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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林拿过本本亲自检查一遍,仍然没有。直到最后,牙医想起了一个病号,本来约14点到诊所来,结果改了期,补上吉尔伯……
杰林和皮普真叫喜从天降,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竟能把我手到擒来。他们一心要快,忙叫牙医形容出我的模样。牙医说,我是比国企业家,原约27日,最后才改24日的。杰林他们什么也不说,只叫大夫不要走开。
那时候大约只有12点半光景,张大网已经来不及,只好亲自动手。1 点半钟,他俩回到牙医家告诉他说:“我们来逮捕吉尔伯。你得跟往常一样,叫他坐上手术椅,把脑袋贴在椅背枕垫上。”
后来的情况,上文已经叙述……我的人身自由就决定在那末一些细节上。人生满是偶然,而搞特工的就得要能够预料出无法预料的事情。当杰林和皮普带我上车的时候,我想的就是这些。车开了,我沉默一下便对杰林说:“你真有造化。今天逮不住我,可得打完了仗再见啦。”
他兴高采烈地答道:“我真高兴,我们追你已经追了两年。凡是德国占领的地方都找遍了。”
我们一阵风似的来到索赛街,直奔四楼别动队队部。不一会儿,巡阅开始了。消息已经传遍各机关。头头们都进来看怪物。一个大胖子,酒糟鼻,见我就喊:“好了! 总算抓住了这头苏联熊!〃 这人就是波梅尔堡,盖世太保在巴黎的总头目。
杰林忽然踪影全无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满面红光地跑回来,原来他直接打了电话给希特勒和希姆莱,报告抓住了“大头头”。这话真假不知,至少杰林是这么说的。他又说:“……希姆莱高兴得很,”他说,“现在可得留神啦,最好把他手脚都捆上,填在沟底里。跟这等样人打交道,谁也不敢说到底会出什么事。”
天黑下来,他们又把我带到街上,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撞上我们。街上有车等着。我的手上了铐。三个盖世太保簇拥着我,前有汽车开道,后有汽车殿后,风驰而去。到了曼纳大街,我知道要送我到弗雷纳监狱去。进了监狱,又等半小时,把闲人一律赶光。显然他们要把逮捕我的消息完全封锁起来。走过的走廊一条条空荡荡阒无一人。最后走到特犯监,押的都是“红色乐队”的人,现在也出空了.我被人推进一间牢房。门叭嗒一声关上了。牢房景致是很熟悉的:一张小桌子,一张草垫,一眼小窗。
我暗中盘算一下,不知同志们的下落如何。首先,我跟卡茨曾约会在16点。他一定等候了一阵子,不过事前也曾讲好,如果等不到我便给牙医打电话。后来我才知道,牙医按照盖世太保的吩咐,回答说吉尔伯先生没来。这样回答是不顶事的,卡茨明明瞧见我走进诊所的嘛。就在他在利窝里街等我的时候,盖世太保抄了他的家。
乔琪·德,温特呢? 她没有落网纯粹出于奇迹。她等到18点光景,见我没有如约来到,便决定到卡茨家去。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刚进大门,门房告诉她,盖世太保就在楼上。
她二话没说,转身溜掉。
11月24日,我一直呆在牢房里。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谁也不来照面。古怪呀!我不禁心里嘀咕,监牢里的一套,我是知道的。一般都先填表格,就跟住旅馆一样,姓什么,叫什么,脱衣搜身……
接着,许多阴沉沉的念头向我袭来,心想: “难道杰林已经骗信了情报中心,所以不必再请教我了?也许‘乐队’遭他们策反成功,红色变了褐色,机器运转得已经很顺当了?
这么一来,你被捕了,岂不打乱了他们的把戏。他们肯定会了结你的账。盖世太保会一直好好利用‘乐队’向莫斯科送假情报,直到战争结束。” 尽管我觉得死期已近,可是仍然不朦胧睡去,没睡一会儿,门又嘎吱一声开了。灯光射进来,一声吼叫:“起来,走!”
走? 走就走!重新走过一条条空荡荡的走廊。仍然是下午那三辆汽车,仍然风驰电掣。开了几分钟,车就停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法猜出地点来。看守们下车,只见人影憧憧,窃窃私议。就在这一刹那,我确信旅程已经到头。车门开着,天色黝黑,乘机逃走罢? 可能性很小。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追我,开枪打我。我这就是死于战斗。这是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抵抗。我迟疑了几秒钟,来不及了。老爷们重上车,嘴里骂娘:“这混蛋司机,开前头一辆车的,他找不到路了!”
