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打大元子的马拴进马厩起,她就爱这匹马,总想趁机骑它跑一圈。机会终于来了,那日晌午爹和大元子酒后睡去,她便偷偷牵出马,骑它出城。窥视漂亮杜小姐的大元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偷偷溜出车店,尾随城外。
空旷的原野上,骑在马上的杜小姐,红色的旗袍像面旗帜,呼啦啦地飘着诱惑,大元子被她骑马姿势吸引住,凝视了许久后他嗷叫一声,那是他独创的呼唤坐骑到身边来的声音。
马不再听杜小姐的驾驭,朝大元子奔驰而来,似乎杜小姐决心征服这匹马,狠收缰绳,那马猛然竖起前蹄,把杜小姐掀下马背,重重摔落雪地上,踝骨扭伤疼得她呻吟起来。
“我帮帮你吧。”大元子熟练地给她又捏又揉,很快便不痛。杜小姐忽然觉得一只不安分的手,在她髋部抚摩着,她没有拒绝……一滩鲜血染红压成冰状的雪地,她说:“明年春天,你带走我。”
“今年冬天咋熬?”
“晚上你到我房里来。”
既然和杜掌柜把话挑明了,见对方有些迟疑,大元子来了匪劲儿,掏出匣子枪往杜掌柜面前一拍,冷笑不语。
杀人越货的胡子得罪得起吗?
转年,杜家老小眼睁睁看着胡子驮走大小姐,杜掌柜麻木的脸湿了一大片。
胡子大元子伤好后,临离开车店的前一夜,他再次跪在杜掌柜面前,说出真实话来:绺子抢劫一家大地主反遭护院的武装人员追杀,杜小姐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却执意要参加这次抢劫,鞍子垫着羊皮和棉被,追杀中因身子不方便多次落马,耽误了绺子逃脱,况且敌手越来越近。大元子明白如果等她必然绺子吃亏,扔下她落入魔掌后果不堪设想,他心一横,一枪将她击落马下。
“我已知道这件事,”不料杜掌柜这样说:“你抢的是我内弟家。”
“那大小姐怎么没说!”大元子疑惑。
“她早跟你一条心啦。”杜掌柜说。
故事9:人皮马鞍
举行庆祝剿匪胜利大会,太平村头搭起秫秆席棚,横幅醒目,柱子上贴满鼓动性的标语口号。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服装鲜艳的姑娘、媳妇们在锣鼓声中穿梭,一脸喜色和红润,这是会议开始前的情景。
当持枪的战士列队进入会场,喧哗顿哑,目光绕缠拧扯一起投向主席台,解放军剿匪部队的首长宣布公审匪首遮天蔓,历数其杀人、越货、绑票、糟蹋妇女条条罪状,台下爆起一片愤怒的呐喊:
“枪毙遮天蔓!”
“为受害兄弟姐妹报仇!”
五花大绑的胡子大柜遮天蔓被押进会场。只见他神色镇定自若,朝某个他自认为熟悉的面孔微笑点头,挺直腰板走路,似乎保持某种尊严。
“胡子都不怕死吗?”人们复杂的目光中又多了一种疑问。
公审会议程序很具那个年代的特色,受害者哭诉受害过程,激起人们的愤慨、仇恨、狂怒,于是唾沫星子、臭烘烘的鞋底子一起飞向作恶多端的胡子大柜。
面对声讨的遮天蔓泰然处之,什么唾骂呀,什么控诉呀全都嗤之以鼻。
农会干部抬上一副马鞍,便把控诉推向高潮,一位老汉颤抖地挤到马鞍前,指着遮天蔓鼻尖说:“黑心肝的胡子头,你用人皮蒙(做)马鞍子,丧尽天良。那年腊月初六我儿子被你抓去整死,到今个儿没见尸首。你说,这马鞍是不是用我儿子皮……”
匪首遮天蔓脖梗挺挺,矢口否认。
一位墩实老汉拎着带血渍的花布衫,泣不成声地说:“俺闺女叫胡子霸占,她……”
匪首遮天蔓仍然说不是。
失去亲人的人纷纷上前质问遮天蔓,他都说不是。然而,匪首面前这副马鞍的确是用人皮蒙的,制造相当的精巧,黄铜骨架蒙着麦青肤色的人皮,细腻而光亮,鞍左侧某一部位有明显子弹洞穿的痕迹——口径很小的窟窿。
公审结果,将遮天蔓就地正法。执法人员举枪瞄准,遮天蔓瞥眼那副马鞍,目光粘粘地留恋,几滴泪珠被炸子儿震迸出眼眶,他一头栽进为他掘好的坟坑内。直到这时,有人发现人皮马鞍的一处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歪歪扭扭地文着一个女人的名字:稻花芳子。
稻花芳子,凡是熟悉亮子里镇的人对此名字并不陌生,立刻让人想到柴禾街上那个日本餐馆。两间青砖鱼鳞瓦大檐房,悬挂一个红圈店幌,标明是家经营小吃饭馆,女老板就是稻花芳子。
胡子大柜遮天蔓结识稻花芳子不是在餐馆,而是在关东军的兵营中,并且是在一个落雪的傍晚。初落的雪预示一个畸形爱恋的结果。
那时,遮天蔓绺子闯荡在辽河东岸,一百多人的马队,对当地政权形成潜在威胁。驻守亮子里镇的关东军守备队长林田数马智高一筹,认为清剿要损兵折将,派人说降为上策。封官许愿的诱惑,遮天蔓率马队接受日军的改编,他被委任骑兵中队长,派进一名日军曹长山口当队副。
荒原落头场雪的夜晚,快要醉倒的遮天蔓在翻译官的引导下,进入关东军兵营中的一个整洁的小院,在一所黄色木板房前,翻译官凑近他耳边说:“开开洋荤吧。”
“妈的,老子和大鼻子娘们儿干事时,你还穿活裆裤呢!”
