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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看我做什么?”
夏初七弯了弯唇,斜着视线,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
不,躺在一块块平整的金砖上。
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这般想着,闭了闭眼睛,镇定了一下心神,才启开嘴皮问他,“赵十九,我们在哪里?”
“地底。”
啥?格老子的,还在地底。
她苦笑一声,目光巡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
“这些黄金都是假的吧?”
赵樽看着她,唇线极冷,“真的。”
“啊”一声,夏初七惊恐万状,想要坐起来,可膝上突地抽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死室的机关启动,你与我一样,摔了下来。你的膝盖受了伤,好在不太严重,我替你包扎过了。”
“没事没事。”
夏初七瞧了瞧膝盖上包得极丑的布条,摆了摆手,愉快的看着他,又巡视了一遍两人所处的环境,还有自己身上明显半湿的衣服,不由惊奇了。
“真是神奇,谁能想到在死室的地底下,就是满仓的金银珠宝?啧啧啧,这下发财了。赵十九,这个地方好美……”
赵樽眯眼,脸色冷沉,极是可怕。
“休息一会,少说话。”
“哦。”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她嘴上听话,眼睛却不听话的继续观察环境。发现这个堆砌了无数金银财宝的石室,还有窗子。只不过,窗子外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窗口外,有她在梦里感觉到的那种像热气一般的东西扑面过来,比鸳鸯池那里更为浓重。
“闭上眼!”
听得赵樽的低斥,夏初七奇怪了。
满屋都是黄金,人也没有死,他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因她喝了他的血?想了想,她唇有抽搐一下,吃力地坐起,有气无力地瞄着他。
“赵十九,你不高兴?”
“没有。”他声音低哑,眼波微润。
“不对啊,我两个大难不死,还平白得了这些金银珠宝,应当庆贺才对。可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她想站起来,走过去看看他。可刚一曲腿,那膝盖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赵十九——”
她委屈地喊了一下,疼得不行。可他却没有动静,任由她可怜巴巴的坐在地上,只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赵十九,你看不见我吗?”
他蹙起了眉头,“看见了。”
轻“呵”一声,夏初七挑高眉头,不满地嘟囔,“既然看得见我,我在这挣扎,你就狠心袖手旁观,不来扶我一把?”
“你该受点罪。”
“……赵十九,你好狠的心肠。”
夏初七无语地瞪过去,见他严肃着脸,不像在开玩笑,并知他还在生气她跟着跳入鸳鸯池的事情,不由哭笑不得。
“好了,别生气了,我不跳已经跳了。我俩来探讨一下,我俩怎么会掉到这个地方来?难道这便是死室的精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难不死得黄金?真是精,妙,绝,牛,跩,哈哈,我好佩服她……”
她故意打趣的笑,赵樽却沉了声音。
“你为什么要跟着跳?”
“你说过的呀,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咦,难道晋王爷不想遵守承诺?”
见他噎住,她狡黠的笑着,又向他伸出手。
“好心人,樽哥哥,你老人家先扶我一把可好?让我先起来欣赏一下这满屋的黄金。”
赵樽黑着脸,终是伸手拉起她,往怀里一带。她顺势扑过去,美美的贴着他,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欢悦。
“你这人,黄金满屋,应当高兴啊,一直板着个脸做什么?我没欠你银子吧?若是欠了,欠多少,你直接说,我立马去清点了给你。”
她笑嘻嘻的说着,与他开玩笑。他却只看着她,似是不想中断了她的快活,又似是想说的话难以启齿,动了几下嘴皮,仍是没有说话。
但最终,夏初七还是自己发现了,在他的右侧,有一块同款的石碑,上面仍然写有几行字。
“此间为‘回光返照楼’,建于沸水湖之上,沸湖之水从皇陵地底的火山口流出,水中含有‘百媚生’。在‘回光返照楼’的机关启动后,石楼会一寸寸下沉,三日之后,整体沉入沸水里,九宫八卦阵彻底塌陷,永不现世。”
夏初七微微张开嘴。
这字不是拼音,赵樽自然是看过了。
原来他们并不是死里逃生,而是再入虎穴。
看着他暗沉的眸子,她突地笑了。
“我们运气不错嘛,原以为在鸳鸯池就要见阎王,没想到,竟然还有三日可活。这‘回光返照楼’的名字取得好。看,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有这么奢侈华丽的建筑,有这么喜欢的人在身边。简直就偷来的三日浮生嘛。赵十九,你说你到底与我生什么气呢?”
“阿七!你太不听话!为何非得送死?”
