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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马陵之战大败,大兵浩浩荡荡,杀奔河西之地。河西之地,是陕西东缘的一长条土地,在黄河以西。三百年来,秦晋反复争夺之,本世纪初吴起为魏国复得此地。如今吴起已乘黄鹤去,魏人只好在这里修起长城。“公子卯”奉魏惠王之命驰赴西河增援,凭借长城抵御商鞅。
商鞅给魏公子卯写来信:“尊敬的公子卯将军,我十年前在魏国等机会的时候,与公子您乃莫逆之交,一起探讨过人生伟大的意义和年轻的无穷愁闷。日夜不绝如缕,时光偷度,想不到今天我们却在疆场相会。今天的你我,是否还追忆着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还能否登上过去的航船?请让我恭敬地请求您,让我们双方罢兵吧,结盟而去吧。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呼唤,涛声依旧却不见了当初的夜晚。”
公子卯——一看名字就知道其出身贵族,“公子”表示他是国君宗族的,是魏惠王的哥们,任人唯亲来的,金玉其外,草包其内。他在部将的劝说下,拒绝了商鞅没安好心的邀请。
过了没多久,商鞅拔起大军,掉转车辕,主动班师回国。公子卯乐了,商鞅还是够感情啊,给我面子啊。于是也拔营回国。走出不很远,商鞅又送来书信道:“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临别的我感到空前的无所事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冬日感触,使我酒兴大发。怎么样,有空来坐坐,临别最后一晤了!”
公子卯忍不住了,说:“好吧,既然都撤军了,和平了,那我去见见商鞅吧,吃顿临别饭,叙叙旧。”公子卯带了几个保镖,只身赴会,喝了几圈酒,商鞅就翻脸不认人了,也不讲credibility(信誉)了,一声号令,尽杀公子卯的保镖,拿下公子卯,并且挥兵急攻已然群龙无首的魏师。魏军武卒都是拿固定工资的,这么多年了,士兵年龄老化,并且只求保命要紧(如果命没了,国定的工资也就没了)。秦军的锐士则相反,打仗都是扛任务的,一场战斗砍多少敌人人头,商鞅事先都给每小队下了指标。超过指标的部分有奖励,达不到受罚。秦兵一边砍魏军人头,一边还掐着指头算数,二八一十六,三五一十五,八个加九个,四十个人头,能换六十亩地啦,再砍三个人头,加上次两个,回家当小地主啦。噗哧噗哧砍魏军脑袋。
魏人后背被黄河阻断,无法东遁回国,只好留下一堆人头,让它停泊在枫桥边,再也登不上回家的客船了。他们只在遥远亲人的盼望中,还保存着那一张笑脸。其实,说砍人头是不准去的。人的颈椎是很硬的,轻易是砍不下来的,一般的青铜武器适合刺,而不是砍,青铜斧钺才能砍,但只在刑场上用。所以,战场上忙于厮杀的士卒,是来不及去切掉敌人的脑袋的,而只是把敌人杀死后,割其左耳朵下来,回去作为领赏的依据。
魏军此次大丧其师,魏惠王的夜晚从此被恶梦霸占,这是继桂陵、马陵之后的第三场恶梦。魏惠王恨恨地说:“吾恨未听公叔痤之言。”当初公叔痤遗言以商鞅为相,要不就杀了商鞅,魏惠王都没有听。不知道他的悔恨,是没杀商鞅,还是没用商鞅。
商鞅大破魏军,收得河西部分要塞,秦孝公以其功大,赐商鞅“商於之地”十五个城邑(每个面积不超过一所普通大学),连绵四百多里,从陕西的东南角,绵延到河南西部。商鞅得了商於之地,被赐号“商君”。君是一种爵位,是诸侯国内仅次于国君的最高爵位,后来的孟尝君、信陵君者流都是君。君可以承包一大块土地,仿佛国中之国(类似从前的卿大夫封邑,但自主权没有封邑大),在不断强化君权的战国时代,轻易不封君,一般只有国君亲戚或同性恋伙伴才有此殊荣,从中可见出秦孝公对商鞅恩宠有加。两年后,秦孝公为了进一步表达对商鞅的宠信,干脆卧床不起,芳龄才四十出头。
商鞅被叫到病床前,秦孝公说:“商君啊┅┅,现在社会上流行一股新的思潮。”
“请问主君,是什么思潮?”
“就是禅让主义啊。天下为公,不是一姓之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你的贤能海内瞩目,所以我打算把国君的位子禅让给你。”
商鞅听罢,五雷轰顶,两股战战,汗流浃背(类似诸葛亮)。不过,商鞅确实公而无私,谢绝了秦孝公的美意。秦孝公看见窗外的太阳在极遥远不可目睹的地方,用淡白的余光顾及了这个新兴城市咸阳,然后他翻了个身,死了。战国第三大鳄鱼秦孝公一死,商鞅立即专心扶立太子驷为新的国君——秦惠文君。
商鞅扫荡了世袭等级制度,打击了卿大夫家族,取缔他们德封邑。这些被扫荡被取缔的人,开始反攻倒算,一如当年吴起变法后遭受反攻倒算一样。太子驷当初在咸阳大街倒垃圾违纪,他老师被割了鼻子,猫在家里十年不敢出门。现在一看秦孝公死了,商鞅失去了后台,而太子驷当国君了,赶紧捂着鼻子蹦出来,积极揭发检举商鞅的“造反”行径:“商鞅蛊惑先君,专揽朝政,乃是魏国派来的卧底特务,野心家、阴谋家,妄图一举颠覆秦国伟大政权,证据十二分确凿,不信抓来审问。”
秦惠文君(原太子驷)说:“好,请逮捕商鞅,调查取证!”商鞅听到风声,赶紧一级戒备,在武警保护下,撒腿逃出咸阳,半路出境住旅馆,正赶上当地搞严打,非要拿出身份证登记不可,否则不让住宿。旅馆经理讲:“没有身份证,不许入住,这是上边要求的!上边要求了,如今社会治安形式非常严峻,扫黄打非,必须常抓不懈!”
