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队官又打量了一下海瑞,接着向大门那边大声问道:“你们谁知道,淳安知县今晚通知到会吗?”
大门外一个书办模样的人应道:“让他进来吧!”
队官便把官牒还给了海瑞:“进去吧。哎,这头骡子可不能进去。”
海瑞也看了看他,接着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大步走了过去。
队官:“哎!你这骡子给我干什么?”
此时海瑞已经走进了大门。
6巡抚衙门门房
衙门大了,门房也分左右,虽然都是让候见的人休息的,品级却有区别。海瑞进了大门,便被那书办领进了右边的门房,是一间只有挨墙两排长条凳的房子。
书办:“先在这里坐坐,什么时候上头叫你们进去,我会来通知。”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这间房也有灯,却不甚亮,海瑞从灯火通明的外面进来,坐下后才发现,里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先站起了,端详着海瑞:“幸会。在下王用汲,新任建德知县。”
海瑞也连忙站了起来:“幸会。在下海瑞,新任淳安。”
王用汲眼睛亮了:“久仰!果然是刚峰兄,海笔架!”
海瑞:“不敢。王兄台甫?”
王用汲:“贱字润莲。谭纶谭子理和我是同科好友。”
海瑞也立刻生出了好感:“润莲兄也是谭子理举荐的吧?”
王用汲:“什么举荐,我在昆山做知县,怎么说也算是个好缺。谭子理不放过我,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海瑞:“事先没征问润莲兄?”
王用汲:“谭纶那张嘴刚峰兄也知道,一番劝说,由不得你不来。”
海瑞肃然起敬:“润莲兄愿意从昆山调任建德,是建德百姓之福。”
王用汲也肃然了:“淳安更难。刚峰兄在前面走,我尽力跟吧。”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海瑞一身的风尘,“刚峰兄刚到?”
海瑞:“赶了五天,天黑前进的城。”
王用汲:“还没吃饭?”
海瑞点了点头。
“我去问问,能不能弄点吃的。”王用汲说着就走。
“这是什么地方?不要找他们。”海瑞止住了他,接着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已经干了的荞麦粑,“我这里有。”
王用汲看着他剥开了粑上的荷叶,大口吞咽着已经干了的荞麦粑,眼神中露出了“见面胜似闻名”的神色,就立刻去东墙边的小木桌上提起一把粗瓷壶,给他倒水。
那壶却是空的。
7巡抚衙门辕门外
远远的,看见辕门内那番气派,高翰文叫住了马队,从马车上下来了,对一行护从:“留两个人在这里等着,其他的人都去知府衙门吧。”说着,徒步向辕门走去。
把守辕门的那个队官大概已经摸清了今天这个会的路数,因此看见穿着便服走过来的高翰文,便不再喝他,径直问道:“哪个县的?”
高翰文掏出一张官牒递给了他,那队官揭开看了一眼方红大印就还给了他:“进去吧。”
高翰文也不言语,收好官牒向大门走去。
8巡抚衙门大门内
走进大门,竟无人接待,高翰文又停住了。但见那个书办在右边门房口不耐烦地对拎着空壶的一个人嚷道:“我说了,各人有各人的差,要喝水,待会儿到了大堂议事的时候,茶都有得喝。”
高翰文走了过去:“请问……”
“哪个县的?”书办乜了一眼,打断了他。
高翰文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立刻又忍住了,问道:“县里来的都在这儿等吗?”
书办:“是,进去坐着吧。”
高翰文:“淳安和建德两县到了吗?”
“这个不是?”那书办望了一眼拎着空壶的王用汲,答着就走。
王用汲望向了高翰文,准备跟他叙礼,高翰文却朝着那书办:“劳驾。”
书办停住了。
高翰文:“能不能给打一壶茶?”
书办白了他一眼:“我说你们这些人……”
高翰文一把从腰间扯下了一块玉佩,向他递去。
书办眼睛停在了那块玉上,接着又望向高翰文,脸色立刻好看了:“实在是太忙。”说着先从高翰文手里抓过玉佩,接着从王用汲手里拎过茶壶:“稍候吧。”拎着壶,捏紧了那块玉佩向里面走去。
王用汲这才向高翰文一拱:“在下王用汲,新任建德。请问阁下……”
高翰文:“里边去叙。”说着先走进了门房。王用汲跟了进去。
9巡抚衙门大堂
左右两排案桌,坐满了红袍紫袍。也是等得太久了,有些人便不耐烦了,种种无聊的情状就都露了出来。有两个坐在同案的官员正在把玩着一只官窑细瓷的鸡缸杯;有两个同案的官员更是不可理喻,竟在案上摊开一张新抄来的昆曲谱,用手指在案面上轻敲着板眼,同声哼唱。
郑泌昌坐在正中的大案前,他倒是好耐性,闭着眼不闻不地问在那里养神。
“哎!哎!”坐在左边案桌第一位的何茂才焦躁了,眼睛盯向了下首那几个案子前的官员,“你们有点官样好不好?这里可不是唱堂会玩古董的地方!”
