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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邮差》被禁10年,何建军有他自己的坚韧和理解。
“伤心有时也能给人以启示。媒体有时会说,‘地下电影和官方是对立的’,我认为这样的说法不妥当。毕竟电影是要面对大众群体的,必然要纳入它的正常的轨道。则必须和人,和体制,发生关系。”
“这好比两个人谈恋爱,两个人都要改变性格,才能够和谐。”
第二部分 铁牛
2004…5…15
昨晚吃了药,还是没有睡安稳,但药效却持续了很久。到醒来,一整天都睁不开眼睛。
于是眯着眼,去谈唱片首发的事情。去谈书的风格把握。去谈采访、拍片的事情。晚上6点,去看田壮壮的记录片。《茶马古道》,总觉得味道有那么点不对,有很大气的地方,有很朴质的地方,但都有痕迹似的。我听得旁边一个学生嘟囔说,伪记录片。很想问他究竟,但是想了很久,忍住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陌生男孩子说话。
在看茶马古道的时候,看到了许多老家的痕迹,西南少数民族,(田导演用“原住民”,那大概是台湾人的说法吧。)语言不通风俗不同,但很多地方其实有些相似。那些小路,那些木的房子和屋檐。有些人以为火鸡是孔雀。我不觉得奇怪。我想知道导演作为一个城市里的汉人是怎么体会这些人的。他区别了“他”和“他们”。他为他们感动,因为他不是他们。他为自己的感动有些沾沾自喜。作为记录片它,不够记录,作为风俗和风景片,它又不够优美。但那些人的简短而磕巴的自述,每一篇,都是绝好的散文。这是导演剪辑过的。这说明,他用语言叙事的能力,比用镜头叙事的能力要强。
药的延续作用实在太长了。我很困,站着都能睡着。本着对艺术和工作的虔诚,我保持着惊弓之鸟一样的灵敏和警觉。
散场,滚回家,煮面吃。煮好了,只找到了一根筷子,筷子房东全用了。很着急,十分钟后,在角落里找到另一根,不一样长短,可以用来吃面。但面不够,又放了一点儿粉丝。然后放一些吃剩的豆角。太油,我有些反胃。
然后真的很困。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话。但是晚上还有一场演出。
累了一天了,我觉得自己肯定不行了。我真希望今晚可以不去演出。真心希望。
但我去了。11点10分,洗了把脸之后,出门打车。
我决定,去勇敢地面对我的观众们。
果然,酒吧来人很少很少。这没有办法。那么多年了,一直都这样。
但是12点之后,演出开始了。
没错,我演得很好。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在瞌睡,饥饿和低烧情况下,我坚持完了。
这个事情说明,他们四年前给我取外号“铁牛”,是很有远见的。
明天还有一万字的稿子要写。
第二部分 成默
2004…5…21
到了中友。购嘉娜宝洗面奶一支,REDEARTH粉底液、口红、玉兰油眼霜各一支,花掉巨额320元。
是我的吉他师傅成默帮我买的。
他从上海坐了一宿的火车来,背着非常非常沉的手提电脑。他一定要给我买些什么。
于是我狠着心,咬着牙,挑了以上的东西买,并精确地花掉了返券。
我师傅带我去吃必胜客。是我自己要去的,他说带我吃好吃的,我说我吃比萨。他很惊讶,你怎么爱吃这样的垃圾食品,不如我带你吃鱼翅和鲍鱼。我说,我上次吃比萨已经差不多是两年前,和我们屋的四朵金花一起去宰追我们其中一朵金花的高级白领。他月薪4000美元,那一次我笑得太大声,高级白领几乎要被我吓到。根本不能实现如果该金花不喜欢该白领则立刻转让给我的光荣梦想。
于是我们吃比萨。他不爱吃,我却吃得兴高采烈。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我由衷快乐,这次不同,是我8年前的师傅替我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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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傅过去总是没有钱,8年前住在黄庄地下室,看守一家琴店。女友是酒吧里的小姐。
可是现在,我师傅是上海一家三十人公司的总经理。他整天提着手提电脑,钱包里有大量现金。
可见人是不可貌相的。
我师傅98年离开北京后开始辗转漂移,最后他在上海结婚。然后他开始搞婚外恋。他在网上不慎看到了我写的《麦丽素》,于是给我写E…MAIL。那是2002年。他透露了在地下室有个貌似尼姑的女人喜欢他,但他不喜欢她。我师傅还说,他那时候和他在酒吧里打工的女朋友,Zuo爱做了6个小时。
我在《长跑冠军南生》中写长跑冠军Zuo爱做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立刻被人斥为淫荡和不道德。所以我对于师傅的这个数字表示怀疑。但是我又不可能怀疑我师傅骗我。我于是陷入了悖论之中。
我没有问我师傅是怎么搞婚外恋,又怎么当上总经理的。总之,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我师傅问我将来做什么?
