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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半天三耗子,对他的来历却只字未提,这人也是本书中的主要人物,这里不得不详细补述一下。三耗子原籍山西,爷爷那辈儿逃荒到了天津,三耗子既不是他的乳名,更不是他的大号,而是江湖中的绰号,这人学名叫发财,你还别嫌这名字土,旧社会有文化的人极少,每日里关心的就是如何填饱肚子,穿暖衣服,最好还能发笔财。三耗子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也没啥避讳,就直接给儿子起名发财。这名字虽然不怎么样,听着倒也吉利,只可惜自家姓氏不好,姓卜,连到一块儿叫卜发财,你说这能好得了吗?
卜发财的爷爷原本是想到天津寻口饭吃,他们在这儿有个亲戚,是卜老爷子的本家侄子,十年前从老家到了天津,隔三差五就回去一会,每回回老家都是耀武扬威,脑袋上顶着礼帽儿看,身上半新的茧绸长衫,手里还提着一根花里胡哨的文明棍儿,挎着一个骚里臊气的娘们儿,走道儿一步三摇,好像整条路都盛不下他似的。乡下人眼皮子浅,没见过大世面,一见他如此显摆,都认为他发了大财,争先恐后的恭维奉承,这小子也不客气,撇着大嘴,不服不忿,就跟所有人都欠他两吊钱似的。
卜家原本就和这小子沾亲带故,现在看他得了志,自然也要巴结,每次回来都要请他喝酒,把家里过年的年货拿出来招待他。这小子最爱灌马尿,酒量却不大,三杯酒下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说自己现在是曹老板手下的红人儿,曹老板手眼通天,和直隶督军曹锟是亲兄弟,在天津卫跺一脚海河水倒流,那势力打得没边儿,就连山西督军阎锡山都要给几分薄面,自己这次回来就是阎老西儿派了一辆人力车把自己拉过来的。诸位,您说他说话有谱儿么,别的不说,他真要能和阎锡山说的上话,老西儿能派一辆破人力车送他么,那不是打他封疆大吏的老脸?由此可见,这小子根本就是胡吣,可卜老爷子一个乡下老头儿,又生性质朴,哪里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当时就都当真了。也是合该着倒霉,这一年山西大旱,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眼看一家就要饿死,老头儿也是憋得实在没辙,忽然想起他这个有出息的侄子,登时就有了主心骨儿,和家里一商量,把破东烂西收拾收拾,一路拉麻袋要饭,终于到了天津。
老卜头到了天津,四处打听这个飞黄腾达的侄子,你还别说,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三打听两打听,真就找找正主儿了。可人也找着了,卜老爷子也就傻了眼了,一看这侄子那是什么达官贵人,分明就是个卖苦力的,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他的老板倒是姓曹,却和人家曹大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家里开了个车行,钱倒是有几个,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三耗子他爷爷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里等死呢,还省了受这一道儿的罪。
那小子一见老家来人求帮,当时也有点儿傻眼,他自己穷的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哪有闲钱给被别人?不过人家跋山涉水前来投靠,又不能不管,不说别的,回老家一揭自己的老底,那可就再也没脸回去了。这人知道怠慢不得,只好甜言蜜语哄了老头一回,好歹将他们安置下来,有事儿以后再说。
老卜家在没人住的破房里安了身,凑活过了几天,总算打听明白了这小子的底细,原来这本家侄子是个拉胶皮的,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斤棒子面儿钱,他回家的那一身行头不是借来的,就是一天两个大子儿租来的,就连那女人也是个暗娼,回家一趟给人家一块大洋。老爷子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可事到如今,又没有别的办法,要想再回山西,半道儿上就得饿死,天津又没有别的熟人,只好还得低三下四,再去求他这个装模作样的侄子。这孙子虽然惯会耍嘴皮子,办事也算麻利,没过两天就给三耗子他爹找了个事由儿,和他一样,到曹老板那里拉胶皮。
所谓拉胶皮,也就是拉人力车,这东西北京叫人力车,上海叫黄包车,说白了也就是“王八”车,天津叫胶皮,三教九流中也有这么一号,不过却是下九流,一天到累个贼死也挣不了几个大子儿,不过这里头也有区别,会做买卖的,一般都和帮派勾着,天天到火车站、码头等着,别的人不拉,专拉外地人,他可没安着什么好心眼儿,这路人专走冤枉道儿,好多蒙外乡人的钱,一天拉那么三四趟,全家人的嚼裹儿也就有了,这种人其实就是指着拉车骗人。不会做买卖的,拉着车满大街转悠,人也拉,货物也拉,一天到晚直眉瞪眼,也不会说话,有时候不但赚不着钱,弄不好还得挨打。
三耗子他爹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儿,隔三差五就得挨一顿打,钱也少得可怜,可为了一家人能吃口稀粥,也只得忍气吞声。
卜家到天津第二年,三耗子出生了,这家伙天生瘦弱,又自幼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矮小得多,这才有了三耗子这个绰号儿。卜家添丁进口,有了后代传人,自然是一件喜事,但家里负担加重,也平添了几分愁绪。三耗子他娘饥一顿饱一顿,奶水不足,从小吃的就是米汤,长大了也就来点儿稀粥,身体也就分外单薄,家里人看见他就发愁,生怕他那一天饿死在外边儿,倒不是真怕他翘了辫子,孩子死了倒可以再生,只是买棺材办白事又要花钱,家里就要雪上加霜。不过说来也怪,这孩子瘦的一把骨头,天天就喝点儿几粒米的稀饭,却是一天比一天精神,半点毛病没有,父母长辈都以为他过惯了苦日子,能忍饥挨饿,庆幸之余,也不去管他,哪知道这小子天生有一门绝技,那就是偷!
