,出现与婴儿的心理感应,她会下不了决心,所以,她让这件事情不能发生。
马克对她的这种小心谨慎赞叹不已。如果每个女人都能够像她这样做,他就会省下很多的麻烦。
马克教会了叶雾美喝酒和抽烟。
他说,喝酒抽烟的女人看起来更性感。
他还带叶雾美出入一些文化场所,如剧院、画廊和酒吧,领她去看小剧场话剧和摇滚乐的现场演出。叶雾美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后来,她慢慢地爱上了那种暧昧的氛围。
马克经常带她出入那些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地方,“素莲花”、“棉花糖”、“黑匣”、“蛤”“剧人之家”,这些酒吧或者饭馆差不多成了她的据点。
每次坐在那些温暖的地方,她都会想起薛涛。
薛涛当年也一定是像她这样,坐在奢侈的地方,和大唐节度使韦皋、白居易及杜牧等诗人一边喝茶饮酒,一边谈论文化和文化有关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就是当代的薛涛。
这些地方显得很有文化,那里面出入的人也很有特点,都很会装模做样。
只要一进入那些场合,叶雾美就不由自主地变得很端庄,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戏子。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也很暧昧,都幻想着和她上床。
马克曾带她看过不少演出,叶雾美最喜欢看《蝴蝶夫人》。
当她坐在剧场看演出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比舞台上的那些人更像演员,比蝴蝶夫人更像蝴蝶夫人。
叶雾美和马克最终还是分手了。
虽然她纹了身,马克还是离开了她。
叶雾美说,两人的分手过程颇有戏剧性,一次次旧情复燃故态复萌,又一次次各奔东西。
叶雾美描述的原因很简单——马克的性欲过于旺盛,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马克和叶雾美分手的时候,居然还给她介绍了一个四十几岁的法国情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雾美和那个法国男人混了也没有多长时间。
叶雾美那时候才知道,马克这么做,说明他甩女人的手段已经非常老到,简直炉火纯青。
叶雾美打电话对马克说:
——我终于明白了,你花这么大的力气,最终目的是把我培养成一个薛涛。
对伤害的迷恋如此之深
人类有一个显见和突出的现象
他们有身体并且
他们是身体
——布莱恩特纳
叶雾美曾经买过很多“薛涛笺”,还送给我一些。
她给我写留言,常常是写在随身携带的“薛涛笺”上面。
我的书桌上,还留着她写给我的一张:
——欢愉是短暂的,姿势是滑稽的,代价是昂贵的,18世纪的英国人Lord Chesterfield向他的儿子描述Xing爱的情趣曾经如是说。
——除了天鹅、鸭子和驼鸟,绝大多数的雄性鸟类都没有荫茎。
——一头一只210千克的大猩猩,那话儿可能只有5厘米。
——只要雌性动物喜欢交配,那么雄性动物就注定是失败的一方。
——以上知识点摘自《动物性趣》,作者奥里维亚贾德森。
——记住,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纸,加上她清逸的字体,变得更漂亮。
她是为了安慰我才给我写这张纸的,那是她和马克在一起之后。
她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是刚刚喝了很多酒。
她让我给她泡了一杯玫瑰茶。
她坐在我的床上,用双手玩弄着杯子,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那杯茶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浓,像是血。
——我以后不会来你这儿了!
她突然说道。
——为什么?
——和你在一起,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少男少女,从来没有男人和女人的感觉。
——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些话理解为分手?
