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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地捏住了袖子,垂眸道:“我做噩梦了吧。”
一句噩梦显然不能平息南疆王的怒火,南疆王大掌一挥:“惠妃残害皇嗣,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择日赐三尺白绫。”
三尺白绫?
严惠妃冲了上去:“陛下!陛下臣妾有话要说——”如果这样还是要死,那么,不如把耿妍陷害她的真相说出来!也把玄胤司空朔联手算计她的真相抖出来!
“大胆!竟敢冲撞陛下!”小德子一个箭步挡住了严惠妃,扣住她肩膀,深深地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惠妃,您还有个英俊潇洒的儿子、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和好几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儿,让他们给你一起陪葬,甘愿?”
严惠妃的喉咙……堵住了。
……
从冷宫出来,小德子先是送了陛下回寝殿安置,之后,到内务府觐见了正在给太监宫女们“体检”的玄胤、司空朔。
“殿下,大人。”他规规矩矩行了礼。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走到了一边。
玄胤低声道:“如何?”
小德子道:“回殿下的话,都办妥了,严惠妃什么都没用。”把严惠妃与南疆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背了一遍。
玄胤的表情还算满意:“办的不错。”
真不错还是假不错,小德子不知道,他只知用人之处,大抵都是招揽为主,褒奖多、斥责少,兼之他又与别的内侍不同,非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而是被南疆王救下,一入宫便得了好差事,这么多年顺顺当当长大,办事得力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陛下疼爱。殿下会待他如此客气,多少也有些敬重南疆王的意思。
不得不说,很受用。
小德子道:“为殿下办事,小的不敢居功。”陛下仙逝后,玄胤便是他主子,该听谁的话、该替谁办事,他心里有数。
今天的计划,他知道的不多,从小李子如给严惠妃上眼药才参与其中,之前的是怎么个安排,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主子让他干什么,他干什么便是。
玄胤心知小德子是难得的明白人,被南疆王疼着长大也没养成傲慢懈怠的性子,反而十分机警勤奋,这次的事,算是一次小小的招揽,瞧小德子的反应,应该是乐于被招揽的:“小李子那边如何?”
“已经跟采买的太监一块儿出宫了,内务府多是宣王殿下管理,就算出了事儿也是宣王殿下背黑锅,与咱们无关。”小德子恭敬地说道。
玄胤笑了笑:“你去吧,陛下醒来该找你了。”
“是。”
南疆王果然没睡多久,醒来便唤小德子。
小德子撩开帐幔,关切地问:“陛下,您饿不饿?”
“朕不饿。”南疆王顺着他的搀扶坐了起来,想起刚刚太累乏,却忘记处理耿妍的事,“耿妍那边如何了?”
耿妍这边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被严惠妃拍了一砖头后,耿妍当场疼晕了过去,醒来时,陛下与严惠妃等人已经离开了,太医们给她落完胎后也离开了,没留下任何药物,她血流不止,很快便湿了身下的褥子。
岳公公急得大哭,翻东找西,想寻些止血的药物,却偏偏没有,又赶忙拿了令牌去太医院。
“不好意思啊岳公公,今早刚发现一个小太监染了时疫,为防止疫病扩散,太医们都在给宫人们做体检呢!”太医院值班的小药童说。
早不体检晚不体检,偏耿妍急需大夫的时候体检,要说不是有人暗箱操作,岳公公绝对不信!
“给我一些止血的药材!”岳公公呵斥道。
小药童道:“对不住了岳公公,钥匙都在师父们手中,我打不开,外头的倒是有些金银花露,您要吗?”
金银花露是泻火的,对耿妍有个屁用?!
索性还有不少埋在后宫的暗线,让他们走动走动,出宫请个大夫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岳公公挨个宫殿找了过去。
“这个也是?”玄胤看着被司空朔以“时疫”为由扣押到小别院的内侍,“只是个最末等的御茶司洒扫太监。”
司空朔慢慢地说道:“可可别小看一个洒扫太监,知道御茶房是干什么的地方吗?宫里上至陛下与各宫娘娘,下至宫女太监,全都从御茶房走茶喝,且御茶房又与御膳房不同,有机会在御书房与军机要地附近走动,陛下哪日高兴了,喊他们去泡个茶,若是在招待贵客,那该听的不该听的可全都听了去,六宫中,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御茶房,它那儿最末等的太监,消息都比别处的领事太监灵通。”
“纵然是这样,你又怎么断定他是耿妍的人?”玄胤问。
司空朔拍拍玄胤的肩膀:“这就是靠眼力了。”
玄胤扫了一眼小别院中的“疑似时疫病人”,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全都是司空朔的手笔,而筛选还在继续,哼了一声道:“你那什么眼睛?”
司空朔贴紧他耳畔道:“火眼金睛。”
玄胤被他吹的热气弄得耳根子发红,往一旁挪了挪,眨巴着眸子道:“诊脉吧你!”