对遮天蔓的讥嘲,翻译官没做出明显反应,只是说他有事,踩着雪,吱吱脚步远去了。
步履不稳的遮天蔓,抬起马靴踢开门。两条美丽的小腿出现面前,浓重的香水味儿扑向一身雪花和马汗酸臭味儿的胡子大柜,客气地说:“您来了,请多关照。”
遮天蔓一下被这年轻貌美的女人迷住了,目光从套在木屐里纤小的脚和足踝,顺着女性的曲线浏览,圆鼓的臀、乳,莹洁的牙齿,明亮的眼睛,整个人给他感觉实成、紧称……拽住她裙子的下摆,猴急地喘息道:“快吹灯!”
日本女人修养很好,娇媚地笑笑,圆润的声音说:“热水为您准备好了,请沐浴。”
“咋?”满目她可爱脸庞和优美体形、回味刚才甜蜜滋味儿的遮天蔓,见那黝黑的眼里烁出忧伤、痛苦,疑疑地问:“是我太狠啦?”他做出粗俗的夸张手势。
“可别这么想呀,我喜欢那样。”她往他宽大的怀里委了委,用湿热的嘴唇代替手抚摸他的肩头,说,“你身上有股海边的藻叶味,我家离海很近……”或许,她认为他是值得特殊信赖的人,到底是他健壮的体魄,还是他有威震荒原的名字,数不清的男人占有自己肉体,她唯独向眼前这位占有者诉说悲惨身世:圣战开始后,十七岁的稻花芳子狂热地随军到中国东北,做慰安妇当军妓。她很小的时候,在天津卫做生意的父亲带她到中国,送进私塾读三字经、千字文、朱子家训,穿过满族的花布旗袍和扎花拧云子卷的千层底布鞋……在新京(长春)为尉级军官服务的妓院里,娇好的容貌获得宪兵林田数马的宠爱,几乎是独占着她。后来,林田数马调到亮子里,便从新京带她到此地。这次他拱手献美,除了拢住胡子大柜的目的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玩腻了她而一脚踹开,眼下正和丰臀大乳的白俄罗斯妓女打得火热。
稻花芳子的小木屋似一根牢牢的拴马桩,结实地系住遮天蔓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他整日泡在她的卧榻上,疲惫后枕着她细软的肚皮,听她清唱《歌妓盼归歌》:
奴家十六深闺女,
阿娘把我当珠玑。
光阴荏苒年十七,
何逊“西施”依“通姬”。
为了圣战渡重洋,
随军东北当歌妓……
已经看出林田数马恶毒用意的稻花芳子,她没向遮天蔓透露出一点自己真实想法,表现出对此阴谋十分冷漠、敷衍塞责。缺乏热情的真正原因是她感到实在无能为力。她能做到的是充分展示、奉献青春激荡、火一般的躯体,去满足土匪遮天蔓,让他高兴,使他快活。起先是彼此磁吸和需要的肉体结合,一段时间后便是值得诗人吟诵的恋歌,终于谁也离不开谁。
“领我走吧!”芳子说。
“大柜不能娶女人,这是绺规。”
稻花芳子做压寨夫人无望,就说她会做菜,打算在镇上开家餐馆,想她就到餐馆来找她。此事必须征得林田数马的同意,否则,她出不了关东军兵营。
遮天蔓没费太多的事,以全绺人马永远效忠太君为条件,林田数马批准了放稻花芳子出军营。她选择柴禾街上的繁华地段,开家餐馆,买卖也很兴隆。遮天蔓常跑到稻花芳子处过夜……他们的甜蜜很短暂,中断得也突然。
林田数马调回新京关东军司令部任职,瘦猴模样的竹麦接替他的职位。他去日本餐馆第一天眼睛盯住稻花芳子裹在蓝色绸缎旗袍里凸起和崎岖部分,并对她咿哩哇啦一阵日本语,她脸色变得苍白。竹麦走后遮天蔓关注地问:
“他对你说啥?”
“没,没什么。”她察觉出遮天蔓狐疑满腹,扑到他的怀里,双臂蛇脱皮似的褪掉衣服,冰肌玉肤展现他的面前,投在墙壁上的两个婆娑身影合在一起倾斜倒下去。歌声在一切归于宁静后飘出餐馆——
世人喜摘忘忧草,
忧天心肠忘不了。
故国四月看樱花,
中国北方白雪飘。
多情自古伤别离,
富山雪白冷萧萧。
这一夜日本餐馆里所发生的事情没人知道。星月不负责任地藏躲起来,苍穹一只黑锅似地扣住小镇,买卖店铺大都关门打烊,街上行人稀少。在街对过的“老边饺子馆”,靠窗那个闲闲地呷着二锅头烧酒的食客,看见遮天蔓壮如牛的身躯从日本餐馆蹭出,背上扛着裹块毯子僵直的稻花芳子。
两个时辰前,她唱完那支歌妓盼归歌之后,说出竹麦令她明天回关东军兵营的真相后,切腹自杀身亡。也就在这个夜晚,遮天蔓带领他的一杆人马离开了亮子里镇,钻进荒芜大漠。
传说遮天蔓花重金请来制马具的著名工匠,熔化三尊铜佛像,用稻花芳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