其实这也怪不得三耗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儿,吃的比大人都多,可家里又没有多余的粮食,难道眼睁睁等着饿死?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世事如此,半大孩子为了活命,偷一两个馒头、窝头,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三耗子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嘴太馋,煎饼果子、烧饼、麻花他都打不到眼里去,专门偷人家的养的鸡鸭家禽,你还别说,这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自从自学了这门儿手艺,竟然一次也没失手过。
这一天三耗子家又断了顿,他爹跑了一天也没拉一个活儿,手里没钱,全家人只好跟着挨饿。大人还算好说,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三耗子那时正是十几岁,胃口最好,哪里忍受得了,勉强挨到半夜,就再也受不了了,肚子里跟开了锅似的,拧着劲儿那么疼,三耗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心说不行,再这么下去我就得饿死个屁的了,倒不如趁着天黑,出去打点儿野食回来。
十、三耗子偷鸡
三耗子半夜睡不着,偷偷溜出房门,要寻点儿野味儿吃,这里所谓的野味儿可不是山鸡野兔,而是要偷别人家的东西。别看小偷自古就是个低贱的行当,可这里边也分三六九等,大到改变天下局势的巨寇,小到小偷小摸的毛贼,那真是五花八门,良莠不齐。大盗如鼓上蚤时迁、盗九龙杯的杨香五还有孟尝君手下鸡鸣狗盗的两位食客,不但干的都是大票生意,而且还能名留史册,虽说不是百世流芳,却也是此中翘楚,小一点儿的也能飞檐走壁,专门找豪门大户的晦气,也是挥金如土,仗义疏财的豪客,最不济的就是三耗子这种小贼,只能偷鸡摸狗,或是混口敢吃,或是换点儿零钱,实在不值一提。不过这些毛贼虽然微不足道,但真要探究起来却不简单,这其中有许多讲究,门外汉根本就摸不找门路。
就拿偷鸡来说,看似容易,其实门道儿多了去了。鸡这东西是个活物儿,你要把它弄走,首先得防备它出声儿,旧社会穷人对自家的鸡鸭看的极重,一听见动静儿铁定起来查看,你要稍微犹豫,肯定让人家逮个正着,除此之外,还得注意人家养狗了没有,院墙高不高,怎么进去,进去了出不出得来,如此种种,一个意想不到,就得倒霉,别看三耗子年龄小,干这事儿却是个老手儿,跳墙溜门儿,自有他的绝活儿。
三耗子一出家门儿,四周看了看,今天是个阴天儿,天黑的像锅底一般,三耗子心里一阵狂喜,做贼的就喜欢这种天气,不但好下手,被发现了也容易逃脱,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江湖人施展拳脚的好机会。卜发财也没急着下手,自家邻居那绝对不能偷,街坊邻居的不好意思,再者也不好收拾赃物,甭说邻居,就连这几条胡同儿的都不能打歪主意,要解馋,还得多走几步儿。三耗子蹑手蹑脚走出自家附近这几条街,在马路上溜溜达达,看似信马由缰,其实一双小眼儿不住的四外踅摸,寻找下手的机会。
要想解馋活命,选择下手的对象也是关键,太穷的人家不能去,去了也偷不着什么东西,而且破家值万贯,你正要拿这种人家一把米,明天兴许就有人饿死,那可就缺了大德。太富裕的家庭也去不得,一般像这种地方上的富豪,家里都养着打手,看门狗更是不计其数,有那讲究一点儿的,没准儿还有什么陷阱埋伏,进去就是九死一生,偷再多的东西也没用。得找那过得去的小康之家,家里有点儿底子,不至于因为一只鸡跟你玩儿命,而且这种人比较仔细,也养不起保镖打手,就算一时失手,顶多就挨一顿打,也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别看三耗子身体瘦弱,走路却是不慢,不到半个钟头,就出去了好几里地,一路走来,住家儿倒是不少,可一个合适的也没有,不是太穷,就是人家有势力,要不就是院墙太高,那个都不能轻易得手。眼看着越走越远,三耗子可就吃不住劲儿了,一来肚子里饿得难受,二来那一年他也就是十四五岁,胆子又不大,离家一远,难免有点儿忐忑。勉强支撑着又走了几步,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坐下来休息,一边儿摸着肚子,一边儿唉声叹气,正在满心苦楚之际,忽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