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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颜 作者:雪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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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你真的很有意思。丫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荀隐慵懒的斜支起头。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你问吧。”

  “你有没有一丁点儿的怕我,尤其是我满身是血的时候?”荀隐似乎很看重这个问题,他问的时候,语气非常的严肃,没有半点调笑的意味。

  我想也不想,抬起头看着他,“本来或许会怕你,你这人不太容易读懂,人们对自己读不懂的东西都会有距离感,往往会存点畏惧之意。但见到满身是血的你,我反而又不怕了,这证明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那时候在我眼中,你更是个病人。”

  在医生眼中是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的,有的只是病人,没有一个医生会害怕自己的病人。

  记得刚进医学院的时候,闻到血腥味,我甚至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但现在,每每闻到这种味道时,我感到最多的却是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因为流血的是有血有肉的病人。

  回思适才自己的回话,似乎太过直白了,可在这个人面前,我却兴不起一丝矫揉造作之情,他总能轻易的牵引出我心中最真实,最坦诚的语言。明明不过刚刚相识,却让我有种相交几个世纪的错觉。

  在他面前我似乎可以活得很自我。

  
[第一卷 满庭芳:第四章 虚惊]


  天亮之前,我终于处理完荀隐身上的诸多伤口,又顺带将寝宫收拾了一遍,我天生爱洁净,总见不得脏。

  打理好这些我才注意到荀隐的衣服不是被砍烂就是被我剪烂了,早已不能蔽体,形同半裸。应该说他的身材很好,只不过这时看在我的眼里却只是副病体而已,顶多算是副比较好看的病体。

  我让“景瑞宫”门口当值的小太监给我偷偷找了一身太监服,回来让荀隐穿上,他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说不出是嫌恶还是别的什么。

  我笑得花枝乱颤,把衣服丢给他,“在宫里你不穿太监的衣服,难道想让我给你找套宫女的衣服?”

  他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穿上了,只是对他而言衣服有些小了,捉襟见肘的,这也没办法,我已经特意交待找套大号的了。

  看他穿了衣服,我便进内室和衣睡下了,忙了一晚,真是累了。我懒得再管荀隐,反正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当我醒来时,已经快开午膳了,不见荀隐,想必自己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用完午膳,我闲着无事,本想看看书,可那些竖体排版从右往左看的书我实在是适应不了,这大概也算路径依赖(经济学用语)吧。

  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正抱着电脑漫游网络呢。现在,在这个和中国古代如出一辙的时空,虽然语言、文字、观念、物什……都一模一样,可心里的距离感又岂是时空可以换算的?

  实在无聊,命负责陪我做诗练琴的近身婢女清儿取了把琵琶来,轻拢慢捻便弹开了,弹了首《春江花月夜》,春水流转或急或缓,夜色袭来花和月或清晰或朦胧,或灵波流动,或暗香萦留,琵琶声或悠远或明快,只可惜缺了能与琵琶共鸣的古筝,总还是差了些“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意境。

  放下琵琶,我又命清儿找来了古筝,明显看出这个小丫头眼里的惊奇。其实惊奇的又何止是她呢,上了大学之后,我便钟爱玩手术刀,对于自小练习的琵琶、古筝反而疏离了,今日之兴,也不知从何而来。

  相对于琵琶,驾驭古筝我更如鱼得水一些。心头兴起,抬手就拨开了一曲古琴曲《凤求凰》。兴之所至,忘情间司马相如的那首琴歌也朗声吟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真是我自逍遥啊。一曲方罢,正要起身,却发现一众宫女太监都痴痴傻傻的,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半天没人出声。

  呵呵呵,我的琴弹得有那么好吗?

  我不禁得意,结果笑到一半换成我变痴傻了,门口站了一众人,我却只看了四个,看到他们,我的笑就僵硬到半空中了。

  娘,水墨宇,皇后,最后这个肯定是我至今才有缘得见的皇上了。已近五十的人了依旧一副不怒而威,神俊大气的模样,果然一代君王气势姿态就是不凡。

  “还不快过来向你父皇和皇后请安?”娘急忙化解尴尬的境况。

  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一请安问候,心里不停的敲鼓。不知道李霓裳以前会不会弹琴吟唱,要是不会的话,我刚才做了多么有冲击力的事情啊!忽然想到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鬼上身啊,天啦,到时候要是找了几个道术高明的道长或是佛法高深的和尚,我这缕英魂岂不是无处安身了吗?

