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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我揭发希特勒是个苏联特务,他们听了吃惊的程度恐怕也不过如此。对专业特工来说,这样的组织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不仅德国人不知道,便是“乐队”的多数队员也完全有可能不知道。
这个无中生有的反特组织,一下子就把各自的地位翻了个个儿。他们心里疑云翻滚,渐渐成了信念。我接着说:“你们可以理解,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要十分慎重地考虑跟你们合作的问题。我完全同意俾斯麦的根本方针,德国决不可以跟俄国开战。但是我不能和你们一道在沙上建屋嘛。我是一个俘虏,还来跟你们闹这么一套,而这套东西的一切窍门,情报中心早已了如指掌,我如果这么干起来,岂不叫人笑掉大牙?〃杰林的答话又引起哄堂大笑。他说:“如此说来,我只好干脆放了你了? ”
我用同样的口气回答他说: “如果你们真要跟苏联单独议和,看来这还算最好的办法。”
第二次会谈到此为止。我基本上达到了目的,心里很痛快。他们的信心动摇了。11月26和27日接连两天,我跟杰林单独谈判。 “大赌博”的弱点越来越明显。首先,事情还在准备阶段。在这一阶段,德国人不能不送出有价值的材料,稳住莫斯科,仿佛一个报务员也没有策反投敌。这事还有一点充裕时间。不过,杰林首先意识到肯特告诉过他法共的特殊联络网有可能把“大赌博”一举荡平。他最怕情报中心通过这一渠道,获悉在法国的“红色乐队”已经有一部分破了案。为了使情报中心高枕无忧,他必须设法利用法共的渠道打一个报告出去,而能够这样办的却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他便少不了我。我呢,我很有把握地告诉他,他这一手非垮不可。他自己也不久就可以看得出来。日子越久,我跟法共联系的日子中断越久,情报中心就越会觉得可疑。
我的推理并非纯出于虚张声势。我沾计杰林迟早不得不叫我参加“大赌博”,不作为听凭摆布的一粒棋子,而是作为必不可少的帮手。这么一来,我便能从内部使机器失灵‘杰林向我问道:“如果让你参加,你能提供什么保证? ”
我答道:“不存在什么信任问题。有风险你们也得冒。
你们用得着我,为的是需要我,你说是不是? 没有我,你们布置下的一整套东西就要垮台。”
杰林却还不准备冒这个风险。整整一个半月,他拚命想和法共接上关系,免得向我请教。
第十六章杰林六战六败
杰林六战六败,更加鼓励了我坚持战斗。第一次败仗。
杰林叫我想法子不让情报中心知道我被捕。我马上建议打电话给玛德兰广场一家咖啡馆掌柜,让他通知安德烈( 卡茨) 说: “一切顺利。过几天我就回家。”在杰林看来,这句话很合乎逻辑。他不知道“红色乐队”的规矩平常禁止用电话接头事情。如果发生非常情况,要用电话,那末也一定要只说反话。“一切顺利”就是“一切糟糕”。卡茨一听就懂,这句话的意思是; “一切糟糕,我回不了家。”这样,卡茨便再一次可以证实我确实已经被捕。
第二次败仗。杰林让肯特发一封电报给情报中心,要求照我的样子,跟法共负责人直接联系。理由是我靠不住,有必要建立双重接触。可是情报中心一口拒绝,理由是各组都不安全,没有任何理由再让法共同志们冒风险。
第三次败仗。别动队又叫肯特手下的发报员,用我的名义要求情报中心通知法共领导,约定地点,日期,钟点,会见法共代表米歇。情报中心复电同意,并且明确地规定了办法。
别动队员乐不可支,马上开备战会议,决定不抓米歇。
非但不抓他,还叫派去联系他的人请他通知情报中心,盖世太保虽然在西梅克斯公司抓了人,但是奥托和“红色乐队”
其他人员都没有出事情。
别动队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一些。米歇并没有赴约,因为杰林和他的队员们全不知道我在被捕以前,曾与米歇有约在先;凡是情报中心指定的约会决不可直接前往,而要照情报中心规定的时间,提早两天另两个小时,到我们俩事前约定的地点去见面。
这样一来,杰林越发如坠五里雾中。谁能想象情报中心规定了约会,而竟敢不去赴约呢? 我告诉他说,米歇人在当地,不象情报中心远在三千公里以外,他也许已经有点感觉到我出事了。
