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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必须赶回太平村,送回情报。”土龙说。
“兄弟,”天南星愤然作色,气呼呼地放下土龙说,“你自己走吧。”
身负重伤的土龙躺在冰冷的草地上,伤口阵痛,嗖嗖的秋风夹杂着星星雨点,一只斑翅山鹑,或是秃鼻乌鸦,不住地哀啼着。天南星扔下半包大烟和一句话:“救活一个降大杆子(兵),弟兄们就多一个仇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完全被风声淹没,土龙捂着伤口使出生平气力呼唤:“大——哥!”
显然,天南星听不见,他已将土龙远远地抛在后面,疲惫的身子似乎比夕阳落的还快,满地红色余辉时刻,他已在笤条墩子下睡着啦。醒来已是夜半时分,月亮一脸不高兴,沙坨面孔阴沉着。今晚都怎的啦?生土龙的气吗?他恨土龙:“当兵,当个屁兵。”嘴里苦嗞嗞的,他点着烟时又想起土龙,“怎么没问问他有没有烟呢。抽一口会暖和些。就是有烟,左臂伤得那么严重也卷不上烟……”他猛然想起绺子,曾几何时,缺粮断水身陷绝境,一碗小米饭分粒吃,一碗马尿大家分着喝。同生死共患难,那才是真正的兄弟!
“大哥!”他像是听见有人召唤他,天南星拧身站起,沿原来路返回,天亮时找到了土龙,“兄弟,抽袋烟吧!”
辛辣的蛤蟆烟雾中,他们挨排坐着。土龙说:“大哥,见你愁眉苦脸的,我打心眼里难受。”
“兄弟你不在绺子里,我告诉你吧。”天南星道出此次离开绺子找柳絮母子的秘密。
“那女人三十出头,男孩子叫小豹子!”土龙有些兴奋,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你见着他们啦?”
“是啊,在去年腊月。”土龙回忆说,“我们游击队去白狼山的路上,发现两个冻僵的人——中年妇女和十五六岁的男孩。大队长脱下大衣裹住男孩,命令就地搭起帐篷,留下两名战士和一名军医抢救。等我们从白狼山回来,帐篷被里码人(胡子)烧啦,打死了三名游击队员,中年妇女像是被马踩死的,男孩受点轻伤……”
“小豹子呢?”
“随游击队开进了关内,我送小豹子当的骑兵。”土龙说,“小豹子他娘游击队给安葬了,狼洞坨子上那个新坟就是。天寒地冻没盖多少土,大哥以后给她圆圆坟吧。”
“兄弟,走!”天南星背起土龙,直奔游击队驻地太平村。
背靠棵老榆树,天南星泪眼凝望坟头萋萋枯草。自己与她两地悬隔,她独居荒野,儿子又铁骑入关,孤凋凋剩下自己,是听土龙的话留在游击队里,还是回小孤山找绺子去呢?
“咴咴!”仿佛听到几声马嘶。天南星想起他的心爱的雪里站马。客栈老板肯定把它送出城,它能回到小孤山,弟兄们见到马,一定想到发生了意外……走,马上就走。
他最后看眼太平村,朝着太阳落去的方向走去。开始有只鹞鹰伴他而行,很难说出它的真实目的。或许是寻找被人轰起的鹌鹑和野兔吧!充满杀机的氛围天南星并未感到恐怖,腰间的两把匣子枪,赶走了威胁壮了胆子。鹞鹰跟着飞,一定是去小孤山,那山的确有很多鹰常年栖居。
鹞鹰飞走了,面前展现大片茂密的芦苇,绕是绕不过去,他脱掉早晨给女人上坟时才上脚的那双新布鞋,挽起裤管,腿越陷越深,稀泥冰冷刺骨,脚窝里浮出片片鲜红的血,脚被苇茬子割伤扎破,麻木的双腿渐渐发沉,假若停下来,他将难走出芦苇荡。
他渴望雪里站奇迹透一样来到身边,幻想出那如意的场面,它瞪着惊异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走进这鬼地方?”尔后,舔着他的手,最后它俯下身来,他爬上它背去,一阵风似地跑回小孤山。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芦苇荡忽然响起鸟啼。他仔细倾听,辨别是哪一种鸟,叽叽喳喳,舌头很硬,肯定是拙嘴笨腮的麻雀。显然近处有村屯和人烟,麻雀巢居屋檐,捕食总不会飞得离屯太远,他顺着声音摸索过去,因为肚子饿得有些疼痛,一颗子弹换拇指大小的一只麻雀挺不合算,但是子弹不能充饥啊!
