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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倩然一笑道:“不敢当,白公子,应该是妾身敬公子才对,公子与罗老爷子是什么渊源?”
罗东扬道:“他的父亲是老头子的道义之交,见过几次面,却有多年没通音信了,这次不期而遇故人之子,实在很难得。”
窈娘笑道:“这么说来,老爷子以前是没见过白公子了?”
罗东扬道:“没见过,而且根本不认识他,不过窈娘,像我们这种人无须深交,一见面就可以知道是否为性情中人,若是这小子不值一文,我就不会叫你来相见了。”
窈娘一笑道:“老爷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们以前不认识还可以原谅,若是认识的话,老爷子就该打了。”
罗东扬道:“这是怎么说呢?”
窈娘道:“我与白公子虽是初会,却是第二次见面了。”
罗东扬道:“怎么,你们以前见过?”
窈娘笑道:“是我见过他,他没见过我,还记得前天晚上,我回家时,就碰见这位公子躲在我的门楼下避风,我见他虽然落魄,却是英气内蕴,回去更衣后,连忙出来请他进去歇歇,那知他已经走了,我还惆怅了老半天。”
罗东扬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慧眼识英雄,早就相准了,这倒很好,免得我老头子为你们撮合了。”
窈娘白了他一眼道:“老爷子,你说到那儿去了,我是见到白公子人品不俗,德行高深才想表示一点敬意。”
罗东扬道:“才见了一面,你又怎知他的品德如何呢?”
窈娘笑道:“我住的那个地方是一幢孤楼,那天我匆忙出去应酬,连门都没有关,白公子在门楼下避风,却没有进去一步,这就是志行高洁,而且回来后,只有一个小丫头陪着,白公子想是知道楼中别无他人,为避男女之嫌,冒着大雪而离去了,这都是值得钦敬的地方呀。”
罗东扬大笑道:“对!对!秋君,我说窈娘不是庸俗脂粉。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她知人之明,尤胜我这双老眼。”
窈娘道:“老爷子,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只是一见之下,又没有任何关系,才不便冒昧追出去,他是你的世交晚辈,你竟然看他在这儿潦倒挨饿受冻,还算什么老伯?”
罗东扬笑道:“骂得好,幸亏我以前也不知道是他,否则不叫你把我的胡子扯掉才怪,老实告诉你说吧,秋君的先人就是代郡的白雄起!”
窈娘一怔道:“旋风儿白大侠?”
罗东扬笑道:“不错!看来你对江湖上事都很清楚。”
窈娘肃容道:“我虽是女流之身,但对那些济危扶困的英雄豪杰,一向十分崇敬的,白大侠可说是一代完人,他一生任侠,结果自己却死于豪门之手,令人痛惜。”
罗东扬道:“雄起一生任侠,却无善终,所以遗命后人不得再从事任侠之举,因此这小子虽然传了他老子的本事,却没有继承他老子的英名。”
窈娘道:“这也是对的,侠以武犯禁,虽说以绝世之身手,快意恩仇,扬名江湖,但总不是个了局,何况侠者抱不平,所济者不过一二人而已,如若以此济世之才,从事安邦定国之伟业,不是更有意义吗?设若其志不申,也该等待机会,效专诸之刺王僚,预让之刺襄子以及像我们齐国勇士聂政刺韩傀,杀一独夫而益天下,这才不负一个侠义,比目下这个郭解强多了。”
罗东扬大笑道:“高论!高论!窈娘,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番见识,可是这小子没出息,他准备到淄城去当差役。”
窈娘道:“这是行不得的,公役无非是替豪门催纳赋税,专事欺压贫苦的老百姓,公子虽不至如此,却也会因此而磨去了壮志,这绝不是公子的出路!”
白秋君红了脸道:“大姐的指摘极是,小弟也是只是为了生计所迫,实出无奈,藉此糊口而已。”
窈娘道:“宦如虎吏如狼,公子若洁身自爱,将为同侪所不容,获怨小人;如同流而介污,则辱及先人,公子如不弃交浅而言深,妾身尚有数金积蓄,公子持将回去,若不以侠士为志,下帷攻读,另谋出头之日如何?”
罗东扬一笑道:“老汉也跟他说过了,而且准备作成你们小两口儿,把我老头子的一点积蓄拿回去,也是要他好好读书,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窈娘看了白秋君一眼,道:“那妾身可不敢当,路柳墙花,怎敢污了公子的名节,老爷子有这份心,我可以到公子那边去为他做个奴婢,帮助他成业……”
罗东扬大笑道:“这是什么话,窈娘,你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我老头子收你为义女,由我作主促成你们,谁都不必推辞了,来,你们敬我一杯!”
他说话是不容人拒绝的,自己先拿起杯子来,窈娘看看白秋君,见他也举杯了,才腼然举杯,睑上却掩不住喜色,三个人才干了一杯,身旁忽然有人笑道:“好呀!罗老头既收了干女儿,又招了个干女婿,这可是天下第一大喜事,我们大家都该恭贺一杯!”
