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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在室内翻滚,在挤碎玻璃后吐出火舌,舔向淫雨霏霏的夜空。惊叫声在四周响起,嘈杂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狭窄的街道上。尽管火焰在六楼,大街上的人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热度。人人都相信,起火的公寓里不会有活着的人了。
两辆救火车终于尖啸着奔来,人群闪开,水龙很快腾空而起,射向灼热的火窟。
她知道,这没有用了。早就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死了。火焰是从最贴近他们的地方燃起的。
她仿佛又看到了火焰中的景象。那双燃烧的手穿破火舌,固执地寻找着她。那尖锐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她紧紧抓着身旁少年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觉着他不平稳的呼吸。
“哥哥,”她轻声问,“你说,妈妈和爸爸死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她小小的脸庞一明一暗。她的眼睛映着橙红的火光,折射出一层悲哀的泫光。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爸爸妈妈都希望我们死掉?”
“我们没做错什么。别哭。”少年紧紧抱住她的纤瘦的肩膀,拭去她眼角的泪。“爸爸妈妈认为我们做错了,但总会有人理解我们的。我们将来会有朋友,我们的朋友们会对我们好,我们不怕什么。”
“是啊,我们不怕什么。”她低声重复他的话。“因为我们无所不能。”
第一部分:噩梦的开端噩梦的开端(1)
上午,8:30。
“你小子也太过分了,半夜拉我们去搞那么恐怖的东西。”
“我有什么办法,说了没有十个人登陆游戏无法启动。”朱昔握着一杯冰水,一边感受着水杯的凉意,一边通过电话跟朋友闲聊。“谁叫我们熟,我不拉你们拉谁。”
“怎么好事想不到我们头上?”
“你老兄还有完没完。这样吧,中午咱们一起吃饭,我请客。”朱昔嘿嘿地笑着,把目光投向那一窗耀目的阳光。
“全请?”
“屁,请你们两个就不错了!”他大声笑骂。窗外的阳光让他感到有些眩晕。在网上玩了那个游戏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似乎得了感冒,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完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都是因为那个游戏,在游戏的最后一刻他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没错,那是幻觉。绝对是幻觉。多少年来,他一直试图忘记那一瞬间,但它却固执地仍存在于心底。
那个女孩躺在月光下。乌黑的长发在绿草上铺开,雪白的胳膊,雪白的连身裙,分不清那里是裙子,那里是躯体。
他始终不敢去看她的脸,那张美丽无瑕的脸。
他忘不了当时她投向他的目光,虽然他没有勇气看她的脸,但他确实感觉到了。那种冷冰冰的目光。并不是怨恨,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逆来顺受的驯服。在那洁白的银光下,这少女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
我怎么会想到要去参加那个游戏的?太蠢了。什么降灵会,全是狗屁。
天气热得让人烦躁,他紧握着听筒的右手渐渐分泌出汗水,变得粘乎乎的。
朱昔狠狠地瞪了身后的电脑一眼。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打开电脑了。他强迫自己相信,那个游戏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自己心里有问题,才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反应。但是没有用,他下意识还是不想去碰电脑。
“哥哥?”妹妹朱丽踮着脚从架子上拿下她最喜欢的桔色杯子,凑到饮水机这边来,“爸爸还没有打电话来吗?”
“还没……不是跟你说话。行了,有话呆会儿见面再说。”朱昔挂上电话,用手腕碰了妹妹一下,“别用这个杯子。这杯子坏了,漏水。”
“乱说。”朱丽瞪了他一眼。他们兄妹俩个相差10岁。朱昔对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爱心可言,只有朱丽例外,他对她的宠爱过了火,简直有点兄代父职的意思。以至于朱丽在学校作文里谈到最爱的人时,说的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哥哥。
“你忘了昨天用这杯子冲红茶的时候了?茶水在杯子下面漫了一片。”
“哦?”朱丽好像是想起来了,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时候她杯子里清澈的开水已经灌满半杯。她小心地摸摸杯子底,发现还是干干的。“嘿,杯子又好了!”朱丽得意洋洋地抬起手来给朱昔看,“看看,杯子还是好的。”
“好好,既然是好的,那就好好喝水吧。”朱昔把红茶包放进妹妹的杯子里。眼看着干燥的纸包在水中浸透,溢出一丝丝鲜红的线条,在杯子里缠绕着。
“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想去,不太舒服……”他说着,忽然感到一阵陌生的气味传进了他的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跟红茶的香味混在一起,酸溜溜的……是柠檬吗?