大柜天南星没急于开枪,他选择最佳角度,力争一枪击落两只,信心十足。砰!一只麻雀落下来,粉身碎骨,慢慢涌着鲜血。他拎起鸟腿让血直接滴进嘴里,干渴的嗓子和刷子般的舌头得到了滋润,血腥味让人恶心。甜甜的血引起强烈的食欲。他加快脚步,很快走出苇塘,找到几根笤条枝子,点火熏烤麻雀,羽毛的焦糊味,竟如此香,背部渗出油汁,被火烧燎得嗞嗞地响。烤熟了,毛也没摘,囫囵个儿的填进嘴里。
咔嚓!细嫩的鸟骨头被嚼碎。吞掉一只麻雀,胃反倒饿得更难受。
叭,叭,叭。空中霍然响起打竹板的清脆响声,一只被人们称为“呱嗒板”的昆虫落在近处草丛中,都是晚秋了,它仍然顽强地活着。记得一次被兵追杀,弟兄们活吞“呱嗒板”充饥。当然还有蚂蚱、沙沙虫、蝈蝈什么的。
天南星慢慢趟着草,去逮“呱嗒板”。大自然作美,草地有棵欧李,鲜红的果子缀满枝。这东西甜酸,十分爽口。他索性躺下,直接用嘴摘果子吃。
两只金莲一般大,
亏了奴的妈。
又不倒打,
又不歪拉,
从不裹杀。
扎一扎金莲无有三寸大,
步步走梅花……
见鬼了吗,天南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坐起身,看见一个人牵着毛驴,悠忽忽从沙坨间走来,滋味儿地唱,驴背驮的红漆箱子上插着面拨浪鼓。
“这位老大,哪里发财呀?”天南星双手抱拳道。
“发财?!”牵驴的人倒吸口凉气,深草没棵的突遇彪彪一个大汉,吓得双腿发软。心想,不是棒子手就是胡子。牵驴人是个货郎子,脑袋瓜很灵活,立刻挤出一脸笑,客气地说,“大爷有啥吩咐……”
“有啃(吃)的吗?”天南星盯着驴背上的箱子,目光贪婪。
货郎子吃惊不小,啃是胡子的黑话,吃饭叫啃富。货物白白送他是小事,再搭上条性命,人财两空。他越想越怕,威胁生命的恐惧几乎压垮了他,战战兢兢说:“有,有,这就孝敬爷你。”他拿出金黄的小米面煎饼,中间卷着大葱、豆芽和大酱。
狼吞虎咽下三大卷煎饼,货郎子两天的伙食让天南星顷刻吃光,干硬的煎饼卷大葱虽然比不上绺子里的大鱼大肉,却吃得好香好饱,辘辘饥肠得到满足,精神了许多。
货郎与之相反,双腿直打颤。这时,天南星解开衣襟,拔出手枪,货郎扑通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饶命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五六张嘴全靠我一人……”
哈哈,天南星开怀大笑,货郎子更加心虚,磕头如捣蒜,精明的买卖人竟给吓懵了,连说哀求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软瘫在地上。
“扒子(软蛋)!”天南星拔出手枪绝无伤害对方的意思,绺子规矩如钢似铁:七不夺八不抢,其中有一条货郎子不抢。天南星觉得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从手枪膛里退出几粒子弹说,“我腰没片子(钱),用它顶饭钱,拿着。”
“啊!”货郎子转悲为喜,一屁股坐到地上,孩子似地哭起来。
天南星想到唯一不折磨货郎子,别让他再受罪的办法就是立马离开。他说了句:“后会有期!”大步走下沙坨。
天近晌午,天南星路过个屯子,为找口水喝走进一家大院。
“你咋进院来的?”院主人一脸的不高兴,很讨厌陌生过路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
“喝口凉水。”
“喝水,井槽子在那儿。”院主人极其冷酷,指指院中的辘轳把井。
“妈的!”天南星心里恨骂一句。院主人生硬的态度深深激怒了他,伸向腰间的手归终滞了,来到井沿旁汲半柳罐斗井水。这时一匹马来到井沿,它全鬃全尾,额带白星,阳光下周身呈金色光泽。
院主人见过路的人打量自家的马疑窦顿生,急忙进屋去取沙枪,出门时,天南星已骑上那匹光腚(没鞴鞍子)黄骠马,旋风一样刮出大院,身后响起枪声和叫喊声:
“抓盗马贼啊!”
六
胡子马驾(驾驭马的技术)都不错,天南星手拽鬃毛,无鞍无缰竟能策马奔驰,它的速度无法与自己的坐骑雪里站相媲美,但也不失是匹上等快马。
“站住!”
“哪里跑!”
几个骑马的庄稼人手持火燎杆(枪)、扎枪、勾杆、铁齿锓刀、镰刀追过来。天南星举起手枪,追赶的人进入射程之内,只要扣动扳机,领头的傻大个儿就要落马。
“你跑不了啦。”傻大个儿在晃动月牙形镰刀呐喊。
双腿有力地夹住马,天南星侧过身,寻思击中傻大个儿哪个部位,胳膊还是耳朵?打掉半片耳朵,足以教训他啦。他勾动扳机的一刹那,草帽下露出一张娃娃脸,细皮嫩肉的,稚气尚未脱尽。天南星迟疑着,和许多猎人遇到一只皮毛美丽的火狐狸一样,不忍心开枪。假若傻大个儿是只狐狸,可在猎人犹豫的时刻迅速钻进林莽逃脱。然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生荒子,挥动镰刀紧逼过来,牙咬着舌尖,素日他肯定有这样的坏习惯。
傻大个儿步步紧逼,天南星迟迟下不了手,那年轻人见盗马贼端枪不放,误认为枪里没子弹,拨马上前,运足气力,月牙弯镰朝天南星勾来。他反应迅速,身子一拧倒悬马肚子下,躲过镰刀,然后重新翻上马背,追赶的人们心里纳闷儿:眼瞅着掀下马背咋又爬上来啦?
让他们开开眼界吧!天南星枪响,傻大个儿持缰绳的手麻酥一下,缰绳被子弹掐断。
神奇枪法震慑住了庄稼人,他们拼命勒住马,眼睁睁地看着天南星把马骑走。
黄骠马驮着天南星穿过两片荒草甸子过数道沙岗,小孤山兀立在暮色苍茫的原野上。看见它,像一只被风暴卷走重新找到故巢的燕雀,他自言自语地说:“到家啦,雪里站,弟兄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