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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月怕的是叶明珠和叶明玉两个人。
叶明兰她也不担心。蒋氏那个人,素来最瞧不上庶出的子女。据她的了解,蒋氏这些年对叶明兰也不怎么样,所以除却一些必要的请安问候之类的,叶明兰也甚少去蒋氏那里。
去她哪里做什么呢?便是再存着要讨好蒋氏的心,再做了蒋氏喜欢的事,说了蒋氏喜欢听的话,无奈人家就是一颗万年玄冰铁石心肠,怎么样都捂不热。长此以往,谁乐意一直用自己的一张热脸去贴她那个毛糙戳手的冷屁股了?
至于叶明玉,那是个脑子沟不深的,心机浅薄的一览无余,想来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但她这样蠢笨又冲动的人,最容易被人当枪使了。
而将她当枪使的人,只怕就会是叶明珠了。
想到这里,叶明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翻身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一大家子就是这样的麻烦。说起来还是亲人呢,可背后就跟乌眼鸡似的,还得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就没有一刻省心的时候。
她这里正暗自的抱怨着,就见碧纱橱上吊着的湘妃细竹帘被人推开,随后翠柳走了进来。
“姑娘,四姑娘身边的荷香来了,说是她们姑娘有话要对您说呢。”
四姑娘?叶明兰?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叶明月心里纳罕着,可还是吩咐着翠柳:“让她进来。”
翠柳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唤了荷香进来。
荷香穿了一件水绿色的比甲,生的细巧干净。
她进来之后便屈膝对着叶明月行了礼,随后直起了身来,将叶明兰交代的话一一的都对叶明月说了。
叶明月听了,心中只在不住的叹息,但面上也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只是对荷香说着:“回去对你们姑娘说,这事我晓得了,难为她这样费心的关心我,多谢她。”
但其实叶明月的心里雪亮。叶明兰之所以让荷香过来对她说这样的一番话,这一方面打的是在她这里落一个好,让自己心里对她感激的主意,一方面打的则是让她和叶明珠、叶明玉交恶,她们之间鹬蚌相争,两败俱伤,而叶明兰自己则是隔岸观火的主意。
也不是什么好鸟。
叶明月微微的撇了撇唇角,眸光微暗。但她到底什么也都没说,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吩咐着翠柳拿了一吊钱过来给荷香,说是辛苦她这样大热的天特地的跑了这样一趟。
上辈子叶明月虽然手头拮据,身上从来没有超过一百块钱的时候,但这辈子她自生下来就一直被薛氏娇养着长大,银钱方面从来没有短缺过她。初时她还吝啬小气,哪怕就是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出去,可后来这事被叶贤嘉晓得了,就说着她,银钱这东西,只有花出去了,那才是银钱,不然死守在手里,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有个什么用?叶明月听了,这才慢慢的改了自己原先那个吝啬小气的性子。而自那以后,该用着银钱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心软。
银钱若是能拿来收买人心,那不比白白的放在那里的好?便是不能买来旁人对她的死心塌地,可至少也不会让旁人心中厌恶她。
而现下荷香接了翠柳递过来的这一吊钱,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她便又对着叶明月屈膝行了礼,又道了谢,随后方才转身回去了。
而这边,叶明月则是吩咐着黄鹂给她换衣裳,挽发髻,重新的梳洗了一遍。又让翠柳赶忙去一趟东小院,将这事细细的告诉了薛氏。
她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到了钟翠堂那里,没有旁的法子,只有扮可怜装无辜罢了。所以这衣裙得要素雅,发髻得要显得年龄小。而且母亲那里,得要提前对她知会一声才是。
待得换过了衣裙,重新挽了发髻,叶明月就端坐在椅中,等着蒋氏遣人来叫她过去。
但是一直等到了日头都快要偏西了,依然不见有蒋氏的人过来叫她。
翠柳就在一旁喜道:“姑娘,定然是三姑娘没将这事对老太太说。又或者是老太太晓得了这事,也只以为着这是一件小事,实在犯不着叫了您过去说您一顿。倒还是咱们太小心了。”
但叶明月却晓得蒋氏必然是不会有这样好。
她抬眼望着窗外越来越西斜的日头,心里越发的不安稳了起来。
蒋氏这个老虔婆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瞬间面上就煞白了起来。
蒋氏该不会是等着父亲和哥哥散值回来,然后也叫了他们一道过去,借机将他们也羞辱一番的吧?
