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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能够恩准殷昱一个替自己洗清冤屈的机会!”
皇帝眯眼看着远处,并没曾接口。初春的微风吹进帘栊里,带来微微的凉意。
太监们连忙上前关窗,皇帝摆摆手制止了,睨着谢琬道:“起来吧!”
谢琬松了口气,直以为皇帝口风有了松动,连忙叩首:“多谢皇上!”
然而才站直起来,皇帝便说道:“你未经传旨传召私自进宫已经违例,朕看在你已有身孕的份上,不追究你。出去吧!”
“皇上!”谢琬失声唤道。转而绕到他面前,“皇上,假若殷昱能够替您查郭奉呢?”
皇帝顿了顿,蓦地抬起眼来,那眼神顿时变得比刀子还利。
“什么意思?”
谢琬深吸了口气,从袖笼里取出那只漆筒,将卷在其中物事一股脑儿抽出来,“这是殷昱这大半年来查到的有关漕运案子以及郭奉的一些可疑之处的部分依据。皇上如果不想再提这件事,便当作民妇没说。可是郭奉身为朝廷五品的命官,居然也成了这背后人的替罪羊,皇上难道不觉得此事极为可疑吗?”
皇帝面色不变。
张珍伸手将这一干物事接过,递到他手上。
太子立于旁侧,虽然未曾出声,目光却也意味不明的看向谢琬。
“这都是他查到的?”皇帝声音拉得如窗外夕阳般悠长,“郭奉的家人现如今在何处?”
谢琬沉静地道:“回禀皇上,这件事民妇也不知情,只有殷昱才知道。”
皇帝眉眼逐渐冷下,“你这是要挟朕?”
“民妇不敢。”谢琬垂首道:“民妇万死也不敢拿社稷大事来作要挟。
“殷昱如今只是庶民,性命与别的百姓无分轻重。只是此案事关重大,殷昱也已经查到一半,如果他最终能够替朝廷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处,对这朝廷来说岂不是也算好事一件?就算殷昱罪无可赦,皇上就是等他把这案子查完了再办也不为迟!”
皇帝攥着那叠证据,凝眉望着地下沉吟 。
张珍碎步走进来:“皇上,季阁老求见。”
谢琬闻言一震,季振元怎么这么巧刚好来了?容不得多想,她跪下道:“皇上,请您恩准让殷昱领衔去办了这案子吧!”
皇帝仍是沉吟不语。
“皇上!请您恩准!”
眼看着季振元已经由太监领着从庑廊那头走过来了,谢琬也不由得增添了几分焦灼之意。
季振元但凡到来,不但这件事有可能被皇帝就此叉开去,还很可能被季振元知道从而打草惊蛇!所以她必须在这个关头把话从皇帝口里讨到手!
“事有轻重缓急,社稷事大。”
这时候,就连一直也未曾出声的太子也开口了。谢琬虽至今也不明白太子的态度,可是听到这句话,她也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季振元已经到了门外。
在他踏进门来那一刻,皇帝抻了抻身子,抬眼望着谢琬:“你退下。”
谢琬脸上一白,待要再跪求,张珍过来道:“夫人,请吧。”
季振元走过来,先向太子见了礼,然后见得谢琬,目光便闪过丝冷意。
谢琬无畏地瞪着他,沉哼了声走出门去。
张珍几乎是足抵足地送了她出来,庭院里刮来一股冷风,吹得她禁不住在这世间最高贵的宅院里打了个寒颤!她原以为有着太子和太子妃出面,殷昱的出狱有着极大的希望,没想到皇帝竟然还是无情地把她赶了出来!
难怪殷昱觉得这深宫之中是冷漠的所在,也难怪他那般地不愿意进宫,原来他早就已经感受到过这股冷血!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对殷昱这样无情,她只知道连他认为最有希望的一次救援都让她弄失败了!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出来?还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
“回去吧。”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用着从头至尾都显得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
谢琬看着他那双与殷昱极其肖似的眼睛,竟然下意识地听从他迈了步。
正文、293 决定
回到东宫,太子妃和杨氏见到她一脸的落寞,也猜得了结果,各自沉默了一阵,杨氏便站起来告辞。太子妃看着谢琬点点头,送了到宫门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谢琬的手,便就转身进内去了。
天边云色阴沉,看起来像是要有场大雨的样子。谢琬的心情却比这云色还重。
太子目送谢琬出了乾清宫,也回到了敞轩内。
季振元正在与皇帝道:“殷昱已然罪证确凿,是不是把他移交刑部定罪下来?”
太子站在门口,目光已经如寒冰一般。不过季振元背对着这边,并看不到。只皇帝扫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搁到案上,宽阔的广袖便把手边谢琬递交的那些东西尽数挡住了。他看向季振元:“不过是个小小的命案,也值得你首辅阁老步步紧逼?”