——分手?我们又没有承诺过什么。不过,随你怎么想。我不想再和你做那种游戏,我们都长大了。
说完之后,叶雾美咽了一口茶。
——随你吧,离开窝囊男人是女人的基本人权。
我说。
和马克在一起之后,她像坐上了Shanghai Express,在通往Shanghai Surprise的轨道上一路狂奔,我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我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保证。
她加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叶雾美和我分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不是春梦的春梦。
叶雾美躺在床上,像一条涸辙之鱼,已经被欲火烤得焦黄,发出阵阵香气。
她不停在床上翻滚,S形曲线暴露无遗,尤其是她丰润的臀部。
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在看着她。
他把烟蒂按熄,从凹陷的沙发中站起身。
他脱下自己那件黑蓝色衬衫,那件衬衫已经满是慵懒的褶皱。
他脱下了自己的长裤。
他像一只豹子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他凝视着自己的猎物。
他尖利的武器进入了她的身体,像牙齿切进她的喉咙。
叶雾美起伏着,配合着他的动作,发出极小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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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新染的火红色头发,像失火的麦子一样热情奔放。
戴着白色面具的资本主义在玩弄女性,他的胸毛茂盛。
我仇恨胸毛,就像我仇恨秃顶,那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表征。
它们是工业时代残存的兽性,嘲笑着我的白白净净。
他们没有阳痿早泄,没有包皮过长的毛病,还能持久坚挺。
他和叶雾美作爱,就像把空气打入我的胸腔,让我胸闷欲裂。
除了用笔记下那个梦境,我无计可施。
那段时间,我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父亲打过电话来,让我回家吃饭。
我拒绝了。
——慕文,你不用跟我打迂回,你让叶雾美甩了,是不是?
——不是。
——她现在跟了一个外国人,是不是?
——不是。
——还说不是,我在街上看到她了!
是母亲在说话,她的声音很大,我知道他们用的是免提功能,是我最痛恨的那种打电话的方式。
——慕文,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是让父母担心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
父亲似乎是喝了一口茶,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愤怒。
——又一个老套的故事。女人爱慕虚荣,抛弃了她青梅竹马的小朋友。
——你不懂,她有她的理由。
——她有什么理由?
——懒得跟你们说,我的事你们少管。
——慕文,怎么可以这样跟爸爸说话!
妈妈说了一句。
我把电话挂掉了。
叶雾美和马克混在一起之后,很少来找我,顶多就是给我打个电话。
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她被图书馆除名了。
我很惊讶。
她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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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图书馆开除,和苏联女诗人阿赫玛托娃被日丹诺夫开除出苏联作协的理由差不多,因为她:
——时而是修女,时而是荡妇。
——在我们面前,叶雾美是修女,精致、纤细、典雅;在外国人面前,叶雾美是荡妇,妖媚、狐惑、热情,这是不可容忍的。
——他们就是这样说我的。
叶雾美笑着说道。
过了没多久,叶雾美打电话告诉我,她和马克掰了,又认识了一个法国人。
我觉得很奇怪,她那里一日千里日上日高,我这里度日如年一成不变,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我那时候已经从文化馆下岗,成了一个“社会闲杂人等”。
我是一个懒人,没有长Soldiers head,不相信生存就是战争。
生存还是毁灭,不是指向两个方向的路标,不是一个问题的两种答案,而是一条双头蛇。
对我来说,答案基本雷同。
我不想活得更好,只想苟延残喘。
我越来越发现,我在这个社会上无足轻重,就是长在城市边缘的一棵莠草。
我不是被物质时代这头肥硕的奶牛消化排泄掉,就是被割草工人践踏被轰鸣着砍掉脑袋,除了这两条道路,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叶雾美对我的这种状态很担心,总是劝我出去找一份工作。
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们两个人总是这样,总是拿着马克思牌的手电筒,一味地在别人脸上晃来晃去,却从来想不起来照照自己。在我看来,叶雾美的做法才是真正的颓废,就是十个我捆在一起都比不上。
一段时间之后,叶雾美打电话告诉我,她把法国人踹了,又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文身师。
——那你就有新鲜的文身可以用了。
我对她说。
过了一个月不到,叶雾美却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是在夜里回来的。她轻轻把门锁打开,进来的时候,像一只流浪回家的猫一样无声无息。
她轻手轻脚地躺在我身边。
我期待这一时刻早已盼望了许多时日,但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回来。
我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还像以前那样熟悉和温暖。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大亮。
她正站在窗户前面,身上披着剪绒的浴巾。
——欢迎参观。
叶雾美喊着,扔掉了浴巾。
()
我被吓了一跳。
一具斑斓的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