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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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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院里的雪已经被那妇人打扫了好些去,只院角还堆了些,小人儿果然兴冲冲的过去,盯着雪堆瞧了半晌,咧着嘴正要问江春,突然想起不能说话,只得憋了回去。
  江春走过去,隔着帽子揉揉他脑袋,轻声道:“你可以摸摸,这是雪,冰天雪地的雪。太阳一出来,它就会慢慢自己化成水了。”
  淳哥儿这才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也小声说道:“我以前见过的,就在曾祖母院里,姚嬷嬷抱着我,她不让我摸……”
  江春不好说姚氏的不好,就让他在记忆中保持她原有的好印象吧,遂转移了话题:“这雪如何?是冷的还是暖的呀?”
  小人儿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冷的!”
  见江春只望着他笑,他又想想,补充道:“现怎又是没感觉了,不像冷也不像暖……”
  “那是因你手被冰得麻木了呀,麻木了就感觉不出来啦。”
  “何为麻木?”
  于是江春就与他非常小声的絮絮叨叨半晌,直到他也觉着冷起来了,才领了他回去。
  直到她要走了,小人儿又不乐起来,一会儿说不喜这里,要跟着她走,一会儿又说要去找曾祖母,一会儿又问他爹去哪了……江春头大,只应下有时间又来瞧他,再次强调了要勇敢等话,才离了院子。
  接下来几日,她也不敢日日去瞧他,只于天黑后悄悄去陪他用顿饭食,陪他上到地面院子里透透风。他倒是还有心思想起读书之事,道他要赶快读书了,怕阿爹回来会责怪他……江春只在心内祈祷:窦元芳你可要活着回来啊!你儿子还等着你回来教育呢!
  可能是真有心灵感应一说。
  东京城外几十里处,一间客栈内。窦三给元芳送了晚食正要退下,元芳却唤住他。
  “祖母那边如何了?”
  “有寿王父子二人求情,上头那位也未将老夫人关押进天牢,只暂时软禁在寿王府内,由他们看管。身子倒还好……只是,他授意寿王,定要问出家财所在,老夫人恐还是要吃些苦头。”
  元芳点点头,那位的眼光也就这般了,白费他有颗雄心,就他本事,就算拿到了窦家钱财,又有何用?况且那些东西是祖母一辈子的心血,凭甚搭进去了两个窦家人,现还要连窦家最后一滴剩余价值也要被榨干榨净?
  想到此处,他愈发咬紧了牙关。
  “一定要护住祖母。”
  窦三忙跪下应“是”。
  “淳哥儿那边如何了?”想起什么,他又加了句“春娘子未被疑上罢?”
  窦三将自己知晓的全说了:“小郎君尚好,只每日闷在地窖内,有些苦闷。春娘子倒是不时去开解陪伴,二人相处甚欢。”
  元芳这才柔和了眼光,淡淡道了句“这倒好。”也不知是说淳哥儿好,还是说江春去开解得好,还是二人相处好……窦三想,郎君真是愈发难懂了呢!
  若窦四在他面前,定要揪着他耳朵念叨了:看郎君那都快要滴出蜜来的神情,定是那位春娘子啊蠢蛋!
  他摇摇头,不再琢磨那话,看郎君跟前的饭食还未碰,窦三又劝道:“相公且吃用些罢,就是淳哥儿也在春娘子劝说下,每顿要吃一碗饭菜哩!莫看他平日体弱,这几日却是顿顿吃得香,天气愈发冷了,反倒还未病过呢……”
  元芳一反常态,没有阻止他的絮絮叨叨,反倒饶有兴致问了声“哦?”
  窦三见主子眉头终于散开了些,好像对这话题感兴趣的样子,将窦二高与他的,事无巨细全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元芳听她果真将淳哥儿好生教养,倒是舒了口气:起初祖母用她名字立了好些房产地契,他是反对的。他不想将她还有无限可能的人生牵扯进来,更不想委屈她,无名无分却要帮他护淳哥儿。
  况且,自古“继母”最是难做人,虽她现今还不是,但这本来就是自己对不住她了,还……唉!元芳叹了口气。
  若自己此时能在京中该多好,她定是又委屈又害怕罢?看来这事得加快脚步了。
  “皇后娘娘那边怎说的?”
  窦三忙敛了神色,道:“已传了信,道只消武功侯与威远将军的兵马到位,她那边随时可动身回宫,届时……”
  元芳抬手止了他后面的话,轻声道:“咱们不急,早晚也就这两三日了,待他们到了,先在此处驻扎休整一日。”
  “军饷粮草补给备得如何了?”
  “已备好了,足够十万大军四五月甚或半年的开销了。”
  “甚‘十万’,不过吓唬他罢了。那软蛋,哪里用得了四五月半年?顶多两月,他就无计可施了!”
  窦三适时的奉承了句:“相公武威!”
  元芳苦涩一笑:“哪里是我威武,只是他这两年愈发昏头罢了,若换了五年前,哪有我们成事的胜算?我窦某人本一心忠君,哪有半分不臣之心?只他委实欺人太甚!”
