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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哼唱的歌谣,澜夜嘴角似有似无的笑,井伶决绝而凶狠的目光,郁叶无理取闹时的俏皮模样,陈以亭气定神闲的身影……全都如色彩明亮的相片,深刻地印在脑中。
他翻身而起,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岩洞中还有另外一人的气息,浅草微眯起碧眼,打量四周。
“陈以亭。”浅草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救。”
一道紫色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正是陈以亭。只是他的穿着由招摇的白色唐装换作了暗紫色的长袍。
陈以亭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他埋头点燃一只香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袅袅的烟雾。捕捉到浅草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赞同,他的笑意更深。指间随意一弹,烟灰在空中飘落。
“你也认为巫者不能吸烟?”陈以亭走近浅草:“恢复得还不错嘛,可惜不懂得礼貌二字。”
浅草冷眼盯住陈以亭,摸不清对方的打算。从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就对自己非常厌恶,甚至不屑于去掩饰。
那天,气象台预报有雷阵雨。雨未下,整个城市却刮起了狂风。浅草与郁叶暂住的那栋楼已有20多年历史,破旧的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郁叶早早放学回家,对着浅草喋喋不休地描述一路上的见闻。被风刮跑的雨伞,东摇西摆的树枝,女人飞扬的裙下可笑的卡通内裤,扑到人脸上的性病医治传单……在郁叶看来,一切都那么有趣。
浅草望着窗外因这风而显得癫狂的世界,心底却生出压抑的感觉。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夹杂在呼啸的风中传来,郁叶耳尖地听到,跑去开门。可爱的脸庞先是惊讶,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兴奋。她几乎是尖叫着扑到门口那人怀里。
“以亭叔叔!”
浅草警觉地将郁叶拉回自己身边,不理会怀里小人正噘嘴抗议,他打量着来人。这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子,笔挺的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利落的短发,身上散发淡淡的烟草味。男子也注视着他,眼中是不屑与鄙夷。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几乎同时发话。
陈以亭哼笑一声:“你又是个什么畜生?”
郁叶闻言微微皱了眉,抢着说:“以亭叔叔!他是浅草,你看,他是不是很像爸爸?”
“是很像,连身上那股子骚臭味都一样。真不明白,你们怎么能忍受。”
郁叶不高兴地瞪住陈以亭:“以亭叔叔,浅草和爸爸都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能说他们坏话!”
陈以亭微笑着靠近浅草与郁叶,浅草直觉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一股隐蔽的力量牵制住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肉与皮肤。
“小叶子,你愿意和以亭叔叔一起走吗?”陈以亭轻抚过郁叶的长卷发,眼角瞄到浅草眼中的闪动,嘴角微微勾起。
“浅草也一道?”郁叶一手抱住浅草的臂膀,一手拉着陈以亭的手掌。
陈以亭望着郁叶许久,然后微低头,一抹明艳的笑慢慢逸开,再抬头,眼中是足以冰冻万物的寒:“他不是你父亲。”
郁叶撒娇地摇他的手:“以亭叔叔,浅草也一道嘛。我知道他不是,可是,我喜欢他,我要和他一道。”
她撒娇的时候,大大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嘴角边隐隐有酒窝显现,连小巧的鼻尖也跟着一皱,竟与陈以亭记忆中井伶的模样重合在一起。他有片刻的恍惚,仿佛看到也是这般小小的人儿,梳两根小辫,耍赖般摇着他的手,说:“以亭,去嘛,一道嘛,我一人好无聊。”也是同一个人,收拾了所有行李,开玩笑似地说:“以亭,我喜欢他,我要和他一道离开。”
他闭上眼,叹息:“小叶子,这是你的选择,对吗?”