那两个唱昆曲的官员停止了敲唱,一人收起了曲谱,另一人也把手从案面上收了回来。
另两位把玩鸡缸杯的官员也收起了杯子。
刚才还很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又死一般的沉寂了。
“真是!”何茂才又甩了一句官腔,接着对下面那几个官员,“听说淳安和建德有些刁民煽动百姓不肯卖田,各户还凑了些蚕丝绢帛四处买粮,这些事你们都管了没有?”
一个刚才还在玩鸡缸杯的官员答道:“都安排人手盯着了。好像有十几条船在漕河上等着买粮,正在谈价。明天等他们运粮的时候河道衙门就把粮船扣住。”
“粮市要管住。”郑泌昌睁开眼了,“所有的粮都要用在改稻为桑上面。再有私自买粮卖粮的以扰乱国策罪抓起来。”
那个官员:“明白。属下明天就扣粮抓人。”
“这才是正经。”何茂才说了这句,又向堂外嚷道,“去看看,那个翰林大老爷到底来了没有?到哪儿了?”
门口一个随员立刻应声走了出去。
10巡抚衙门门房
“我是谁无关紧要。”高翰文手一摆,“倒是二位担子重啊。一个县全淹了,一个县淹了一半。不知二位对朝廷‘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怎么看,准备怎么施行?”
海瑞竟不看他,依然在一口一口慢慢嚼咽着干了的粑粑。
王用汲看了看高翰文:“难。”
高翰文:“难在哪里,我想听听。”
王用汲其实也是心里极明白的人,见他这种做派,这般问话,早已猜着此人极可能就是新来的上司高翰文,但他既不愿暴露身份,自己便不好唐突,便把目光望向了海瑞。
海瑞这时接言了:“阁下这个话应该去问新任的杭州知府。”
高翰文倏地望向了他。
王用汲也是一怔,盯着海瑞,目光里满是制止的神色。
海瑞并不理会王用汲的意思,把还剩下一半的荷叶米粑往凳上一放,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听说这个‘以改兼赈’的方略就是新任杭州知府向朝廷提出的。按这个方略去做,淳安、建德两个县的百姓把田都贱卖了,改稻为桑也就成了。那时候该发财的发了财,该升官的升了官。到了明年,老百姓都没有了田,全都饿死,我们两个知县也就可以走了。不知道新任的知府大人说的‘两难自解’指的是不是这个结果?”说到这里海瑞目光一转望向了高翰文。
高翰文一怔。王用汲把目光望向了地面。
高翰文紧紧地盯着海瑞,这个新任的淳安知县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姑且不说,但对自己提出的方略态度如此激烈,倒有些出他意外,问道:“阁下以为‘以改兼赈’的方略就会让两个县的百姓都饿死吗?”
海瑞:“今年当然不会。那些大户早准备了粮,八石一亩,最多十石一亩,灾民卖了田怎么也能对付个一年半载。”
高翰文:“阁下怎么知道官府就会让那些大户用八石十石一亩买灾民的田?”
海瑞:“这正是我要阁下去问新任知府大人的地方。‘改’字当头,官府不贷粮,锅里没有米,如果那位新任的杭州知府大人是灾民,那个时候八石一亩十石一亩他卖是不卖?”
这话和胡宗宪说的话如出一辙,高翰文望着海瑞不吭声了。
最尴尬的是王用汲,对海瑞此时以如此激烈的言辞冒犯上司十分担心,可这时去给上司叙礼不是,如何插言也不是,只好怔怔地望着二人。三个人便都僵在那里。
正在这时,那书办拎着一壶茶进来了,也没在意三人都站着,倒挺客气,还带了三个干净的瓷杯,放在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几位也不要见怪,衙门大了,人都养懒了。你说这么多老爷来了,厨房茶房还在打牌,问茶叶还叫我自己去找。好在我随身带了一包今年新出的龙井,一旗一枪,也算上品了。几位在底下当差也不容易,喝吧。”倒完茶说完话,这才发现三个人依然站在那里,便有些诧异,望了望这个,又望了望那个。
“这茶不干净。”海瑞看也不看他,“我不喝。”说着径自坐了下去,拿起凳上那半个尚未吃完的荷叶米粑又吃了起来。
书办一愣,当下便把几个人站着的尴尬情形想到了自己身上,立刻瞪着海瑞:“我说你这个人是来当官的还是来找别扭的?看清楚了,这可是巡抚衙门!”
海瑞抬起了头,冷冷地盯着那书办:“巡抚衙门喝杯茶也要行贿受贿吗?”
书办被他说得一愣:“你……”
高翰文:“他不是找你的别扭,你出去吧。”
这时,何茂才那个随员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