司空朔轻轻地笑了。
这之后,司空朔又以疑似时疫的症状为由,揪出了三十多名宫女太监,他检查完后,恐太医们不服气,必会让太医们复查,而那些被查到的“病人”,一开始明明无异状,到太医手上后,又的确出现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疹子。
这是司空朔诊脉时动的手脚,就连“病人”自己都没能发现。
而病人与病人之间,尽管都是耿妍的蛾子,却彼此间并不一定知晓存在,偶尔几个打过照面的,也只在心里感慨一句,老弟,你也倒霉得了病啊。
用司空朔的话说,这些人里头,肯定有一小部分是被冤枉的,但司空朔一贯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既然要拔掉耿妍的根,就必须拔得干干净净。
筛选得差不多后,司空朔将名单整理了一份,递给玄胤道:“宫里应该还有漏网之鱼,这倒是不必着急,时疫有潜伏期,这几日,连着诊脉就是了。这份名单你收好,这些里头,一部分会救治无效身亡,一部分会被治愈。治愈的人里头又有一部分会回归原先的岗位,另一部分则是感念皇恩浩荡,自请到抚城坚守皇陵,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胤点头:“明白。”愿意归顺的就被“治愈”,不愿意归顺的就被“病死”,还有一些模棱两可但又的确有些能耐的,先发配皇陵过几年苦日子,等想通了自然就归顺了。若实在想不通,就守一辈子皇陵吧!
岳公公发现自己的小伙伴全都感染了“时疫”,他是继秦公公后,唯一一个对所有心腹都心知肚明的人,一瞅那黑压压的一片,便知是遭了扫荡,一边胆寒一边在心里把玄胤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再回冷宫,耿妍已经第二次晕了过去,岳公公掀开被褥,血腥味儿几乎浓厚得令人作呕,他心知再这么拖下去,不等陛下把毒酒端来,耿妍就会没命了。
“娘娘,娘娘您再坚持一会儿,奴才……奴才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
南疆王从小德子那儿听说了耿妍的病况,深深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死了,就赏她个体面吧,也算是全了她与孩子一场情分。”
小德子知道这杯毒酒是送不出去了,倒不是陛下有心让耿妍苟活,而是耿妍大出血,凶多吉少,丢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岳公公找到了七皇子的寝殿,奈何玄胤早已保护七皇子远离时疫为由,将皇七殿围了起来,别说岳公公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岳公公嚎了几嗓子,被人打走,之后,岳公公又悄悄地出了宫。到底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纵然宫规森严,他还是躲进馊水桶里逃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浑身狼狈地上了一辆雇来的马车:“去六公主府!”
……
风和日丽,大帅府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大戏,描绘了精致妆容的花旦与武生曲艺俱佳、身姿不凡,一颦一笑、一静一动,唱得好不精彩,整个花园都跟着活色生香了起来。
容卿剥了一颗荔枝喂进妹妹嘴里:“好听吗?”
宁玥将荔枝含进嘴里,笑道:“好听,哥哥陪我,什么戏我都爱听的。”
“你这张嘴儿啊,果然是吃荔枝吃多了。”容卿笑着,又给她剥了一颗荔枝。
她如今虽是看不见了,但平日里都没闲着,玄胤在,便是玄胤陪她,玄胤若是不在,便是容卿或容麟陪她,她闷了,或是看戏,或是逛街,总之,变着法儿地哄她高兴。
她有时也会想,明明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因着身边这些关怀,知道自己无论得了多大的病,都不会被抛弃、被嫌弃,心中竟也慢慢地释然了。
“大哥。”她探出手,去摸容卿。
容卿主动将她的手握住:“怎么了?”
“我的病很难治对不对?其实治不好也没多大关系,你们都陪着我,我挺安心的。”前世虽有一双眼睛,却在水牢里暗无天日,与失明又有何异?那样的十年都熬过来了,如今这日子,简直比天堂更好。
容卿低叱道:“说的什么胡话?我便是舍去自己一双眼睛,也是要治好你的!”
“大哥……”宁玥喉头哽咽,若她的病真这么好治,大家何以这段日子如此反常?那模样,分明像她随时可能死掉一样。
容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那也是胡话,我会好好的,你也能治好,大家都在想办法,玄胤和司空朔已经入宫了,不日便能拿到药引,你且放宽心,你难过,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过的。”
“嗯。”宁玥含泪道:“倒是我多心了,大家明明都为我的事着急上火,我却在这边自我消沉。”
“你还小,碰上这么大的变故,没崩溃已经很难得了。”容卿拂去她眼睛的泪花,“宫里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一次一石二鸟,既能治你,也能灭了那些欺负你的人。”
戏台上精彩绝伦地唱着,宁玥渐渐地有些犯困,靠在容卿肩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