季振元一顿,垂下头来:“只因死者是谢荣的侄女,谢荣身为朝廷大员,如果家眷惨遭冤杀,而不严惩凶手,唯恐让百官惶恐。”
皇帝哼了声,支起膝盖来道:“是不判殷昱,你们心中惶恐吧?”
“皇上!”
季振元目光频闪,转而垂头道:“老臣万死不敢!”
皇帝凝眉不语,盯着壁脚看了片刻,抬手道:“此事朕会有个交代的,下去吧!”
季振元见状,终于不敢再说什么,起身朝太子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太子在帘栊下盯着皇帝看了片刻,走过来:“父皇的交代就是把他一直关下去?”
“你错了。”皇帝抬起手臂,拿起先前抛在躺椅上的那本书册与谢琬拿来的那些证据放在一起,两眼定定看着他,“朕从来没想过杀他,这次也没打算关他,而是决定要发配他。”
太子目光紧盯在那书册封面的“郭奉”二字上,竟忘了回话。
谢琬回到殷府。看着这满府的景物,心中五味杂陈,竟觉有些寸步难行。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殷昱的决策,他说让她递交这些给皇帝。必然是有着七八分把握的,可是为什么皇帝的反应跟她所想完全不一样?殷昱是他的亲孙子,他就算再怎么迫于季振元的压力也应该借着这个台阶跟季振元他们还还价不是吗?
毕竟这次季振元他们也等于是打了皇室的脸,殷昱要是真的被季振元他们逼迫得成了杀人犯,连皇帝和太子都不能保下他,这不是赤*祼*祼地藐视皇室尊严吗?皇帝难道为了季党口中那些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连皇家尊严都不顾,也要严惩殷昱?
她真不愿意把殷昱的家人想象成这个样子,因为殷昱是那样的重情重义。
可是事实又是如此真切地摆在她面前,不管怎么说。皇帝的确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把她赶出宫来了,也的确是留下季振元在宫里说话了。看上去,坑害了他亲孙子的季振元在他面前比她这个孙媳妇还要来得有脸面,尽管她不被他们承认,可她毕竟是为着殷昱而去不是吗!
还有殷昱。他那样笃定这些证据对营救他来说很有用处,更是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有话就说,几时像这样半遮半掩过?他当时掩住她的嘴,还有没有解释清楚的话,难道因为有人在场为了掩人耳目?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事需要遮掩?
她觉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反常的气息。可是她又说不准是因为连日太累,还是因为孕期反应的缘故,她竟然又想不爱反常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内院,总之等抬头的时候余氏他们都已经闻讯迎了出来。
除了余氏一家,谢琅和齐如嵩他们以及靳夫人魏夫人她们也都过来了,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心。她眼下也只得把疑惑收了回去,并强打起精神,说起此去经过。
众人听得说正在关键时刻季振元居然又赶了过去捣乱,顿时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一语接一语地咒骂起来。他们虽不是天生的贵族。可也都是读书人家出身的,到这会儿连言语斯文也已顾,便知大家心里的失望和沮丧有多么浓重,对季拓元一党的痛恨又是何等的深切了!
谢琬心头的阴云愈发浓重,全程寡言少语。
晚饭后分男女内外各自说话,一时之间想找出新的法子是极艰难了,无非是为了宽谢琬的心,让她尽量把心情放开来而已。谢琬感念大家的好意,于是仍拿出平日淡泊的样子,等到大家放心离去,她才又对着空屋子发起呆来。
她不知道这一失败,殷昱要几时才能出来,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这些都像把钩子似的,狠狠地钩着她的心。
进宫这一趟原本毫无预兆,一路上她又只顾着思考如何面见太子妃和皇帝,所以这一趟竟跟梦游似的,而因为太在乎结果,所以许多事情当时也来不及细想。
比如魏彬和殷昱他们印象中的太子冷漠无情,她看起来也的确如此,可为什么他又会带她去乾清宫,又为什么偶尔会露出像父亲那样慈爱的眼神?
再比如皇帝,殷昱和魏彬他们的说法都认为皇帝对自己的孙子尚有几分怜惜存在,那为什么她送去这么大个台阶他却还不下来?如果皇帝对殷昱毫无情分,那他为什么又迟迟不把他送去刑部定罪?刑部是季振元的地盘,殷昱进了里头就是死罪。皇帝不这么做,难道不正说明他并不想把他送上绝路吗?
既不像要成心严惩他,又不像要放他,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觉得心里发堵,扶着窗棱深呼吸起来。
送完客回来的余氏赶紧走过来,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是不是想吐?”
她摇摇头。事实上肚子里的孩子很乖,除了最开始有那么点反应外,到如今为止她没再吐过,这两日睡没睡好吃没吃好,他也没怎么折磨她。想到这层她又心里发酸,如果殷昱真有个什么不测,只怕到时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
余氏知道她心里难受,心里也发苦。谢琬纵然坚强,可若是一个女人到了这会儿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那她就真叫没心没肺了。于是一面让丫鬟拿了汤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