不知何时,他们的桌子旁边,已站出了一堆腰跨长剑的劲装年轻人,说话的一个尤其显得态度轻浮。
窈娘脸色微变,盈盈起立道:“孙公子,你怎么下来了?”
敢情这人就是孙大为,罗东扬一瞪眼道:“姓孙的!回到你自己的位子去,老头子的事不要你凑热闹。”
孙大为哈哈一笑道:“罗老头,别以为你是黄河一霸,孙爷就怕了你,因为我舅父一再告诫,不要我跟你一般见识,才由得你在河边称雄,否则早就揍扁你了,但舅父画定你的地盘在河边上,到了城里,就由不得你发横了。”
罗东扬浓眉一竖道:“你待怎地?”
孙大为笑道:“不怎么样,你包下了窈娘,孙爷不好意思跟你争风吃醋,你自己玩腻了把窈娘往个穷小子身边塞,孙爷就得管管了,窈娘是咱们轵城的一朵花,至少也得让咱们乐一乐才轮得到外人。”
罗东扬一拍桌子,愤然起立骂道:“混帐,你是什么东西,仗着郭解的势力横行城中,老头子懒得管你,你居然不长眼睛,惹到老头子头上来了。”
他还没发作,那批年轻人已突然出手,五六支长剑比住了罗东扬,将他左右围住了,罗东扬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们说动就动,虽有一身本事,然而赤手空拳,在剑尖的威胁下,一点也无法施展,只有干瞪眼的份。
孙大为哈哈大笑道:“窈娘!来!陪我喝一杯,你放心,孙爷不会把你娶回家的,只要我先拔个头筹,陪我睡一夜,明天随你去跟谁。”
窈娘忍住了气,含笑道:“孙公子,你这是何必呢?城里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多得很,你又何苦要我这残破之身?”
孙大为哈哈大笑道:“窈娘,罗老头儿包了你几年,大爷却知道得很清楚,没沾过你。
满城佳丽,就是你一块完璧,罗老儿护花有心,我们也不便杀风景,可是你要嫁人了,可没有这么容易,你在轵城捞了几年,赢足了我们的银子,至少得有个交代。”
窈娘脸色一变道:“孙公子,妾身市笑鬻色,赢得的是可怜钱,可也不欠谁不该谁,有什么可交代的。”
孙大为冷笑道:“那有这么容易,你丰衣足食受我们供养了几年,还捞了一笔,拍拍身子就走,把一块完璧去挑个穷小子坐享,传出去,人家不笑我们轵城人都是傻瓜。”
窈娘正色道:“妾身卖笑不卖身是早就说过的。”
孙大为笑道:“干了这一行就没那个讲究,罗老儿收你做干女儿,孙爷收你做干妹子,陪我睡一夜,明天也重重的赏你一笔陪嫁银子便了。”
说完又对白秋君道:“小子,你也来喝一杯,咱们攀攀亲,孙爷只不过破个瓜而已,对你一点都没损失,而且我的赏赐绝不比罗老儿少,你是人财两得。”
说着把白秋君面前的酒杯倒满了,自己也倒满了,举杯道:“来!喝了这一杯,就算定局,我就带人走,明天你到我家里来领人兼领银子。”
白秋君淡淡地道:“令舅郭翁伯义名满天下,阁下这种行为,不是替郭大侠丢脸吗?”
孙大为笑道:“所以我才要你喝这杯酒,表示你的同意了,两厢情愿,也可以说是一项义举。”
白秋君愤然道:“义字这样解释的吗?”
孙大为笑道:“窈娘不过是个娼妓而已,我花了大笔银子,助成她从良,这不是义行是什么?”
白秋君道:“那阁下就不该作那种荒唐的要求。”
孙大为笑道:“拔她一个头筹,证明轵城人不是傻瓜,千金遣嫁,表示轵城人不是小气鬼,连一个市笑的娼妓都照顾得很周到,这才是侠义本色!”
白秋君冷冷地道:“留下你的银子去向别人市恩吧,白某虽穷,还没有无耻到卖妻子的程度。”
孙大为沉声道:“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秋君拿起杯子,往地下一泼,算是答覆。
孙大为脸上变色,旁边有人劝道:“孙兄,你把人带走好了,何必跟他穷噜苏,到了明天叫他来领人就是了。”
孙大为的脸上泛起怒色,冷笑道:“不行,我非要叫他喝下这杯酒,让他表示自己愿意的。”
说完又倒了一杯,沉声道:“你喝是不喝?”
白秋君冷冷地道:“士可杀而不可辱,阁下最好多考虑一下,换了你处在我的地位,你会喝这杯酒吗?”
孙大为笑道:“不可能,因为没有人会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叫我作这个选择,因此我也无此经验。”
话才说完,忽觉眼前寒光一闪,白秋君的剑已出鞘,比他的咽喉,冷冷地道:“现在有人拿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了,我要你也作个选择,是跪下来向罗老爷子道歉,还是挨我这一剑呢?”
孙大为没想到他出剑如此之快,连忙退了一步,可是白秋君将手一伸,仍然逼住他,罗东扬大叫道:“秋君,叫他跪下来,向窈娘磕头道歉,否则就宰了他!”
白秋君道:“不!窈娘既操此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