  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皇上看了看我,目光似是在我脸上搜寻什么,见我镇定自若(其实心里在打鼓),落落大方,眼神忽而转为柔和,似乎并没有对我弹琴吟唱之事感到奇怪。莫非真是玄机骗我,李霓裳原本是个才华横溢之人。

  皇上走上前扶起我,慈祥的道:“皇儿病愈,朕早就想来探望了,奈何国事繁芜,今日方才得闲过景润宫一趟。”

  清雅的嗓音,“父皇乃一国之君自当以国事为重,儿臣本想等身子再好些了就到‘紫薇宫’给父皇请安的,没想到父皇竟亲自来看儿臣……”

  皇上朗笑一声,“众人皆说我皇儿大病之后虽忘了些人和事,却是才情依旧,今日朕看来确实不假。朕远在玉阶上已被皇儿的琴音吸引,方不让人打扰了皇儿的雅兴。”怪不得皇上来了都没有人通报我一声呢。

  皇上、皇后找了个座坐下,皇上招我过去,“皇儿方才弹的那首曲子和词是何人所作啊?”

  这时候,我又不能说实话,又不能瞎扯一个当朝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剽窃古人之名,“回父皇,是儿臣一时兴起,胡乱弹唱的,弹得不好,还望父皇别见怪。”

  皇上和蔼一笑,“皇儿那曲弹得甚好,可取了名字?”

  “儿臣只是一时兴起,不曾取名,不如请父皇赐一名吧。”

  “好,朕就赐上一名,”皇上略微想了想,“朕听你吟唱‘凤’啊,‘皇’的,不如就取作‘凤求皇’吧。”

  “好名字。”

  “好意境。”

  ……

  一众人,皇后,皇妃啊,迫不及待的附和称颂。

  我正暗自庆幸皇上取了这么个歪打正着的名字。这下应该不会将司马相如气活过来了吧。

  皇上却似乎很在意水墨宇的评价,转向他,水墨宇浅浅一笑,“皇上题的这名切题切意,意味深远,耐人寻思,确实是个好名字。”

  听到水墨宇说话,我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看向我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清澈的眼睛,眼中的赞赏非常清晰。

  我莞尔一笑别开了眼。

  皇上似乎将我的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笑着说:“墨宇这次随朕前来,一是探望皇儿,二嘛,还有事相求哦。”皇上的语气颇有些调侃意味。而且由于皇后是和国的长公主,也就是水墨宇的姑姑,因此,皇上一贯亲切地称呼水墨宇的名。

  我看向水墨宇,“不知道霓裳有何事可以帮六殿下?”自从知道水墨宇是我的未婚夫后,我打心眼里不愿再叫他哥哥。

  水墨宇尚未开口,就听皇后冷声抢着道:“三日之后便是‘群英会’开始之日,按照惯例开场该有歌舞助兴,上一届在和国举办之时,是宇儿弹琴,花宰相之女向晚起舞,博了个好彩头。这一届本来早定了由你来跳头舞,谁知你……出了点变故,便换了七儿(皇后的亲生女儿),但现在你既然已经醒了,这舞还是该你来跳,也省得我们再向其他两国解释你缺席原由。”

  “六殿下是想与我商定一下跳舞的细节?”我看着水墨宇。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三国之民久闻九公主的盛名,却无缘得见,这一届‘群英会’筹备之初,公主跳头舞的消息一经传出,各国报名参加的人数也都激增。这几日到鸿城(赤唐国的都城)的人真可谓络绎不绝了。太多的人是冲着你来的,所以这场头舞恐怕非你跳不可了。”

  我说嘛,跳头舞听起来是挺出彩的事,皇后怎么可能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捡这个便宜,原来还有这层内情。

  见我没开口,皇后接着道:“怎么?你是不愿跳还是有别的隐情?”

  我看她是巴不得我有隐情了,最好是能证明我不会跳舞,这样不仅能羞辱我一番,还能让她女儿登上舞台。

  我娘急忙接道:“裳儿大病初愈,身子仍旧虚弱,这跳舞之事多耗精力,时日又紧,恐怕不大适宜。”

  皇后“哦”了一声,正准备说话,我马上笑着道:“娘多虑了,女儿身子已经好了,若是女儿一舞能为父皇和我赤唐国赢得好声誉,女儿就算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娘还想再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却忍下了,皇后见我爽快答应,她没戏唱了,也不说话。皇上却笑吟吟的道:“这才是朕的女儿,敢担当。”

  皇上又说了些话,然后带着一众人走了。水墨宇却留了下来,说是与我商议跳舞的具体事宜。

  看着水墨宇俊逸的脸,儒雅的言谈举止,我觉得自己真的变成花痴了,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儒雅若仙的人物,君临半空,白衫无风自飘(我自己幻想的场景)。而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只顾着傻呵呵的笑。

  “九公主?九公主?”水墨宇发现我并没有听他说话,唤醒我,“你去哪儿神游了?”他的语气中有种宠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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