“身体不舒服,到海上玩玩就好了啊!”朱丽以为朱昔皱眉头是因为厌恶跟她一起去,不由得有点慌张,“前几天去游乐场的时候还好好的嘛。哥哥,你不去就不好玩了!”
朱昔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红茶和柠檬香味混合在一起,在他头脑中似乎激醒了什么,一层很模糊的,像雾一样的画面。不论他怎么努力去探索,还是看不分明。
红色……水……女性……香气……这到底是什么?
“哥哥!”朱丽已经不耐烦了,“去啦,跟我们一起去吧!坐豪华大船渡海旅游!你要不去,我们就起码好几天见不着面了。”
“不行,这次真的不行。”朱昔笑了笑。他并非不想到海上旅游,只是海上旅游必须要跟爸爸还有妹妹在一起。相比之下,还是跟狐朋狗友聚一聚更能吸引他。“你跟爸爸好好玩玩吧,难得他有时间。你不是也很想爸爸吗?还专门擦了香水。”
“香水?哪有?”朱丽一愣,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铃却提前一步响了。
“看,来电话了。”朱昔走过去提起电话,应对了两声,随手就挂上。“他在楼下等你了,来,走吧。”
“好吧。”朱丽有点不情愿似的,把一口还没碰的茶杯放到茶几上,转身跟提着行李箱的朱昔一起走出门去。
第一部分:噩梦的开端噩梦的开端(2)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金黄。虽然关着窗户,但蝉鸣还是隐隐约约传了进来。一群小孩子从窗下跑过,留下一串尖细的笑声。
暑假,又是暑假。
欧阳操对于那个小镇的回忆大部分都模糊了,只有那个夏天还清晰地留在他脑海里。碧蓝的晴空,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飘散着家家户户不同的爆锅气味。从东面窗口刮进来的风吹到脸上,隐约闻得到海的味道。
那个暑假,仿佛诠释了“幸福”这个词的全部含义。后来的日子里,在他感觉到幸福和愉快时,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段日子。
那段在黄金般的阳光下,尽情嬉戏的日子。完美的快乐,最后……却坠上了一个黑暗的结尾。
她惨白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紧皱的眉头,她哀伤的表情,她的一切都是美的化身。她根本不是一个人,她从生下来开始,就跟人类截然不同。
黑色的屏幕底色上,鲜红的字体一个又一个缓慢地冒出来:“沉睡在你们记忆中的人已经归来,在她曾经归来的时刻又一次回到你们身边……”
曾经归来的时刻?
欧阳操抬起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历。七月二十九日。
七月二十九日。三天前,是七月二十六日。四年前的那天,她回到那个小镇。四年后的那天,她的模样在一场荒谬的降灵游戏之后,又一次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欧阳操脑海中。
这个做游戏的人简直无聊透顶,就知道玩弄这些虚无飘渺的文字把戏,这些台词纯粹是胡说八道,只是为了要激发玩游戏的人的想像力,让他们自己吓倒自己。
欧阳操不愿再想下去了。发生在那个小镇的一切不应该再被回忆起来,它应该沉睡下去,永远沉睡在心底。
她已经死了。尽管别人都说她失踪了,可我知道,她死了。
可是……如果是她的哥哥呢?她哥哥还活着,如果这个游戏是他做的,如果他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
不可能!他妈的绝对不可能!
欧阳操的拳头狠狠砸在褐色的写字台上。桌面一阵震动,咖啡杯里的咖啡剧烈摇摆了一下,又渐渐恢复平静。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重新唤醒电脑,打开了他的邮箱。
“阿琴,你真的不能再熬夜玩游戏了,你看你现在,一点精神都没有。”
“妈妈,我不是玩游戏玩的。”司空琴疲惫地抬起头来。房中开着空调,但她还是觉得太热了。
一种莫名的燥热。
“那你是怎么搞的?”妈妈放下一杯橘子水,带点训斥口吻地说。“昨天又熬到三点才睡觉吧?我听到你在房间里放音乐了。不能因为放假就这么放纵,生活得有点规律。”
“我是吓得睡不着。”司空琴小声嘟囔了一句。她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人询问来询问去,但同样也不愿意沉默。
“吓的?你怕什么?”妈妈正在朝厨房走去,回身望了她一眼。“对了,今天早上你还没起来的时候,你同学来电话找你。说想让你把昨天‘降灵会’的网址寄给她们。”说到这里,妈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喂,阿琴,你不是加入什么邪教了吧?”
“才没有。”司空琴趴在桌子上笑出声来,“不过是上网玩了个鬼游戏,吓坏人了。”
“现在网上的人真无聊。”母亲一听是网上的事情,立刻失去了兴趣。虽然自命是个开明而且现代的人,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