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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学中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到了名震边关的守将,又从边关的守将沦落成平头百姓,接着从布衣白丁变成为民请命的一方大员进而还升了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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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倜傥,一切风流就好像是昨天的梦,被狂风暴雨吹得七零八落……
裴陵的思绪渐渐远了,那种种的回忆让他或喜或忧,从一点串起另一点,而随着回忆的增加,所有的张狂和卑微都渐渐隐去,只有左三知的面孔浮了出来。
两人之间的种种比任何画卷还清晰,一点点在他的眼前展现:左三知摆脱了兵士的纠缠,左三知在乱军中忍痛离去,左三知骑着马在乱军中穿梭,左三知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疤痕,左三知微笑的嘴角,左三知有些倨傲的目光,左三知能刺痛人却让人不愿离去的话,左三知温热的手掌和亲吻,左三知的……一切。
恨过他吗?
恨过,当然恨过!
可如今,那恨比什么都让人怀念。
裴陵微笑。他跪在地上,伸手去摸那大鼎。
鼎上的纹路很美,昭示了皇家的威严,而某处灰褐色的痕迹则表明了在这个鼎旁,曾经发生过什么。
忠臣的血迹,所以被勒令保留,以警后人。
那如果是自己的血呢?会让皇上做出什么决定?
其实也想过辞官退隐,然后孤身一人漂泊四海,活得更自我,更没有遗憾。可人生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多数时候,人死前,只记得遗憾吧?
说到遗憾,自己似乎也有一件,只是那遗憾不能说,也说不出。
「我终于明白那夜你为何不回答我了……」裴陵站起来,拉整官服,又重新跪下。他对着身旁站立的太监道:「大人,请您禀报皇上,就说我裴陵虽死无怨,只求皇上体谅我的忠心。」
「裴大人,您……」那太监年纪也很大了,他当年亲眼见过几个老官员撞死在这鼎上,但没想到裴陵年纪尚轻,目光却如此决绝。
「人生一世,想要的东西多而得到的少。能得到一部分,我已经满足了。」裴陵想起历朝历代的名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尸身就躺在鼎前。他微微一笑,合上双眼,向那大鼎撞去。
「裴大人!」
「裴陵!」
见到裴陵撞鼎,旁边站着的几个太监慌忙阻拦,与此同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也从不远处响起。
随着那声音,一个身着皇家服饰的男人冲了过来,拉了裴陵一把,让裴陵减轻了力道,避开了致命处,只撞了个头破血流,却没有了性命之忧。
「谁?」裴陵抹去头上的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那拽他的男人。
「裴大人,你年青有为,何必用此方式来劝谏。要知道……」一个器宇轩昂的华服男子皱着眉头数落裴陵,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六王爷……」裴陵拱手鞠躬,心下却松了口气。看着六王爷周慈政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早不撞晚不撞,怎么一撞就让你拦住了?想当然,自然是我看到了你过来,并知道你肯定会阻拦我。裴陵表情严肃,心里却微微抱怨,你手脚那么慢,害我撞得头疼,血流的多少也超出预期。
「你们也是,他想撞你们就让他撞啊。一点道理都不懂,竟然也能在这里当差。」六王爷数落完裴陵,又数落起太监。把那几个人骂得头也不敢抬,只是唯唯诺诺地不停点头。
「六王爷。」裴陵待六王爷教训完太监,又跪下磕了个响头道:「六王爷,卑职一心只为社稷,请六王爷替卑职向皇上禀明啊。」
「自然是要禀明的,不过你们这些文官也是,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你说说,这以死来要挟,置君父于何地?你们难道为了自己的名声,就上皇上背那不识忠臣的骂名?」六王爷摇头,怎么连裴陵都搞这套?
