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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林,黝黑的土地,静静流淌的河流,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这些并不足以让巴罗上尉放下一直悬起的心脏。
巴罗上尉是现在战场上少数几名从一开始就待在中国的飞艇部队成员了,他以前的那些战友不是死于各种事故,就是在战斗中被对方飞艇击落,焚为灰烬了。而巴罗上尉运气一直不错,这并不是说他所乘坐的飞艇没有与敌人进行过战斗,或者即使有战斗他也当了逃兵,恰恰相反,在巴赞元帅取消了严禁空中格斗的命令后,巴罗上尉在天空不下十次与对手的飞艇遭遇过,并且展开过激战,到现在为止,巴罗上尉的飞艇已经击落敌人三艘飞艇,而他最危险的一次是降落到地面后从吊舱底部发现了敌人几发子弹,要知道现在的飞艇填充的都是氢气,这些装满了容易起火爆炸气体的飞艇气囊只要接触到一发子弹,那么整艘飞艇将变成巨大的空中火鸡,搞不好在天空“砰”地一下让你连尸骨都找不到。法军飞艇速度、高度、武器都不如对手,而巴罗上尉却取得了让人羡慕的战绩,并且自己还没有被击落,除了让人佩服他运气不错外,不得不承认巴罗上尉是一名极为优异的飞艇指挥人员。
能从苦战中活下来,巴罗上尉最大的优点就是时刻保持着警惕,他总是让自己指挥的飞艇飞的越高越好,——按照巴罗上尉的话,最好让飞艇摸到阿波罗的屁股。——只有抢先占领了高空优势,在遭遇到敌人的时候才能给敌人沉重的打击,反之就是你被敌人给予沉重打击了。到了天空,巴罗时常对周围的天空进行搜索,不管一分钟前刚观察过,天空蓝的让人头眩,连只鸟影都没有,在下一分钟巴罗上尉还是会再次搜寻一下,为此他常常甚至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是寻找敌人陆军,而不是空军。巴罗认为因为警惕才让自己一直活了下来,那些只顾头不顾屁股的现在都成了下面杂草的肥料。
放下冻的有些僵硬的手臂,巴罗上尉习惯性地朝四周打量一番,周围空域只有他率领的六艘飞艇,六艘飞艇成“人”字形正朝南方漂移过去。至于敌人飞艇,那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的。
虽然周围没有敌人飞艇踪迹,巴罗却不敢将提着的心放下来。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有发现敌人飞艇了,可这并不能证明敌人的那些飞艇真的跑到天涯海角,再也不会出现在武昌上空了,在以前的战斗中,多少次当自己以为敌人躲起来时,那些敌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许只有上帝才晓得那些凶悍狡诈的敌人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巴罗不是万能的上帝,他只能让自己时刻保持着临战状态,虽然这很消耗精力,可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
在晴朗的冬日,可以放眼百里之外,却还保持如此高的警惕,这是有原因的。法军第四军进攻武昌已经第三天了,从空中望下去,在扬子江北岸几只热气球一字排开,被系浮在半空中轻微摇晃着。热气球下是法军上百门的火炮,那些火炮在热气球指挥下正朝对岸猛烈地射击着。下面右手边的方向,一团团雪白的烟雾正冉冉升起,扬子江南岸成片低矮的房屋群中不时闪现着一圈圈的气浪,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相距甚远的巴罗上尉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枪炮齐发的轰鸣声,士兵一次次发起冲锋的狂吼声,还有濒死的士兵绝望的喊叫声。打了三天武昌还没有攻下,第四军伤亡数字正在急剧上升中,而他们面前却是过万凶悍的叛军。作为一名整天在空中晃悠的上尉,巴罗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巴罗至少明白法国人的对手已经拥有了完善的电报网,也许他们主力正星夜兼程朝武昌赶过来,而这,也是巴赞元帅之所以让他们每天到南方搜寻的原因。巴罗上尉有着与总司令一样的担忧,只是总司令担心的是敌人步兵,而巴罗担忧的是敌人的飞艇。
敌人步兵推进速度也许很慢,从湖口到武昌两百多公里道路三天三夜步兵走不到,可飞艇却可以轻易地出现在武昌上空,不用说叛军飞艇,就是自己的飞艇在三天时间内也早就到了。现在没遇到,只能说是对手正躲在什么地方,想抽冷子给自己来一下呢!
“西蒙,记录下来……扬子江水面无敌人海军行动踪迹,武昌以南三十公里范围内未发现叛军活动迹象。到今日下午两点为止,我第四军还在武昌城外与敌人守城部队展开激战,敌人没有撤退迹象。”
跟随巴罗上尉的少尉速记员飞快地将上尉所说的话记在了本子里,记完后西蒙少尉抬起头呵着白气道:“上尉先生,我们是不是好回家了?”