  说着捏碎了手里的杯子,其间苦楚只他个人清楚。想他本是从小被祖母作未来安国公府当家人教养长大的,心内只知忠君爱国,只知君子磊落,哪知会走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京里流传的关于他的“罪名”,窦三不与他说他却是知晓的。赵阚将他画像粘贴于大街小巷,审还未审,就已定了他的罪,将他打成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他还甚都未做呢,就被贴了这牌子,那他为何不坐实这名头?也不枉费了父兄亲手奉上的帽子!
  想着越发气恼,真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江春却不知元芳就在距离她几十公里处,只每日按时上下学,迎接迫在眉睫的年试。
  十七这一日,天黑后她又出了门去,打算再去一趟淳哥儿所在院子,见了贴得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元芳父子画像,她还有心思感慨,这次画得与影视剧上那毫无相似度的不一样,倒是很像呢!若记性好的瞧过画像,再见了真人,十之八九是能认出来的。
  她愈发小心的上了朱雀大街,见街上行人愈发洗漱,但那搜捕的玄衣男子却是过了一批又一批。
  有几个玄衣男子见她独自个儿小娘子走街上,倒是多看了她两眼,本就“做贼心虚”的她愈发提心吊胆,不知今日出门到底可会弄巧成拙。
  “小娘子,你这是欲往何处去?”有五个为一队的玄衣男子来到她面前。
  江春被吓得心怦怦乱跳,作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低着头小声小气道:“官……官爷……小的……小的是学生,出门来买晚食吃,课业繁忙,看了会儿书,倒是还未用饭……这往西去有一家卖桂花糖糕的,她家糖糕蒸得……”
  “得得,打住!咱们不问你学里事,买了吃食快回学里去,这几日不太平哩!”有个好心男子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
  江春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是哩是哩,吓死我了!多谢小哥哥提醒,我这就快去快回!”
  冬日衣裳虽穿得又厚又重,但始终有曲线在,她那动作倒是惹得几个男子频频瞧她。
  带头发问那男子哼了声“你们莫不顾正事,若让窦家余孽跑了,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男子纷纷应“是”,也不知当今官家如何想的,这冷的寒冬腊月,偏要派遣他们出来喝冷风,寻甚“要犯”……要他们说啊,能跑的都跑了,还去寻个大头鬼啊!
  几人不甚乐意,又不得不从,心内骂骂咧咧跟着往前走。江春见这样子,今日怕是去不成了,只得做做样子买了糖糕回学里去。
  十八、十九两日考了升学试,外舍班这一年也就完结了。
  她正走出学门,寻思着问问可有这几日往金江去的车队,却突然听到两名学子从门口聊闲进来。
  旁的杂七杂八她也只过耳不过心,唯独“窦皇后诊出三月身孕”一句,却是如雷轰顶!


第115章 消息(二)
  且说江春考完年试,冬月十九傍晚,正准备出门去找往金江去的马车或车队,却在学门前听了学生“窦皇后被诊出三月身孕”的消息来!
  那可谓是晴空霹雳了。
  刚失了大皇子的窦淮娘居然又有孩子了!江春先是觉着惊奇,按理说三十多的年纪了,这多年都未再怀上,在这节骨眼儿上居然就突然有孕了。当然,从妇科大夫的角度来说,这也不算“突然”,本来就是育龄期的成熟男女,有正常的生精排卵,有正常的人伦敦常,能怀孕再正常不过。
  只是,怀孕的时间,“选择”得有些微妙,或者公布消息的时间,选择得很微妙。
  江春突然能想得通了,当日听闻窦淮娘与赵阚大吵了一架,自请前往奉国寺吃斋念佛,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她当时只以为她是丧子之痛失了理智,心灰意冷之下选择吃在念佛……其实仔细一想,邓菊娘的闺女,怎么可能是那般容易丧失理智、心灰意冷的?
  她恐怕早已知晓自己怀上身孕了,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不,该是上策。
  半年后,若再生下位小皇子,那就微妙了。
  首先,皇帝连三四岁的儿子都觉着年幼,无精力多加教导与培养,那现在再出生的皇子,他又会有何心力?若是一般妃嫔生的皇子也就罢了,但这位是中宫皇后生的嫡子,只要他不废后,那就只会是唯一的嫡皇子了!
  这样的嫡皇子虽占了“嫡”,但年纪却是最幼的。前有要置窦家于死地的皇帝,后有数个比他年长的兄长……这微妙是显而易见的。
  江春自以为这个孩子救了窦家一命。
  但事实是,冬月十九才传出消息皇后回了宫,诊出身孕,冬月二十,东京城又被戒严了,没有任何缘由的戒严了。
  江春想要出门去瞧瞧淳哥儿,却被告知学里出不去了,街上巡逻的人却不是五人一队的皇城兵马司了,早变成了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时代的禁军与《水浒传》中一般,是与“边军”相对的,虽与皇城兵马司一般直接听命于皇帝,是拱卫京畿的武装力量。且它与皇家关系虽不如皇城兵马司的亲密,但这却是实打实的、真刀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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