郁叶一愣,点点头。
陈以亭睁开双眼,眼中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摸摸郁叶的脑袋,温和地说:“我不会再要求你与我一起离开,也不会再管你的事。你以后,好也罢,坏也罢,都与我无关。”见郁叶愣愣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说:“你可以和这个东西在枳城生活。我已经与长老会那群老头子交涉好了。”
说完,他看向表情冷冰冰的浅草,扯出个自信的笑:“生死结?井伶还是没改那个喜欢乱来的脾气。”
“什么是生死结?”郁叶不解的问。
“简而言之,就是你死他死,你生他生,他的生死取决于你的生死。”陈以亭说得轻松,似乎毫无觉察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他所说的内容深奥了点。
郁叶看看陈以亭,又看看浅草,眉间划成了深深的“川”。
第十四章·父女
第十四章
“我不是伪善的人类,不需要礼貌。”浅草站起身,变回黑豹模样。身上的外伤几乎全部痊愈,除了些微的酸软,看不出一点伤口。他迅速看陈以亭一眼。那人仍是一派温和,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
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浅草飞奔出洞口。陈以亭勾起嘴角,用嘲讽的声音说:“枳城,偏崖,也许你会有兴趣去一趟。”
浅草略略一顿,便消失在陈以亭的视野。
陈以亭自然没有放过他消失时的转向,原本是向正宁方向奔去的浅草突然改变方向,向枳城而去。他冷哼一声,长袖向后一甩,负手向岩洞深处步去。
岩洞中常年寒冷刺骨,没走几步,脚下的鞋便被打湿。越往深处走,那股寒气越甚,凭肉眼已经不能视物。陈以亭从怀里掏出颗散发萤萤冰蓝色的小珠子,就着微弱的光芒继续前行。又走了几十步,眼前出现一个天然生成的钟乳石壁阻隔掉道路。石壁原本是乳白色,在蓝色光芒照耀下,显得异常纯净。
陈以亭纵身一跃,跳上石壁上一个小小的突起。
站在突起上,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那面挡住行进道路的石壁并非在底下所见为一块完整的石壁,而是两面分别从下往上生长与由上向下生长的石壁组成。两块钟乳石之间有个仅能容纳一人跳下的缝隙。陈以亭潇洒跳下,继续前行。
前方是一条约一米宽的地下河,河水湍急,水流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响。他沿着地下河,不急不缓地走。没多久,地下河出现弯道,他轻跳至河对岸,笔直向前行。约莫两三分钟后,洞穴渐渐狭小。到有日光射进洞穴,方才偌大的天然溶洞已变得只三四米高。眼前出现一个出口,陈以亭微微一笑,步了出去。
洞口是一个空旷的平台,左侧有蜿蜒的山路向上。山路的尽头,一栋简易的二层民房立在路边。
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笑声:“以亭,你再不来,我可闷死了。”陈以亭推开门,与之相视而笑,快走几步来到她跟前,蹲下,微扬脸,眼中满是温柔:“面色瞧起来好多了。”
那人半躺在一个竹椅中,自然卷的短发此刻乱得像团茅草,苍白脸庞,大眼机灵地在陈以亭脸上扫来扫去。正是从朝优手中逃出的郁叶。
郁叶调皮地朝陈以亭抛个媚眼儿:“我什么时候脸色好过?”她长年累月贫血,不管怎么活蹦乱跳,脸色看上去总是苍白。陈以亭也清楚这个,哼笑:“总比跑到我这里后那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模样强。多亏我医术高明。”
“是是是!你的医术天下第一,好不?”郁叶说得快了些,便感觉气吊在嗓子眼,出不大来。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不仅让她眉头锁起。
将郁叶的神情看在眼中,陈以亭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你那只忠心的宠物回枳城了,你不担心?”
郁叶无言地看向陈以亭,摇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故意引他去枳城,是为了吸引朝优他们的注意力。给我的恢复空出时间。”他赞赏地一笑:“不笨嘛。”
“那……是基因好……”她犹豫着说出,然后炯炯地凝视陈以亭,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但是他的心思想法,她又怎么能看懂。
“确实。”他说完,静静回视她。他还是寻常表情,初看一派温润君子模样,仔细瞧,又会读出几分嘴角眼底的不屑与讥讽。
她心里难过,手渐渐握紧,“小的时候,你告诉我,浅草是因为生死结才不得不与我一起,还告诉我因为我,他原本几百年的寿命变做了几十年;你说,世间没有两全之事,让我自己选,选了浅草便不能选你;你教我巫术,让我依赖你,可你却用一个真相将我彻底打入谷底。以亭……我……真的不懂你。”
他墨黑的眼眸越发深沉,仿佛无波潭水。那因为岁月而轮廓分明的脸,曾经是郁叶少女时期惟一的崇拜与爱恋。他悄然一笑,云淡风轻:“怎么,郁叶,你还没从我说的那件往事中回过神?”
她叹口气:“说起来多容易似的。对你来说是往事,对我来说,却是梦想与信仰的破灭。”她伸手拉住他的小手指,笑着说:“你不来救我,起初我也觉得伤心,可细细想,便知道,那是你在试炼我。如果连朝优与埝予都对付不了……我……怎么……怎么配是天才巫者井伶与陈以亭的……女儿。”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眼里涌出些怜悯:“你做得很好了。”
“可惜……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因我而死……”
陈以亭淡淡地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适者生存。我看过那个木系巫者的桑珠,她会死,是因为她不够强。”他说话的语气始终温和缓慢,但那话却是冷酷淡漠的。郁叶轻咬下唇,失神地看向陈以亭。她想问,如果自己死在朝优手上,没有回来,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说这些冷酷的话语。话到嘴边,终究没问出。
他与浅草并不一样。
枳城汽车站。
冯祺站在汽车站的出站口,略有些无奈地看着正下着的倾盆大雨和慌乱奔走的人们。又是雨天,从入夏以来,枳城的雨似乎就没停过。天气预报说,据观测,未来的大半个月还会继续是强降雨天气。
与章栎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