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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奇象-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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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御史,都是负责纪检工作的,统称为“言官”,看见什么不对就可以说,而且这意见由皇帝批示了以后,很快就公告满朝文武,形成巨大的舆论监督压力。皇帝就是通过这个机制,来限制大臣少干坏事的,同时有这么一帮多嘴的人,也可以提醒皇帝自己别犯错误。但言官们说得对不对,一般由皇帝来裁决——“说你错、不错也错”,千古定律。
  大臣们是比较畏惧他们的,惹不起,都千方百计搞好与“言路”的关系。高拱是个倔脾气,主张对言官也应该监督考察,因此惹了一大片,与言官们的关系不怎样。而徐阶,则考虑到言官们几十年来被嘉靖打压苦了,新政之初,应该爱护言官,造成新气象。他的这个态度,深得人心,所以基本能左右言官的倾向。
  这个“言官”的机制我看挺好,起码比媒体的监督有力量。但言官也容易因考虑私利,受人指使或者拉帮结派,无端就掀起政潮。
  胡应嘉一败,果然就有打抱不平的。高拱居然敢建议把一个言官削职为民,这还了得。言官们群情汹汹。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跳出来,上疏指责高拱“奸险横恶,无异蔡京,将来必为国巨蠹”,话说得很难听了。此后又有言官纷纷上疏,干脆就说高拱没有“宰辅器”了。矛盾最后交到了徐阶这里,他建议将胡应嘉贬到福建建宁当个推官。总算摆平了事情。
  刚刚告一段落,不料隆庆元年一月,战端陡地又起,这下闹大了,后果为双方所始料不及。胡应嘉又因做事荒谬被皇帝斥责,徐阶让当天轮值的郭仆执笔,他口述,票拟一个意见(代皇帝写个处分意见)。郭朴当即拿起笔说:“这个胡,是个小臣,皇上刚即位他就敢越法,罢了他的官得了!”
  徐阶知道这是高拱的意思,要报一箭之仇,便拿眼睛扫了扫高拱,见高拱在一旁“已怒目攘臂”——瞪起眼珠挽起袖子,要一触即发了。徐阶便不再说话,任他们去写。而后,他与李春芳等联名写了个奏疏,表示应留下胡应嘉,以利广开言路。
  徐阶在写这个奏疏时,高拱故意不说什么,用目光示意郭朴,郭朴便上前与徐阶争辩,双方火气很大,“几失色”,差点翻了脸。(《嘉靖以来首辅传》)
  王世贞后来在《嘉靖以来首辅传》中对这段冲突的描写,活灵活现,似乎他就在现场一般。想想,五、六十岁的阁老们在办公室为一个七品官的任免,几乎动起手来,那也是很有趣的。
  此时两派策略,颇为不同。高拱对胡应嘉事件的态度很不圆滑。因为曾有前隙,在处理胡时,如果是有经验的老官僚,一般就应该回避了——省得背个报复的名。但高拱却任着性子来,激怒了众言官,惹火烧身。
  而徐阶则退居二线,一言不发。私底下默许或者鼓动言官万炮齐发(草民我以为,他一定是进行过幕后策划的,否则言官的攻势不会如此有路数)。后来史家谈迁评论说,新皇帝刚上台,如果把言官处分得太狠,怎么能避免人们在将来议论他?所以皇帝不可能支持高拱。徐阶诱使高拱走进与言官大战这个泥潭,“诚智老而滑矣”!(《国榷》)
  徐阶以言官打前锋的策略大获全胜,高拱百口莫辩。当他意识到自己上了套时,已为时过晚,相当被动了。于是大骂徐阶:你结好言路就是为了驱逐我姓高的!
