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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还来不及发火,他突然一声轻叹:“真怀念当初与你斗嘴的日子。”
眼眶一酸,我低眉躲开他的目光,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一时沉默不语。
“啊,快到了。”阿术适时打断车内的安静,“小姐,到家了。”她笑容满面,而我却不禁怔住:家?
赫,哪里都是家,哪里都不是家。
我被阿术扶着下了马车,迎面扑来一阵凛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南宫聿握住我的手,传递无限温暖。我看向他,扬起笑容,不说话。
视野朦胧,隔着大雪,红漆大门显得异常突兀。“这是聂家别院,我和爷爷暂时住着。”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
“那带我去见见南宫老先生吧。”
“爷爷一直想见你。等你休息够了,我再领你去看他老人家。”
我点头,随他们走进大宅。
既是聂家别院,就是小题家的财产了。但是我没有遇见小题,也没有见到聂家其他人。南宫聿说小题去外地了,得过阵子才能赶回来。而慕寒将我们送到目的地就离开,还真是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点痕迹。薛大夫有自己的医馆,自然也不住在别院。所以偌大的宅子如今只住着南宫聿、南宫老先生和我,还有阿术和几个奴仆下人,显得异常冷清。
我没去见南宫老先生,倒是老人家听闻我已到别院,拄着拐杖来了。
“小丫头!哎,给我躺着、躺着。”
我拗不过老先生,靠着枕头半卧在床上:“我没事的,老先生。薛大夫瞧过了,如今已是大好。”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可不能落下病根。”老人家在床边落座,看上去气色不错,“薛凤临脾气怪了点,但医术倒是真好。要不是他,我这把老骨头估计是撑不到现在了。”
“薛大夫说他认识我师父。”我笑,“他与老先生也是旧识?”
“我听过他的大名,却一直无缘见面。未曾想他竟来了夏芒。”老先生抚须道,“你师父退隐后游山玩水,看来是认识了不少人。”
“可不是。”我了然点头。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你师父现在可好?”老先生问道,“这几个月我与聿儿就守着这小院落。我是养病,他,唉。”
我一怔,苦笑答:“我可能伤到了脑袋,很多事情记不得了,特别是与你们分开后的这几个月。所以……我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如何了。”言罢,我转而问:“我看他恢复得挺好的,老先生还是担心吗?”
“他是我孙子。我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老先生长叹,“聿儿他不服气啊。他憋着,不甘心就这样完了。功名利禄转头空,这些虚幻的身外之物,他怎么就看不开?”老先生话一停顿,沉声道:“他恐怕是有事瞒着我。”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一会才讷讷说:“老先生,我觉得他不是在意荣华富贵的人。他看不开的该是家破人亡的痛苦,是被迫逃亡的愤怒。”
老先生面露疲态,静默半响,低叹道:“逝者已矣。”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回忆起与老先生的这番对话,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南宫听从了老先生的话,选择遗忘那段血淋淋的创伤,选择彻底断离过往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有时,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加不幸。
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年轻,我们都是俗人,我们没办法不去不甘不去愤怒。而到后来,却恍然发现已经老得没有机会再重新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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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我站在窗前,满眼是银妆素裹的晶莹,连空气都似乎异常清新甘冽。稀薄的阳光在洁白的世界里欢快跳跃。摊开掌心,有几丝风从指缝流过,仿佛是皮肤在呼吸。我微微仰头,迎着阳光闭上眼睛。
“公子可来了,快去劝劝小姐罢。”
阿术嚷嚷着打破一室安静。接着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南宫聿。“如果是教训我的话就免谈。”我自顾自享受阳光,“都被她裹得这么严严实实了,怎么可能还会冻着?”
“我可不想做恶人。冻着了是你自个儿受苦,我呀才懒得教训你。”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笑道,“看来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想不想出去见识见识夏芒的国都?”
“当真?”立马换上谄媚嘴脸。
“明日太子将代帝祭天。”
“传说中的祭天仪式啊,我要去我要去!”阿术念叨过好几遍,早勾引出我的蠢蠢欲动了。虽说是祭天,其实并不是严肃的宗教仪式,差不多算是一个全民狂欢的法定节日。皇帝在天庙祈福后,领众臣贵族一齐观赏表演。而平民百姓则在地庙庆祝。到时,歌舞杂耍、美食佳肴,场面用人声鼎沸来形容都不为过。再者,夏芒民风较鸿宇开放豪爽,这么热闹的狂欢节自然是偶遇邂逅风花雪月干柴烈火的好时机。啊——美女、帅哥,一团团一簇簇一堆堆,那将是多么养眼的风景啊。
照阿术说,天庙内的表演规模及水平远超地庙——这简直是废话,给皇帝看的,当然是精品中的精品。虽说地庙的气氛比较奔放自由,但要是能混进天庙开开眼界也不错啊。“可惜,天庙只许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进入。”我耸肩叹息。
“你想去天庙?”