晚风寒冷地肆虐起来,商鞅急了:“英雄啊!你放我进去住吧!”
“放过你?给我一个放你的理由先!”
“我的身份证丢了耶!”
“不交验身份证,出了重大刑事案件,旅馆经理要连坐!这是商鞅法令要求德。商君虽然现在被通缉捉拿了,但是他的法没有变啊!”
商鞅欲哭无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敢交身份证,怕被发现身份而遭捉拿。他只好在马车里睡觉,露宿野外,也没法洗澡了。(“作法自毙”就是从这里来的。秦国的法律执行力度也真是强啊,在边辟的野外都能做到这么严格,执行不走样。这样的政府效能在当今时代也是难以达到的啊)。
好不容易逃出边境,商鞅来到他攻打过的河西之地,对着东边的魏国要塞喊:“喂——,听着,我是商鞅,秦国的商鞅,也是魏国的商鞅啊——。喂!——他们说我是你们的特务,现在我没处去了,不管是不是你们的特务,放我进去吧!我只好找你们啦——”
魏国人紧张了,赶紧报告领导,领导一想,商鞅没少杀我边防军民,还诱惑我边民叛国逃跑入秦,是我们的仇人啊。秦人如狼似虎,他们通缉商鞅,我们又怎敢收藏。于是上城喊:“商鞅——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小庙,装不了你这大神啊!——您还是另想办法吧!抱歉啦!”
商鞅走投无路,只好折向南,回到自己的封地——商於十五个城,在河南西部、陕西东南部。商鞅在自己的老窝蹲了几天,风声越来越紧,秦惠文君(太子驷)没有饶他的意思。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第二天,眼圈青肿的商鞅召集私人武装说:“咱们造反吧!”
从前的功名全不要了,商鞅的造反军矛头指向中央,向北攻打到了陕西华县。但是这时候的封地军队,已经与从前的春秋时代不能同日而语,君王为了专制化的需要,限制地方封邑上的私人武装,已不可能发展出什么职业化的战斗力。秦国政府军从咸阳出发,以其正义之师、威武之师、拿提成之师,与化县守军合兵一处,迅速把商鞅击得粉碎,五花大绑捉回咸阳复命。
公元前338年的这一天,商鞅被绑到了咸阳市农贸市场,这是一个卖菜、杀人及教育群众的地方。围观者水泄不通,有惊讶的,有哀伤的,有快意的,有麻木的。商鞅闭着眼,在被勒死前的那一刻,他睁开眼,望着咸阳上空的白云,他这一生中最值的怀念的时光,是什么呢?不是出将入相时的威风,不是二十二年为秦国绘制改革蓝图的呕心沥血,不是西破强魏时的群情激昂,而是从前年轻的他,在魏国公叔痤相府里,留着小黑胡子,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整日和其他门客们投壶斗棋、煮酒谈天,那一段好悠闲的时光啊!
一半是雍容的雪,一半是奔腾的江。来不及想得太多,在秋风宕荡的午后,死神拎着一条洁白的绳子,绕过千千万万的小路,找到了咸阳市上的商鞅,拉起了他,把这个离家太远的游子,带走到更远更加无穷的地方。商鞅以身殉职,被缢死(这是大官僚的死法)。全家不分男女老少,儿子姬妾,全部被杀个精光。这似乎还不够让人解气,或者不够满足咸阳市围观群众的需求,秦惠文君批准把商鞅的body(尸体)套在五辆马车上,一齐拉动,一分为五。
商鞅body以五块的形式,被拉在全国循示,以警戒国民。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访民间,巡视他治理出来的蒸蒸日上的国家。西部的晨光,用细小的拳头,穿过树影,向马车上商鞅的body轻轻捶去。不管是好脾气的农夫,还是欲壑难填的商人,还是拿奖金的士兵,在秦国大地上,都被轻纯的晨风梳理了,而吹拂起这晨风的人,正在无言地离去。
但是人们埋头不愿去想。
而商鞅更加无言地走向更远。在他身后,西北雄浑的大地上,崛起了一个大辉煌,那就是伟大的秦国,未来一统华夷的秦国!秦国本身的最终胜利,是法家的大成功,是商鞅的纪念碑。这个起自布衣的改革家,实现了他布衣英雄主义的伟大功业。
刑名英雄五
商鞅死后,秦国继续它那艰苦卓绝的“战时法西斯主义”和“富国强兵改革”。秦兵骁勇,咄咄逼人,再次向东击败魏国,迫使魏国将西河之地,放弃殆尽。
魏国领导人魏罂终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