巴罗上尉挥了挥有些僵硬的手臂,将衣服领子朝上竖的更加直了。“自然,这鬼地方我连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罗什福尔,调转方向,我们回去了。”
空中带头的蓝色飞艇缓缓调动着行进方向,在波光粼粼的牛山湖上空绕了一个弯朝北飞去。见飞艇踏上回家的归程,西蒙少尉急速搓着手,朝巴罗上尉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的上帝!上尉,太冷了!要是再多呆一会儿,我担心我的手指头都要冻掉,再也无法记录上尉所说的每句话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一个月前情况还要糟糕呢!西蒙先生,您的前任就是那时侯在飞艇上冻僵了手指,再也无法弯曲的。不过与遭遇敌人比起来,冻掉几根手指实在是太小意思了。”巴罗上尉看了看周围将头缩了回来,摆弄起搁在吊舱前面的机枪,熟练地将机枪摇了摇。也许天冷的原故,机枪发出难听的吱扭声,仿佛是两块铁片彼此摩擦着,让人听了牙根发酸。西蒙与罗什福尔听到这种声音,苦着脸,眉毛皱到一块了。
在飞艇交战中吃了苦头的法国人有样学样在自己飞艇上也架上了机枪,只是刚开始唯一可用的雷夫耶机枪实在太笨重了,就是卸除车座机枪也有上百公斤重,加上巨大的后坐力让法国飞艇部队吃尽了苦头。笨重的机枪安装到飞艇上已经很麻烦了,可这种机枪又容易损坏,常常没打多少子弹就需要拆卸下来修理,安装拆卸,再安装再拆卸,周而复始下,飞艇成员就是有再好的体力也要累趴下。除了安装拆卸,每当飞艇开火时也是让飞艇成员叫苦连天的时候,那巨大的后坐力常常让飞艇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危险地到处乱撞起来。
到了去年十一月,最新改进的雷夫耶机枪运到中国并且装备到飞艇部队后,他们的情况才发生了改变。改进的机枪虽然还有五十多公斤重,但与老式雷夫耶机枪比起来,对飞艇成员来说改进型的雷夫耶简直成了轻巧的步枪了!同时这种机枪射速也快了许多,几艘飞艇同时开火,很容易就在前面形成一道死亡火网。当然,巨大的后坐力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相反因为射速的提高,后坐力显得更加明显些,只是在法国飞艇朝大型化发展后,这种后坐力对飞艇的威胁降低了不少。
“上尉!两点方向有三个黑点!”巴罗上尉正摆弄着机枪,操纵飞艇的罗什福尔少尉无意中发现在自己的右边天空出现了三个黑点,大声叫了起来。巴罗与西蒙同时站直了身子,朝东北方望去。
“哪里?……不会是飞鸟吧?”西蒙少尉加入飞艇部队为时不长,他到巴罗上尉的飞艇后还从没遇到一场空战,就连敌人飞艇是什么样子的还是听自己队友谈话是了解到的。罗什福尔一嚷嚷,西蒙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巴罗上尉见三个黑点正以均匀的速度朝自己这边移动过来,马上否定了西蒙的猜测:“……不是飞鸟,这是敌人飞艇冲着我们来了!罗什福尔,马上调转方向迎上去!”
巴罗知道现在周围除了自己这六艘飞艇,并没有其他飞艇在这里执行任务,那么这只能是敌人的了。敌人飞艇正笔直地朝自己飞过来,说明人家已经发现自己,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敌人飞艇比自己快了将近一倍,一味的逃跑只能是自杀——飞艇上唯一一挺机枪装在前面,当自己被人家追杀时,屁股上可没什么东西能用来抵抗的。
既然逃不掉,还不如与人家拼个鱼死网破。巴罗上尉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敌人飞艇不过三艘,周围暂时不会有敌人飞艇支援上来,而自己这边除了自己指挥的六艘飞艇,下一批巡逻的六艘飞艇在半小时侯就会到达这里,在数量上可以说占了绝对优势。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敌人被自己的气势吓跑,在战斗中取得战果的巴罗上尉深深地明白,毕竟他们在飞艇性能方面超过自己许多,而且战斗经验也是自己后面这些刚加入飞艇部队没多少时间的菜鸟所无法比拟的,真要击落他们,恐怕自己身后也要少掉几艘。
随着巴罗上尉的命令,六艘飞艇朝东北方迎了过去。在瑟瑟寒风与即将到来的空战面前,西蒙少尉紧张的浑身发抖,他还从来没在空中打过仗呢!听经历过飞艇战的人说当飞艇被对方击中后,飞艇上的人不管你是中校还是士兵,唯一的下场只能是要么被火烧死,要么从空中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总之死状极为悲惨。西蒙当时听的睁大了眼睛咧着嘴说不出话来,现在自己就要面对这种残酷的战斗了,想不紧张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出战斗勤务前,西蒙少尉在设于庐州合肥境内的逍遥津基地进行过适应性训练,只是当时的训练是你只要能乘坐飞艇上天,而不吐的一塌糊涂;能在空中辨认方向,而不是一上天分不清东西南北,连大地是在头顶还是脚底都无法分辨;在空中能让机枪猛烈的开火,而不是一开枪马上惊的大喊大叫,那么你的训练就算通过了。西蒙少尉在训练中表现良好——要是不好他也不会到法国英雄巴罗上尉的飞艇上来了——只是训练毕竟是训练,它不同于正式战争,战场上的东西在训练中是无法完全反映出来的,至少训练场上的西蒙少尉就没有遭遇过今天这种两手一直颤抖的场面。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了,巴罗上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