第四次败仗。杰林又叫肯特发一封电报,说我从马赛发报有困难,而最近几天,不知什么缘故,法共的发报渠道也不灵了。因此要求情报中心再规定一次约会,去联系法共的联络负责人杜瓦尔( 即费尔南·包利奥尔) 。如同上一次要求联系米歇一样,情报中心再一次规定了约会的日期,钟点和地点。别动队又一次以为成功在望,谁知道他们的希望又成泡影。原因是,我早在11月便跟包利奥尔达成了和米歇一样的密契。不仅如此,我们还规定了只有格罗斯沃格尔有权去会见包利奥尔。包利奥尔按照我们俩的密契,准时赴约,扑了个空。这时节,格罗斯沃格尔业已被捕。这件事引起了包利奥尔的疑心,担心情报中心受愚弄。
杰林越来越纳闷。他就算钻了情报中心的空子,但是当地的人不听情报中心的命令,那又有什么用呢? 杰林的第五次败仗。
从1941年起,沙德莱广场附近,贝尔耐尔街,雅干开的蜜饯铺一直是我们的联络站,法共转发和收转的电报都在那里通过。在那儿工作的朱丽叶·穆谢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为人十分庄重,领导上和店员们都很器重她。她为法共工作多年,从早到晚要接待顾客好几十人。包利奥尔和我都觉头得,在那里传递小卷电报比较方便,于是便去和她接,蒙她一口答应。凡是她那里传递的东西都是最最重要的。一年半中从未出过差错。和她联系的人,除了她的朋友卡茨一个人以外,一共只有两三个。其中一个是雷希曼。他是在阿特雷巴德街出事以后,回到巴黎和朱丽叶夫人一道担任联络的。
雷希曼被捕以后,受尽酷刑,终于投敌自首,向别动队供出了朱丽叶夫人。杰林马上决定碰一碰运气。12月里有一天,雷希曼到蜜饯铺去找朱丽叶,请她传一句话给“老头子”。老头子就是我。朱丽叶冷若冰霜地回答他说;肯定有误会。她根本不认得他,也不懂他说的什么老头子。
杰林又碰了个钉子。雷希曼在不久以前还跟朱丽叶有联系,为什么她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就是不知道,自从艾弗雷莫夫被捕以后,我们对雷希曼已有怀疑,所以立即下令对他切断一切联系,同时和朱丽叶讲好,今后除了我和卡茨两人以外,谁去联系都得用一个红钮扣作为暗号,而雷希曼却不知道这新办法。
杰林不断地盘算对付朱丽叶的办法:应不应该把她抓起来? 看来这不是好办法,因为这么一来,等于从此切断了法共的线索。不仅如此。抓了朱丽叶,等于承认“老头子”
被捕,雷希曼叛变投敌。杰林只好不动,嘴上仿佛贴了封条。
杰林打的第六次败仗,也是相当惨痛的。温策尔“老师”越狱了。
德国人一共搞到了六座发报台,但是不了解每一台的作用。1942年秋天,他们在苏联空降情报员那里破获一部电台。这是由柏林小组使用的,也就成了假“乐队”手里的头一部假电台。艾弗雷莫夫投敌以后,他的电台大发假情报,极受敌人欣赏。另外还有塞赛的电台,温德林克在荷兰的电台。在法国则有肯特的发报站:铁塔一号和铁塔二号。德国人两部都用,总称三月铁塔。然而,在这个假“乐队”里始终缺少温策尔的那架发报台。
温策尔一被捕,立即关进布林敦克炮台,受了刑讯。到了11月,别动队觉得不对头。莫斯科老听不见这位独奏家的演奏,难免生出疑心。至于派个别动队员来代替温策尔,那也是不在考虑之列的。因为“老师”是发报高手,有他特殊的艺术风格,情报中心早已耳熟能详。所以,到了11月,温策尔答应“合作”,德国人听了确实十分满意。
尽管温策尔受着严密监视,他毕竟在头一次发报的时候便发出了告警的暗号。情报中心就这样获悉,今后演奏的乐章都出自敌人之手。
温策尔还跟德国人“合作”撰写并发出两个报告,名叫“日尔曼报告”。日尔曼便是温策尔的别号。这两个报告的内容是我们从苏联方面得知的。第一封电报说:“局长收。急件。与大首长的通常联系已被监视。请指示方式与大首长会晤。我认为此举十分重要。日尔曼。”
第二封电报说:“局长收。火急。从德方获悉,密码已破。会见大首长事仍未奉复。本人与局长联系畅达,似无监视。今后如何与情报中心联系,盼速复。日尔曼。”
这两个电报决刁;再让情报中心怀有任何疑虑。因为我们从来不用“大首长”这个称呼。温策尔逐渐取得别动队的信任,便在比京震旦街一间屋子里安装了电台。1943年1 月初,监守他的人背朝着他生炉子。他乘机把监守打昏,反锁在屋子里,自己从此远走高飞。
对杰林来说,真是飞灾横祸。从1942年7 月以来,比国“乐队”发生的一切情况,都有可能由温策尔报告情报中心。事实正是如此。温策尔逃到荷兰,利用一架没被发现的电台,向情报中心局发电,报告了上述—切情况。
话虽如此,别动队自从破获阿特雷巴德街的案子以来,收获却也不可低估:在五个国家,破获六个电台,向情报中心发出几十份假情报。从复电口气来看,局长仍然毫无觉察。
不过,杰林却在几星期内接连打了六个大败仗,情报中心的指令得不到执行。肯定有什么地方堵住了。他在沙滩上建筑的大厦总有一天要垮台。
看来,别动队队长手里,只剩下了一张王牌,那就是争取“大首长”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