南宫的表情似乎有几分纠结。咦,难道他有办法?我贼贼笑着粘上去:“我就是想去转悠一圈,比较一下天地的差别。”顺便吃吃美食看看表演欣赏一下俊男美女的艺术。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我严肃点头。虽说那是小言里遇帅哥闹风波抛媚眼玩定情的绝佳场所,但我是只懂你侬我侬钓金龟婿的白痴女主吗?太瞧不起人了!再说,我早对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族们失去兴趣,那个世界,我才不愿意踏足涉及。
“好了,我知道了。”南宫聿浅笑道,“不过不能保证一定会溜进去。”
“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赶紧表明自己还是具有知书达理的美德,我嘻嘻笑,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缝。不愧是南宫聿,这么快就在夏芒建立起人脉了。是金子总会发光,虽然俗了点,但倒是真理呢。凭南宫的实力,想来也不会就此消沉埋没。不过……“你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老先生?”见他面露疑惑一脸不解,我不由偷偷怪自己多心,讪笑道,“没事、没事。”
第 59 章
是夜,我自觉有些头晕,便早早睡下,却被乱七八糟的梦魇惊醒。扪住胸口,我睁大双眼瞪着床顶,一时思绪茫然。好半天才恍然回神,轻笑自语:“还真当自己是大人物了,连做梦都是被人追杀。”梦境十分混乱,一会是独自立于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满眼是血肉模糊,有挥不散的血腥味;一会又是在恬静安详的清晨,突然杀出一队黑衣人,欲至我于死地。还好都只是梦而已。
虽然如此,却是无法再入睡。眼睁睁看着外面天色慢慢变亮,我一声叹息,干脆坐起上身。脑袋仍感到昏昏沉沉,我探了探额头,似乎还有些低热,立马傻眼:难不成昨日真的着凉了?体质啥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今日可是有祭天仪式的,说什么也要出门见见世面。这样想着,我使劲拍了拍脑袋,赶紧从被窝中钻出来。
待我洗漱完毕时,阿术还未准备好早餐。她见我一大早已经穿戴整齐,绽开笑容道:“小姐可真够心急的。”我讪笑不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擞。若是被阿术发现我身体不适,肯定是不准出门的。
又是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出发。南宫聿说太子祈天之后才会有好吃的好玩的,太早去了没意思。马车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动弹不得,我与南宫聿大眼瞪小眼好一会,不约而同一点头,露出彼此了然的笑容。
“阿术,你与马车慢慢走,我们先行一步。”不等她反对,我拽起南宫聿跳下马车。两个人东挪西移,片刻后就融入了人流中。
回头再也瞧不见马车的踪影,我呼出一口气,朝南宫聿吐吐舌头,笑道:“还好逃得快。阿术现在是越来越罗嗦了。”
“她还有更罗嗦的时候呢。”南宫聿笑得灿烂。
“阿术是聂府的丫鬟,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嘻嘻笑,戳戳他的手臂,“是不是很早就熟悉了,在我面前假装陌生,嗯?”话音一落,却见他的眸间神色变换,瞬间消逝,仿佛只是我的错觉。“胡言乱语。”他抬手给我一记暴栗。
好疼。我皱起眉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他不理会我的可怜兮兮,握住我的手,“跟紧些,免得走丢了回不去。”
地庙外亦摆了许多摊子,一路走过去,满耳是吆喝声。两旁的屋檐上仍覆着未化的雪,时不时落下一两滴清澈的雪水。口鼻处呼出的气是白色的,而南宫聿的掌心很温暖,暖得仿佛要融化我心里隐隐约约的彷徨。
这样热闹的场景,为何我会在恍惚间感到无法描述的寂寥?好像弄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却不知道丢了什么,丢在哪里。疑惑在渐渐流逝的时间里慢慢加重,转为不安与烦躁,在今日更甚。伴着昏沉的脑袋,哪怕我努力打起精神,仍觉得呼吸有些吃力。
“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终于忍不住,我尽量自然地微笑。
“累了?”南宫聿转回头打量我,“怪我,你伤口未愈,不该任性走这么远的路。”
我忙摇头,指了指不远一摊小吃铺,道:“看那边热气腾腾的,勾引我的食欲了。你去买些来,我在这儿等你,顺便休息会。”
“就知道差遣我。”他笑,松开手,又嘱咐我乖乖待在原地不许动,才迈步向小吃铺走去。
我轻拍胸口,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不一样了。曾经的南宫聿是玉树临风的倜傥,而如今,不知觉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萧条,连这么喜庆的氛围都无法驱散。我们都变了,可是?但怎么就变了呢?正胡乱想着,突然耳旁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