若果真是如此,那自己今日的这事可真就是大大的做差了。
第30章 东窗事发
朝廷的惯例,冬春二季是申初散值,夏秋两季则是申正散值。现下已是仲夏,等到叶贤嘉和叶明齐散值了,再分别从户部官署和翰林院出来,一路回到武安伯府的时候都差不多是申末了。
往常这个点回来,薛氏早就是备好了晚膳,正同叶明月在东小院里,高高兴兴的一同等着他们回来吃饭。但今日,薛氏和叶明月坐在那里,俱各是面上神情沉重。
“你们这是怎么了?”叶贤嘉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了下来,又宽了身上青色白鹇补子的官服,伸手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小丫鬟。然后他一面挽着手腕上的衣袖子,一面走过来就问着,“怎么你们娘儿两个人瞧着都是愁眉不展的?”
有小丫鬟用铜盆捧了水过来,伺候着叶贤嘉和叶明齐洗了手,随后两个人便也在椅中坐了下来。
薛氏此时就蹙着眉,将叶明月和钱夫子比试的那事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她又说着:“先时圆圆只说老太太会叫了我和她过去问话,可方才她又赶了过来,说是钟翠堂那里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只怕老太太是存了心的想要等你和齐儿回来,然后叫了我们一家子过去,借着这个事给我们气受呢。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叶贤嘉听了,没有说话。
叶明月就从椅中站了起来,垂了头,低声的说着:“爹,是我太冲动了,连累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受祖母的气。您骂我吧。”
“爹,”叶明齐深恐叶贤嘉真的会骂叶明月,忙也起身站了起来,说道,“这事也怪不得圆圆。当时她们那样的挤兑圆圆,圆圆回两句嘴也是正常的。而且比试那事,原就是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怪只怪那钱夫子技不如人,输给了圆圆,那她就该信守自己的承诺,有什么委屈好说的呢。”
叶贤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叶明月。
夏日的天黑的晚,纵然这当会都已是酉初了,但外面依然还是亮的。有绯红色的夕阳光芒透过灯笼锦格心木窗斜照了进来,落在叶明月的身上。
她穿的素雅,白襦蓝裙。头上梳了双丫髻,都没有簪任何饰物,不过是一边发髻上扎了一根粉色的头绳罢了。瞧着分明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女孩。更何况她现下又垂了头,声音低柔,就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了。
叶贤嘉如何还舍得责怪她?这是他的女儿啊。他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
叶贤嘉和薛氏奉行的是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的这个理念。所以他们对着叶明齐倒有颇多要求和约束,但对着叶明月却是要宽容得多。
可他这样捧在手掌心里的掌上明珠,今日却被那些人在言语之间这样的挤兑。
叶贤嘉的眸光微暗。
他抬手,示意叶明月和叶明齐坐下,随后他也没就这事再说什么,只是吩咐着薛氏:“摆饭吧。”
薛氏不晓得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都这当会了,他倒还能惦记着吃饭?谁晓得待会儿蒋氏会不会遣人过来叫他们?叫了他们过去之后又会有怎样难听的话等着他们?
她张口想问,但叶明月在一旁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子,示意她不要问。
既然父亲面上是这样不着急的神色,那就说明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叶明月心中还是很敬重崇拜叶贤嘉这个父亲的。
薛氏于她而言,是娟娟溪水,给她温情和娇宠,但叶贤嘉于她而言,却是巍峨大山,教会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只要有父母亲在,她总是会觉得很心安。
于是薛氏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吩咐着丫鬟摆桌子,安放座椅,又吩咐着小厨房上菜。
约莫是担心叶明月心中不安,所以吃饭前叶贤嘉又特地的唤了她一声圆圆,而后温声的同她说着:“不要怕,爹爹会护着你的。”
叶明月听了,眼圈由不得的就觉得有些发烫。
她不想让叶贤嘉等人看到她的红眼圈,便忙低了头,做了专心吃饭的样子出来。
大户人家的规矩,寝不语,食不言,所以纵然是薛氏和叶明齐等人心中再担忧焦急,可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只是这顿饭吃到半截儿的时候,文鸳就进来通报,说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冬梅来了。
叶明月听了,心中一凛,拿着象牙筷子的手就抖了一下。
蒋氏心中到底还是打了那样的主意。
一旁的薛氏见状,忙握了她手,低声的安抚着她:“圆圆,不要怕。爹娘和哥哥都在这呢。”
叶明月低低的嗯了一声。
其实她倒是不怕的。她料想蒋氏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便是真的对她如何,她也是能受得下那份屈辱。只是她怕蒋氏会借由这事让爹娘和哥哥受辱啊,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这时就听得叶贤嘉在吩咐着文鸳:“让她进来。”
文鸳应了,转身去叫着冬梅进来。
二房前些年一直被大房和三房瞧不上,更别说是蒋氏一干人等了。所以冬梅即便只是蒋氏身旁的一个丫鬟,到了这东小院之后,神情中也是带了几分鄙视之色。
二老爷再做了礼部郎中,大公子再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又如何?现下二老爷和二太太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