我说我已经做完了一张摇滚专辑。我还想继续做音乐。我想再做两张专辑,一张摇滚,一张民谣,这辈子就值了。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坐在前往必胜客的出租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打在我的脸上,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吹牛。
第二部分 杀人
2004…5…22
《杀死比尔》是很著名的片子,武打片。它的导演是《天生杀手》的STORY,所以我能够猜到他的风格,必然浪费许多红色染料。
本来我就很害怕见死人,所以邀请别人跟一块看。我邀请了三个人,都失败了。之后我决定自己一个人看,锻炼自己也是好的嘛!
结果一开片,女人脸上的污血和抽搐的大特写,就把我吓了一大跳。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硬是把这个杀人片子看完了。(至今我没有敢看著名的《七宗罪》)
我发现,这是一个重点讲如何杀人的故事,例如,咬人舌头杀人,用门板夹人杀人,想起我们大学的时候用门板夹核桃,就是杀死比尔的路数。
我发现,这是一个杀人效率很低的片子,女主人公杀了半天,总共才杀掉了两个主要的敌人。可见效率之低。
这是一个杀女人的故事,导演尊卑分明,让女人相互残杀。白种人杀黑种人,白种人杀黄种人,虽然两个非白种民族的人死得还算有尊严,但毕竟都死了。
我发现,这是一个没有拍完的故事,导演为了拉投资,就暂时没有让该杀的那个人出现。你知道,如果强忍恐惧看了100分钟没有看到结局,是多么懊恼的事情。
我最后发现,电影是一个高成本的事情。而我之所以选择做音乐,是因为音乐实在成本太低了。
看完片子后,我开始贤惠地做饭,一共两个菜,一个是炒青菜,另一个是青菜汤。
第二部分 预言
2004…5…23
第二天起来,看贝托鲁奇的《梦想家》。
这是一个坏电影。一对兄妹想乱仑,一个男的加入,想挽救他们,于是三人差点搞了3P。但是两兄妹拒绝了回头是岸,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法国的街头运动……是为“五月风暴”的来由。要Zuo爱,不要作战。
后来看了《再见列宁》。
这是一个搞笑片。一个民主德国的男孩子隐瞒他的母亲已经变天的事实,他的同事天才地扮演着电视播音员,播出很多很牛的新闻给男孩子的母亲看。电影处理得很温情,音乐无处不在,舒适而美,有些地方处理得很幽默,但让人想哭。
我们应该多看一些这样的社会主义的弘扬亲情的好片子,而不是贝托鲁奇的资本主义的腐朽堕落的片子。
晚上我决定找成默吃饭。我们吃烧烤,为了吃出够返券的数目,我大开杀戒,大块朵颐,连五花肉、附赠水果和冰激凌都没有放过,令他侧目。他慷慨解囊之时,我想起了过去我是多么小气。97年他在地下室发烧的时候,我骑车到海淀图书城去买退烧药。我犹豫良久买了最便宜和最有效的两种。我还买了几个橘子要他吃,最后他说,不能吃,因为橘子是上火的。
那是1997年。成默不能预言到一个天才歌手的诞生。他也不知道他的不成器的徒弟将会载入中国摇滚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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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晚餐
2004…5…25
在家里写了一天的吴清源。写这个棋圣是我心中愿望,因此格外卖力。采访不够充分,材料虽然多,但用起来也要谨慎。所以写了一整天,才挤出了2500字。开头便学英国人讲天气哈哈哈:
“北京四月的雨,于吴清源的出现也是相宜的。
先生名泉,字清源,水与他似有渊源。
我便是在这小雨中,得以亲见这位棋坛上最令人景仰的老人。
先生穿素净的灰色中山装,发须尽去,拄拐杖缓步而来。左是他银发典雅的夫人和子,右是他的素装长裙的弟子牛力力,后面跟着胡须乱长的导演田壮壮。他的出现,仿佛无声,却引得厅里的人们出现小小骚动,只听得‘来了,来了’,越过数十人头,我望见先生脸上,声色未动。他个子瘦小,却长着一双招风的大耳,神态甚是清洁,我不由得暗地揣测,莫非这就是旁人所说的‘奇人异相’?”
……
结尾是:“世事沧桑,人生如棋,方寸间的乾坤,不是文字可以尽数传达。先生自视与我们一样高低,我们却不能描述他胸中的风云万千,一面湖水。”
显尽文青色彩,着实不够高明。
但我总算写完,如释重负,施施然换了衣服,出门吃饭去。
这顿饭吃得贵,是在前门的“全聚德”吃的。我坐地铁前往,路上走了40分钟。
成默早就等得不耐烦。
我看见全聚德的排场,吓了一跳,连声怪他,为什么如此铺张浪费。
他帮我点了一个汤,要30元。不知道那小小的碗中是何物。我饥肠辘辘,故如同吃人参果般,“支溜”一下全部吃光,来不及品何种味道。心里又觉得很不忿,就埋怨服务员:这么贵,抢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