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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孤僻乖戾的良伟,顿时心绞痛,当场黑了脸,嘶着声音道:“这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晚辈?自家人有了难,别说是开口求助,便是没出声呢你都要积极拨拉,现在姨母好话说尽求上门来,你反倒端着了!怪道说女孩外向,你如今自己吃香喝辣封了诰命就不管姨母死活了!你们袁家,男人是当初的国公爷,姑奶奶当着贵妃,你又是一品诰命,连这小不点都是四品的县主,你们莫说八十万两,便是八百万两也拿得出来!如今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姨母被人磋磨?建义庄贴补乞丐,外人放在眼里却连一家子骨肉都不顾!”
书衡听了顿觉刺耳,本来长辈面前她不该讲话,但她又是县主又是义庄的扯,显然把自己算在里面,那怎么能装聋?书衡从袁夫人怀里站起来,笑意盈盈,温柔款款的说道:“姨奶奶这话可是偏了。我们受封了诰命难道就搬了陛下的国库不成?当初您派人相看了书月姐,一转身就说月姐姐扭手羞脚上不了高台盘,你毁我姐姐名号的时候可想过一家子骨肉?姨奶奶当初那么威风,我们怎么知道您转个眼就需要我们拨拉了?”
书衡声音甜糯,笑容甜美,站在那里一副乖巧娇嫩的样子,说出口的却尽是诛心之语。
三姨奶奶看着这个小女孩,到了今天才意识到一个人的笑可以这么刺眼,她脖子一梗,桌子一拍:“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规矩,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子随便插嘴?”
书衡小嘴唇一咬,回过头去泪眼盈盈可怜巴巴的瞧着袁夫人:“姨奶奶吼我,我好声好气的跟姨奶奶说话,她吼我。”
袁夫人又是擦泪又是摩挲,安慰自己的乖乖女,慢慢站起身来踱到她面前:“姨母有话好好说,怎么跟小孩斗气?”
三姨奶奶脸都黑了:“好好说?我好好说,天都塌出窟窿了!”气急的她一边说还抡胳膊比划。书衡刚觉得不妥,袁夫人已后退一步,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叫痛:“姨母,你好好说话干嘛动手呢!”屋里屋外的婆子丫鬟顿时团团围了过来,又是搀扶又是叫大夫。
书衡眼都红了,她总是担心袁夫人无法有孕,如今她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消减了心中愧疚,现在怎么能出岔子?她一脚把凳子踹到这个泼妇面前,冲着婆子吼:“叉出去!以后我们袁家再不接待她!”
那些婆子们似乎都等着这句话,立即上来又是堵嘴又是钳手将三姨奶奶连拖带拽撵了出去。书衡急忙回身看袁夫人,却见她好端端的靠在了锦褥堆上吃葡萄,顿时明白这孕妇是装的。她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哭笑不得:“夫人,你不待见她不见就是了,又何必让她出现在面前讨人厌?”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她连称呼都忽略了。
袁夫人捏起一个硕大多汁的紫葡萄丢进嘴里,咽下去方道:“怎么不见?那是我姨太太。”
“可您不方便,又不喜欢!”书衡就纳了闷了,以两府现在的实力悬差,袁夫人对上她完全可以说一不二。
“谁说我不喜欢?我瞧见她低声下去的求我,我就喜欢的很呢。”
书衡再次黑线:好吧,夫人你开心就好。
寿山伯府姬家的倒台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对憋着气的袁夫人来讲,此时不乐更待何时?
恰好厨房送来了酸笋鸡丝汤,书衡亲自接了递过去。袁夫人吃了一口笑道:“这里头放了点补药,小孩子不能吃的。”
“……………我不吃。”书衡认真摇头,一本正经。
袁夫人眨眨眼:哎,真是不可爱。
书衡摸摸她凸起的肚子:“娘,这次中秋节我不进宫了,在家里陪你。”
“你只管玩你的,我倒要你来照顾?”袁夫人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汤,漱了口,抹了嘴“贵妃姑母常惦记着要叫你去说话呢。平日里咱们也不好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所以这种皇家恩典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尽忠尽孝,一家子骨肉。”
书衡点头应是,只道:“娘亲说的我也懂,可是父亲到时候也是要入宫的,我也进宫去了,那好好的团圆节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岂不是冷落的很?我陪着你,可以聊天解闷,可以听书赏曲,还可以让你训话,岂不快活些?”