过了二十分钟,我们回到索赛街,再上四楼。忽然前倨后恭。手铐去了。一个别动队队员,如同侍役长请求宽恕他服务不够周到似的,向我必恭必敬地说:“请原谅我们没在弗雷纳给您备饭,吉尔伯先生,因为我们不愿意让监狱管理处知道您去过那儿。”
噢,原来如此……
他们把我请进一间大厅,桌后坐着七个人,我只认识三个。另外四个人,据说刚从柏林专程赶到。我只认出一个盖世太保缪勒。杰林坐在正中,仿佛是他主持会议。有人请我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如果有一个水杯,那就完全成了会议厅。
杰林对我说:“经过了这么一天,您也许想喝杯咖啡吧? ”
我十分同意。热咖啡给我提了神。
于是,杰林站起来,用德语对我说话,并且故意提高了嗓门.“这样,奥托先生,您在德占区领导苏联谍报网,为情报中心局长立了大功。这都可以。现在可得把这一页书翻过去了,您输了。下场如何,您是明白的。可是请注意,人不妨死两次。头一次,我们可以枪毙你,因为你是第三帝国的仇敌,然后再让莫斯科枪毙你,因为你叛卖了国家!”
我盯着杰林的眼睛,对他说;“杰林先生……”
“你为什么叫我杰林先生? ”他打断我说,“你知道我叫什么? ’“你怎么啦?你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别动队每一个队员的名字吗?以为我们不知道别动队的一切作为吗? 你不是承认我搞情报还有点经验吗?这就是证据嘛。”
我稍停一下,让对方的印象更加深一些,才说下去:“那末,杰林先生,这个一人能死两次的说法,你到底讲过多少遍了呢? ”
满屋子哄堂大笑。我在这场稀奇古怪的较量中得了一分,然后接着说:“…”要说我呢,我可以回答你,我的确知道我的下场,同时我也做好了准备。你讲那象征性的枪毙,老实告诉你,一点不关我屁事。真情实况迟早总有人知道。随便你怎样摘都不管用的。我于心无愧,什么都不在乎。”
杰林掉转话头,向我发问:“你不知道肯特在哪儿么? ”
我听了放声大笑。
“我知道,你也知道,他是11月12日在马赛被捕的。我不知道你们把他关在哪一座监狱里,不过波梅尔堡这一手是跟法国警察一起搞的,那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他们听了目瞪口呆,迫不及待地问我:“你怎么会知道的? ”
“遗憾的是你们不看法国报纸。11月14日,马赛有一家报纸,大吹大擂,宣布逮住一批苏联特务。再加你们是跟法国警察合摘的,你们就那么样相信法国警察对你们忠心耿耿,相信他们会守口如瓶? ”
最后这句话是经过考虑的,意在让他们彼此猜忌。因为法国警察帮助德国警察最为可怕。在许多场合,盖世太保没有法国警察帮忙,便搞得不那末顺手。法国警察在战前搞过左派分子,特别是无国籍人士的档案。这拿出来依然有用。
1940年6 月14日,巴黎刚被占领,赫尔木特.诺成的别动队,便在海特利希的直接指挥下,向巴黎警厅索取“有关系的”
档案,特别是有关政治流亡人士的材料。
我想不到这一下居然击中了要害。在场的首长们顾不及当着我的面便叫杰林作出解释。这件案子在柏林是定为“国家机密”的,为什么让法国警察和比国警察插手? 杰林为自己辩解说:这事不归他的职权范围。不管怎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后来我听说,从这一天起,别动队队员不能再在这类案件中利用法国警察了。
插曲奏完,杰林试图重新采取攻势。
“从1941年12月开始,莫斯科就不再相信你打回去的报告了……”他给我看三厚本材料。第一本大字标题: 《巴黎——红色乐队》。第二本标着; 《比京——红色乐队》。第三本标着: 《大首长案》。我这才知道这个尊称指的是我。
杰林接下去说: “第一本是1942年初在柏林译出的密电,说明情报中心不满意你12月13日采取的一些措施,认为太过严厉。”
我完全记得这一批跟情报中心来往的电报。不过,我后来毕竟向局长解释清楚,不仅危险确实存在,而且并没有排除。
然而,这位别动队长非得要充分利用他这一条理由不可。他说:“这是你在1942年夏天打给情报中心的电报,报告艾弗雷莫夫被捕,而情报中心却是这样答复你的:奥托,你完全搞错了。我们知道艾弗雷莫夫被捕不过是查查证件,什么事也没出。”
杰林又接着说: “你瞧,局长已经不相信你了。其实,还是你有理。不瞒你说,艾弗雷莫夫的确是在为我们工作。
而且还不止他一个人。我们比你们强……〃 “杰林先生,比方说你们没有抓住我,现在算是内行在一起谈话,我就会对你说:别太自信,搞特工的人在这上面最犯忌。你们深信已经得到了局长的信任,可是,既然有电报为凭,那就何妨再看一看局长的另一封电报呢? 他不是叫我到比京去找艾弗雷莫夫吗? 他连日期、钟点,地点都规定好了。这封电报大概没有漏网吧? 现在,请杰林先生告诉另外几位先生,我到底去赴了约没有? ”
“没有,你没有去。”
“这怎么可能呢? 特工纪律何等森严,谁不知晓? 我呀,我倒可以告诉诸位,我另外收到了一封电报,叫我不要去。来电走的是另外一条线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