他揽着她的腰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阖了阖眼睛,似是生气又似是无奈的低头看她。
“我已经查探过了,四周通体光滑石壁,不过攀爬,石楼为悬空,下方十来丈便是沸水湖,里面蓄着沸水。这里正是鸳鸯亭热气的源头。石楼越往下沉,气温就会越高,直到我们掉入沸水中为止。”
“呵呵。怪不得,我是说咋这么热。”
夏初七随意的扯了扯领口,看着他眼中的担忧,笑得极是甜美,“不怕,没多大点事。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能与你死在一处,很高兴,你不必这般黑着脸看我。”
她的笑容是真的,情绪也不是假,即便眼下只剩下三日寿命,她也要在这最后的三日与他快活的过完。她不记得谁说过了,有爱,瞬间也是永恒。无爱,永恒也不过瞬间。
“这里多好?只有你,和我。”
说到这里,她突地目光一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敛住了嬉皮笑脸的神色,问赵樽。
“甲一呢,你可有看见甲一?”
赵樽目光微冷,“我只捡到你,没有捡到他。这石楼,共有八个房间,全是堆砌的金银珠宝,我都查看过,并未见到旁人。”
“难道沉入池底,并非都掉到一个地方?”
夏初七想到甲一,心里有些揪痛。
希望他所在的地方,不要像这回光返照楼这般奢华,也一定不要有什么三日期限,而是一条真正的生路,他能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静默片刻,在夏初七的强烈要求下,赵樽抱着她参观了一下他们的“临时居所”,又研究了一会出路,最终,不得不以失望告终。
这一回,是真正的死路。
就连赵樽都无计可施,她能怎么办?
嘴里“阿弥陀佛”一声,她抿了抿唇,很快又重置了平常的情绪,靠在赵樽的怀里,看着满屋的金光闪闪,笑嬉嬉的要求。
“赵十九,只剩三日好活了,我有个要求。”
赵樽低头看她,“什么?”
夏初七迎上他黑亮深邃的眼,喉咙微紧,咳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暗示性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说,我两个统共剩下三天寿命。三天都要困在此处,什么东西都无,总得找点事情做吧?即便是等死,也要等得有意义对不对?要不然,等到被沸水活活煮死的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说起“死”字,她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脸上挂着笑,丝毫也不以为意,看得赵樽唇角抽搐一下,无奈叹息。
“那阿七想做什么?”
还需要说得更明白么?她挤眉又弄眼,自觉意思表现得非常明显,他怎会看不出来?咬牙切齿,她无力地横他一眼。
“赵十九,你是不是嫌弃我?”
“嫌弃什么?”
“嫌弃我小啊,要不然为啥不肯要我?”
赵樽微微掀唇,眉梢扬起,“是有些小。”
“可我十七岁了。”
“哦,你说年岁?”
夏初七双颊在热水的雾气中,本就泛着玫瑰一般的红,闻言更是红得更加彻底,“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小?我小吗?我哪里小了,我已经长大很多了,你没有发现?”
“蠢七!”见她急眼了,赵樽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能理解这个名叫“楚七”的女人。
面对死亡,她无所谓。
可却会斤斤计较于‘大小问题’。
人都要死了,大小有多重要?
“喂,你还没回答我?”
她像一个撒赖的孩子,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不肯罢休。要知道,这一年多来,她无数次削尖了脑袋想做他的人,想吃掉他“入腹为安”,可这厮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她。而且,还总能让她觉得他是为了她好,感动得一塌糊涂,只等事毕又深深后悔,觉得亏得慌。
“什么问题?”
他仍是笑,情绪好了不少。
“我说你,为什么嫌弃我?”
他定定看了看她,唇角微抿,叹息着将她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不是嫌你,是想给你一个最好的,最隆重的盛世婚谋……然后,爷才好那般对你,那是尊重,你可懂?”
“行,有道理。那眼下呢,咱俩都要死了,你再没什么顾虑了吧?”
赵樽黑眸深了深,抱住她的手臂更紧。
“阿七,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什么?难不成,你不举?”
“……”
见她大喇喇的说起这种话,赵樽的俊脸黑了。他恶狠狠地拍了拍她的头,教训之后,再说话时,一双淡然高华的黑眸,似是浮上了一层可以解读为悲伤的情绪。
“我说过,我要用天下最重的聘礼来娶你。我也说过,我一定要让你活着离开皇陵。可如今,却让你陪着我,落得这般下场……”
说到尾音时,他的声音略微哽咽。
赵樽是一个骄傲的人。
能让他说出这种颓然和沮丧的话,可以说极是不容易。夏初七猜,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寻找出路,却无果。
“你干嘛要自责?”夏初七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靠过去,面色收敛,难得认真地告诉他。
“赵十九,其实眼下这个日子,才是我最喜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