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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能干地玩意儿!那电影就那么好看?不看能死啊?”周春亮气呼呼地就冲周阳兄弟俩来了,看架势是打算动手了。周晚晚被周晨抱在怀里,手里藏着药物喷剂,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爹!地瓜丢不了。”周阳站在弟弟妹妹身前,挡住来势汹汹的周春亮,声音沉稳地跟他解释起来。
“交给别人有自个看着放心?老丁头要是趁没人摸两个谁知道啊?”王凤英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不揍他俩一顿就不知道长记性!”
“大伯娘这么不放心,自个咋不去看着?”周晨不疾不徐地质问王凤英。
“唉呀妈呀!这还扯到我身上来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玩意儿!就是欠揍!”王凤英可没觉得自己没理,他觉得她是周阳兄弟俩的长辈,这就是道理。她说啥他们都得听着。
“对!就得揍!”周春发坐在炕头从耳朵上拿下来一个旱烟卷,摇头晃脑地附和着。
“赶紧去把地瓜背回来吧,真丢了可咋整。”周春喜更怕地瓜丢了,赶紧提醒大家。
“等回来再收拾你俩!”周春亮指着周阳兄弟俩的鼻子恨恨地留下一句才去地里背地瓜。
周阳兄弟俩也被叫去了。
周春喜出门前低声跟在厨房烧水的周平念叨:“我说我去把地瓜整回来,你非不让,这要是丢了咱家明年还得挨饿!”
“就是不挨饿我和我娘也吃不饱,你挨那个累干啥。”周平看着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苗低声说道。
周春喜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急匆匆地走了。
“本来指望着今年地瓜分得多。来年能有点富余,这要是丢了可啥也不用想了。”周春来在西屋一边换鞋,一边跟沈玉芬低声说道。“你就不该拦着我,我去看着咋地也比俩孩子把握。”
“有富余咱一家也照样吃糠咽菜,最后进谁嘴里还不一定呢。”沈玉芬慢吞吞地躺下,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微微隆起。自从她娘说孩子吃食跟不上,她的肚子比一般五个月的小。沈玉芬跟周春来说话就总带着股怨气。
周春来赶紧过来扶她躺好,抚了抚她的头发,低着头走了。
好在周家劳力多,周老头带着四个儿子、四个孙子一趟就把几麻袋地瓜都运回来了。
第二天。周阳兄弟俩任别人怎么说,都一切如常地过自己的日子。周春亮的怒火在兄弟俩平静的目光中消散开来,没再提要揍他俩的事了。却也对两人更加不闻不问。
周老太太和周春发一家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根本没精力收拾周阳两人。
周娟和周红英的脸喝了那个“著名老中医”的药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没喝药之前虽然恶心丑陋,可不碰不疼,也不流血,喝了那奇苦无比的中药,反而严重了。脓水和血水控制不住地流,肿胀得更严重,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两人的脾气也随着病情的严重而变得越来越暴躁,周家每天被两人折腾得鸡犬不宁,周晚晚兄妹的日子反而好过很多。
让周老太太等人疲于应付的还有周平,自从周老太太答应等到秋生产队发了钱粮就跟沤麻坑老徐家退婚,周平就每天必问一次,跟赵四奶说这件事了吗?徐家怎么给的回话?拿了人家多少彩礼?彩礼都拿去干啥了?万一生产队今年钱粮分得少,还不上人家咋办?
……
周老太太还不能跟她急,一不耐烦周平就不问她了,跑去找赵四奶,还说了,要是都不给她准话,她就去沤麻坑。
周老太太和王凤英母女都没想到周平这次会这么不好对付,每天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无论周家的日子怎样鸡飞狗跳,节气和农时还是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过了寒露,最后一批玉米从地里拉回来,生产队正式进入打场阶段了。
园子里的蔬菜也早都收完,连菜秧子都被晒干后当柴火烧了。今年周老太太特意留了几大捆茄子和辣椒秧没烧,就准备被霜打了之后给钱燕送去洗冻伤。
这段时间周红英从县城捎回来好几次信儿,都是问周家有没有再打着野味儿的事。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太难了。自从钱守义病了,就再没去上过工,一开始是身体不好,后来病好了也不去,说是受不了那个苦。为了保住一个公家的铁饭碗,周红香只好一天一天地苦熬着,就盼着哪天领导高兴了,再把钱守义调回去县医院挂号。
可不给领导送礼,人家高兴了也轮不到他们一家走运啊,周红香又开始指望上了周家的野味儿。
钱刚和钱铁还曾经来过,周富和周军特意请假陪他们去了一趟小寒山,结果当然是空手而归。
现在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小寒山上有猎物了,可去的人都无功而返。只有一个人下套套住过一只兔子。还被那只兔子拽着套子满山跑了老远,他在后面拼命追,最后摔得灰头土脸浑身青紫还没抓着。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去小寒山抓野味儿的打算,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的,想了各种办法去尝试,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功。