「卑职愚昧。只是想到左大人虽然小错众多,但毕竟为国出力,。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伤痕累累……」既然目的达到,裴陵也就不用完寻死觅活的把戏,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六王爷面前,等着六王爷说话。说着说着,又要跪下。
「好了,我先去面见皇上。你先回府。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这人性子太烈,过刚易折啊,当武将时养成的毛病也该改改了。」六王爷吩咐旁边的几个太监护送裴陵出宫门,自己则快步走向皇上的御书房。
裴陵边走边回头,该给的台阶都给了,就看皇上下不下了。他盯着六王爷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的方向,暗暗祈祷老天保佑,让这案子圆满结束,不要再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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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陵苦苦企盼,六王爷周慈政心里也有些郁闷。
他暗地调查了定边王的一些事情,发现左三知完全无辜,而朝廷上却因为这案子闹得鸡飞狗跳,甚至还有御史撞鼎……
这是怎么搞的?六王爷也没让太监通禀,自己大着嗓门就走进了御书房,冲孝皇说道:「二哥,你再不手下留情就真出人命了。」
「你好几年没称我二哥了。」孝皇停下手中的笔,冲自己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微笑。他站起身来,挥手让旁边的太监拿了张椅子,但周慈政看也不看,一脚踢飞了椅子,走到他身边,起眼睛瞪着他。。
「气什么?裴陵的事情?左三知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关系不一般?我的探子从牢房的暗孔中看到他穿着夜行衣潜入牢房看望左三知。」孝皇亲手端了茶给宝贝弟弟,安抚一样笑着。
「我也派人打探了。他们关系是很好,但左三知谋反的事情还真就没有。都是定边王那老家伙信口雌黄。他这次反你没成功,便琢磨着毁你的一员大将。我还查了,那个赵尚书很不是东西,他跟左三知有仇。所以借刀杀人。」周慈政走到书案旁,指指上面的奏折道:「二哥,难道你真要听那小人之言?」
「慈政,你去调查是怕我处理有误,招来骂名?果然是自家兄弟,你今天的举动才像原来的你。自从我继位后,你就小心翼翼,怕我像是对付其它几个兄弟那样对付你,可你知道,我们和他们不同。从小我们就是最亲近的,这个世间,你、我、母后,是最亲近的。我很高兴你今天终于恢复了从前的脾气。」
孝皇拍拍六王爷的肩膀,挥了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太监。
「二哥,我今天不是跟你说那些……皇上,请告诉臣,这事情您要怎么处置?对于左三知、裴陵这样的忠臣,你可不能让他们寒心啊。」周慈政咬咬牙,把称呼又改了回去。
「既然你担心这个事情,我就把案子交给你审。这样朝廷两派都不敢有异议。至于你的公心,我是信得过的,我马上写个诏书。」
孝皇想想,又把探子纪录有裴陵夜探左三知那夜情形的簿子递给自己的弟弟:「左三知是忠臣不假,但裴陵就不好说了。他是私心大过忠心。」
私心大过忠心?
周慈政不明就哩,他看了遍密探的折子,才点头同意了哥哥孝皇的见解,而随之,他又想到裴陵刚才某句话很有意思,值得琢磨。
那句话是:左三知经年在沙场奔波,身上满是伤痕……
「身上满是伤痕……身上……满是……哈哈……」六王爷乐不可支,抚掌而笑。
「你笑什么?」孝皇写到一半,听到六王爷傻乎乎地乐了起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二哥,你快点写诏书吧。哈哈、哈哈哈哈……」
尾声
从京城到边关。绵延几千里的官道修得整齐。
一队兵士顶着烈日往前走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谈天,还不时回头,看向队伍最后尾端两位骑马缓行的大人。
「看什么?快走吧!咱们先去驿站。左大人伤病未愈,要慢慢走。」裴勇、裴义呼喝着,催促着那些兵士。
兵士们不敢再多言,忙加快脚步,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把最后的两匹马和马上的大人甩得看不见了。
那两匹马一匹是枣红色的,上面坐的是左三知。另一匹是黑亮的上好军马,上面坐的是裴陵。他们身着便衣,看不出官阶品秩。
「这么慢,天黑前都无法赶到驿站。」裴陵目视前方,闷声说道。
「我重伤未愈。」左三知也目视前方,没有看裴陵。
「胡说八道,不是已经好了吗?」裴陵想到某日。那天他找左三知去喝酒,趁左三知喝了很多便把左三知压倒在床铺上,可左三知很灵活地就摆脱了他的桎梏。
「我愿意的时候就好了,不愿意的时候就没好。」左三知抬手摸了摸裴陵胯下的那匹马,笑着道:「摸着感觉真好。」
「不要乱碰我的马。你现在官位不比我高,不可能仗势欺人了!哼哼,你这次好啊,抓个定边王,还把自己的官职弄小了,恭喜……他娘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陵没想到自己会被贬到边关附近城池,他看左三知被六王爷降职,还以为自己也会被降为县令打发到江南去呢,没想到六王爷带着诡异的笑容把自己弄到边关去了。
「同喜同喜。」左三知点头。他这次被六王爷审定是办事不利,还是回边关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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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也没想到,裴陵也被贬到边关去了,而且判决的时候,六王爷笑得很诡异。
「你笑什么?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裴陵见左三知无故微笑,心里很不痛快。
「没什么,我不过是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传闻。」左三知淡然道。
「什么传闻?」裴陵追问,自己最近并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传闻啊。
「传闻说,京城有一位很有名的御史大人,那大人平素以冷静、谨慎著称。然后,某日,那位大人竟然学着某些传说中的忠臣良将,对皇上来了个死谏。还差点命丧九泉。」左三知说着说着,伸手去摸裴陵额头上的疤痕,见那疤痕还泛着白,变成一小块丑陋的形状。
「身为人臣,理应有为皇上而死的觉悟……我是看到六王爷过来才撞的,谁知道六王爷那么笨,手脚慢的要命,害我留下一块疤痕。」裴陵挥开左三知的手,又抽了一鞭子过去。
「啊。」左三知被打到胸前。他一皱眉,捂住那里便弯下身去。
「伤还没好?」裴陵见状,心里一紧,忙提马靠近左三知,伸手去摸左三知的胸口。
「好了。」左三知见裴陵的手过来,便紧紧握住,任凭裴陵如何挣扎都不松开。
「堂堂一个将领,怎么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