袁夫人听得心里暖热,嘴上却笑嗔她:“小看了你娘!我什么度量?怎么做得出顾影自怜之事?一个人该吃吃该睡睡,没了你,我倒自在呢。”
书衡扮鬼脸装委屈:“娘亲好狠的心。”
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按照两人的设想进行,到了团圆节那天,太后一道懿旨下来,亲自邀了袁夫人赏月。不仅书衡,连袁夫人自己都有些诧异。一大锭霜华白的银子塞过去,传旨的公公尖着嗓子开了口,原来不仅是定国公夫人,辅国公,英国公,镇国公的诰命还有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在其中。袁夫人寻思片刻,又估摸了一番自己的情况,觉得到底不妨事。命人更衣梳妆收拾停当,到了戌时,准时出现在了朝廷广泽殿。
书衡照常拜见过几位贵妇,照常收到些赞美夸奖,照常客气两句。她娘袁夫人迅速被极爱谈笑的英国公诰命拉过去说话。
“瞧夫人这荣光焕发的?哎呀呀,真是精神的不得了,这脸蛋白净红润的,连个斑都没长。我生了哥儿之后,这小黄斑再也没消掉。”戴着五翅凤尾挂珠钗腰间束着玉革的妇人笑容依依,用挂着三四只龙凤金镯的手摸着自己的面颊。
袁夫人小心的在万福椅上坐好,笑着拉住英国公夫人的手:“哪里,现在已经淡了许多,不对灯几乎看不出来。对了,玉香八白散效果好的很,美容淡斑,还能嫩滑抗皱,恰好我正配了一料,等回去了给你送府上去。”
她一边笑答一边给书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操心,自己一边玩去。
书衡还插不进成年人的交游场合,一个小孩硬赖在这里,反而扎眼。她再次拜托了英妈妈和绿衣小心看着,才带了红袖过去。在白香圃那里驻足,抬头朝里望去,那里灯火通明,联瑞映彩,细嗅还有脂粉香味传出,想想上次的遭遇,书衡抓抓头,觉得自己没必要进去了,反正她也不乐意在那屋子里呆着……………董大才女一大家子庆中秋,没有进宫。
白香圃内,刘妍和堂姐和蕊郡主照旧独霸一桌。刘妍早就注意到了书衡,瞧她在那里站着,原本打算这个刚封的荣宜县主进来了,就拉她过来联络联络感情,谁知道她竟然默默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她看了眼旁边一脸冷傲,架子端到十足的堂姐,忽然嗤的一笑:这里有个比你更傲的,这么大的贵女圈,竟然都不屑融入。当然,这话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和蕊郡主原本拈着一双云纹牙筷随意拨弄着玛瑙碗里的蜂蜜八宝果丁,只被堂妹一看,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扭头瞪她一眼:“小妮子,你当我不知你想什么呢!袁荣宜是摊上了一个好爹,肯为她花钱还肯为她出力。义庄说建就建,封诰说请就请。这些也就算了,不过有心又有钱,难得的是连林先生都能邀到府里做西席。多少书生跪着磕头都请不到的……………偏为了个小姑娘…………”
和蕊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话中的嫉羡有点太明显了,她意识到了。
刘妍知道堂姐的痛处…………她很努力,也很优秀,但她没有一个好爹。肃王不是个能替朝廷分忧的王爷,也不是个操心儿女的父亲,贪花好色性情贪懦。而母亲天天忙着跟一帮妾室斗气。堂堂肃王府不过跟一般富户无疑……………和蕊已经想着议亲的事情了,她的姐姐嫁了个盐商,虽说是庶的,但也忒寒碜了点。
“姐姐等会儿跳《奔月》,一定能惊艳全场。文和县主应该会弹琴,我刚刚注意到她悄悄离开了,应该是调音去了。我们也得开始准备了。我先陪你去更衣?”刘妍明智的把话题转移到她的得意之作上来。中秋节照旧有个才艺展示的环节,不惟后宫嫔妃,贵女名媛也不会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和蕊可是苦练了很久的。
提起自己的舞技,和蕊面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一起搭档的,演练了那么多回,今天晚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刘妍乖乖应答:“姐姐肯给我机会,我感激的不得了呢
☆、第42章 皇城中秋
书衡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被两个贵女关注了。此刻她正站在御花园里的某座假山上。离了彩灯花烛,离了人声烟气,这月亮才多出些味道来。书衡昂着头往天上看,月轮如盖,当空流辉。假山并不高,天空依旧高远,月亮并非触手可摸,但书衡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她以前无法理解每逢佳节倍思亲,总觉得矫情,但她现在还是很没出息的想爸爸妈妈了。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轴没有偏差,她的弟弟或者妹妹也该有六岁了。不知道他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有没有睡自己的宝宝床,踩自己的脚踏车。
前世一家三口,只有她吃月饼。她很喜欢五仁月饼;妈妈总会很大方的买上一堆………………然后在她吃的时候吐槽;讲那个很恶心的故事;念黑五仁月饼的各种梗。她自己从来不碰,怕胖。爸爸不吃甜食;他会准备一大堆卤味;美美的喝上一盅。
有点文人矫情的贾平凹先生说:城市的月亮是死鱼的眼睛一只,落在一堆五光十色的垃圾上。雾霾遮天蔽日的时候,书衡就会引用这句话假模假样的感慨一下工业文明对自然情怀的伤害。现在却是很没出息的怀念那只死鱼眼了。
皇宫并不是一个适合伤春悲秋的场合,也并不是一个可以望月怀人的地方。书衡的动作只持续了的两个息,神态便已恢复了正常。她已经越来越可以驾驭自己的情绪。
红袖在下面焦急的伸着手,生怕她不下心跌下来,书衡却扶着石头,往下挪了三尺,瞅瞅四下无人,脚下一顿,直接纵身跳了下来。红袖吓了一跳,又要捂着心脏叫她小姑奶奶。书衡却笑道:“放心放心,我怕疼,不会让自己摔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