钱刚他们走后,周阳兄弟俩还念叨过两句沈国栋。按他前段时间的做派。不可能说来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很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兄弟俩还猜测,可能是沈首长的身体出了问题吧。
听沈国栋和小张的描述。沈首长在战争中受过很严重的伤,现在身体里还有十多块弹片取不出来,其中有两块危及心脏,每次发病都很危险。
前些年就是因为弹片压迫心脏的大血管。沈首长被医生诊断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才准备回三家屯落叶归根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弹片又转移了,部队又急需沈首长主持一个重要项目,沈首长也就没在三家屯常住。
这些年沈首长的身体时好时坏,他也慢慢从军区的重要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今年夏天又一次凶险地发病以后。他主动要求去二龙山干休所治疗,那里离绥林县城很近,沈国栋在那里上学有大儿子一家能照顾着点。离三家屯也只有四五十里地,他想回来也方便。
周晚晚也在担心沈首长。前世今生,要不是这个老人善念一闪,她都会被饿死。她不知道沈首长具体是哪一年去世的,可凭记忆猜测,应该就是这一两年。周晚晚在心里祈祷,希望沈首长能挺过这一关,让自己能有机会报答他。
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几场霜冻过后,绿色在北方的大地上基本消失了,只有为数不多的松柏显得愈发苍绿挺拔。
周阳兄妹三人都换上了厚毛衣和夹棉鞋,去年冬天周晚晚为兄妹几个准备的衣服、鞋子有一部分就是放大了尺寸,预备他们长大了一岁穿的。可是周晚晚没想到周阳兄弟俩一年会长高这么多,那些衣服都短了一截。
周晚晚想起那些一边为蹿个子的孩子改衣服一边微笑着抱怨的母亲,她们的心情一定和她现在一样,欣喜又骄傲。
周晚晚又在空间里为哥哥们重新制作了一批衣服,包括今年冬天的棉衣也都重新做了一批,尺寸放大一些,用料做工非常好,只是样子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周霞今年当然还是穿去年的旧衣服,她的毛衣毛裤都被周老太太拿去送给钱燕了,只留下一套单衣一套棉衣。周晚晚看着周霞短了一截、袖口裤脚飞出棉花的棉衣无动于衷,生活都是自己选的,谁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多小都不例外。
周阳还是有些心疼周霞的,可是他也毫无办法,他一个半大小子,在针线活上一窍不通,周霞又不肯亲近他这个大哥,见了他就躲,他也只能叹着气走开。
周家障子边那一圈向日葵早就可以收了,可周老太太被周红英和周平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顾及其他。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好几颗向日葵都被人搓下来一大块瓜子,才惊觉差点糟蹋了东西。
周老太太赶紧让周春喜把向日葵花盘都割下来,再让周霞和周玲拿着一个木棒在花盘的背面使劲敲,成熟了的瓜子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了。
周晚晚被指派着把敲下来的瓜子摊平晾晒,这种活计周晚晚今年秋天没少干,早几天晾地瓜干的时候,她就被指派着去摆地瓜块。
周家分到的一千多斤地瓜被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最大最好的挑出两大麻袋,送给周红香家。第二部分中等大小又没有伤疤能长期储藏的,下到窖里,留着周家人慢慢吃。第三部分是在收的时候被碰伤不能长期储存的,或者太小的,就呼熟了切块晾地瓜干。
北方的秋天天空高远,阳光强烈,空气干燥,最适合晾晒东西。几乎家家的院子里都摆满了用高粱杆绑的盖帘儿,晒着干菜、地瓜干、毛嗑儿(瓜子),墙上和障子上挂着金灿灿的苞米和红通通的辣椒,一副丰收的景象,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觉得生活落到了实处,心里无比踏实。
当然,也有让人手忙脚乱的时候。
一天半夜,熟睡的周家众人忽然被周老太太慌慌张张地叫醒,大家起来才发现,下雨了。院子里晾的一大堆东西都是简单地盖了一下,只是为了防止不让霜打了明天不好干,根本不防雨,不用周老太太吩咐,一家人都赶紧跑出去搬东西。
虽然周家人行动迅速,可干菜和地瓜干还是被雨淋着了。大家只能连夜把这些东西再一点一点地摊开,摆满了周家所有能摆的地方。
一时间周家除了睡人的地方,炕上、地下、柜子上、锅台上,到处是盖帘儿,行动都得小心翼翼,周晨干脆不让周晚晚自己走路了,到哪儿都抱着她,就怕碰掉一个砸着她。
这场秋雨来得突然,走得却不干脆,缠缠绵绵下了两三天还不停,急得周老太太一边让家里的媳妇、孙女反反复复地翻动干菜和地瓜干一边抱怨。最后没办法,只能用大锅烘干。家里所有的炕也都被摆满了,烧得热热的用来烘干。可无论怎么补救,被雨淋着了的干菜和地瓜干也只是烘干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渐渐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