  徐阶马上称病请假,四次上疏请求退休(那我退还不行吗?)。棋路到此,已经相当精彩。
  高拱确实是太直了。他想不到,当年徐阶斗倒严嵩,为众官拨云见日,大家能不感恩戴德?不仅如此,现在朝中的大小官员,徐阶在当首辅的6年中,又不知结交或扶植了凡几!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高拱现在公然与徐阶对决,触犯的就不仅仅是言官了。
  在他这一方面,也有为他说话的。高拱的一个门生、御史齐康,气不过,拔剑而起,杀入了群殴阵中,向徐阶一阵乱砍(勇气可嘉)。
  这下,更加激怒了众官。一时之间,九卿大臣(所有的部长及监察院、法院院长)、南北科道(北京和南京的监察系统)一起爆发,交章论奏,弹劾高拱,斥其为“大凶恶”。光禄寺丞(宫廷餐饮司的处长)何以尚,甚至要请尚方宝剑以诛高拱!这人是广西人,和海瑞是至交,两人经常喝着小酒谈论政事。海瑞被关押,他也受到牵连蹲了大狱,是和海瑞一起被平反的,其感念徐阶,自不必言。
  在这一阶段,史载“言路论拱者无虚日”(《明史…高拱传》),先后28道奏疏排山倒海压过来。估计隆庆皇帝脑袋都大了。
  群情激愤到这个程度,高拱根本就没法儿再干了,只得称病求退。隆庆十分眷恋他的这位老师,但见舆论如此沸腾,只得准了。
  隆庆元年五月,高拱灰溜溜下台。
  他走了,还有一个郭朴。言官穷追不放。九月,郭朴被逼不过,也自请退休了。
  徐阶大老爷牛刀小试,凯歌以还!
  但是,时论对此也有非议。稍晚后有人评论说,高拱是个清廉耿直的人,家里清贫得跟寒士一样。言官们这么攻击,是太过了。
  徐阶这一仗玩得漂亮——前锋搦战,诱敌深入,全面包抄,只牺牲了一个不成器的胡应嘉,就打得高拱全军覆没。然而,当徐大老爷捻须微笑时,他没有想到,隆庆皇帝虽然寡人有疾、毛病不少,可并不是个白痴。
  一个顾命大臣,在新皇面前显示了如此之大的能量,朝局甚至连皇帝也无法左右,那么皇帝该做何感想?
  京中大老们只顾弹冠相庆,大概无不以为10年以内,朝局已坚如磐石了。究竟是不是这样,他们很快就会看到。
  混战之间,我们却没有看到张居正的影子。他没有声音。入阁之前,他仅为一个正五品的侍读学士,阁老们打架,轮不着他参与。况且,他与两边,关系都非同寻常,因此所抱的态度是坚不介入。
  入阁以后,情况有些微妙。一面是恩师提拔,难以报答于万一。另一面,与高拱有六年之久的袍泽之谊,即我们今天单位里所说的“手足情,同志爱”。因而只能中立,但又不能完全没态度。本身已是阁员了,对双方的执政理念,总要有个倾向,否则不是成了藏头露尾的小人了?
  两方面的作派确实大有不同。高拱是个认死理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个“实事求是”的典范。而徐阶用政,则多从策略考虑,讲究以行政上沿袭的手法婉转达到目的。有时顾虑过多,就不惜放弃原则。
  这里仅举一例,一次,有言官提议说,某即将被罢官的高官素有声望,不应该拟去职。而徐阶内心是巴不得此人被干掉的,就提出:那么我们就请皇帝“上裁”吧。高拱断然反对,说:“这个头儿不能开!先帝是因为在位多年,通达国体,所以过去常请他‘上裁’。而当今皇上刚即位,哪里知道一帮下属哪个贤哪个不贤?让他上裁,不是难以决断,就是交给别人去办了(指太监)。如此,天下大事去矣!”
  此话真是忠直得可爱。张居正素来欣赏这种“实学”精神,对双方的行政理路,他内心实际是有所褒贬的。
  在风潮之中,张居正见言官挟舆论以自重,气焰嚣张,甚不以为然。对徐老师使用权术,以舆论丑化政敌而逐之的手法,也不能苟同。他与高拱,毕竟还有很深的情谊,于是“见其状,不平,往请于徐阶,不听。”他在徐老师那里,是为高拱求过情的。
  老师不肯收手,作为学生,又不能起而反对老师,张居正只能独善其身。一日,徐阶向他就政争中的某事征询意见。张居正说:“我今日向你提供意见,明日就成了中伤他人的材料。”老师啊,打死我也不能说。(《国榷》)
  这位时年43岁的内阁“末臣”,彼时政治品质还丝毫未被权力腐蚀,应该说,是相当光明磊落的。
  对老师,只能是这样了。但对言官的嚣张无度,他这回既然领教了,心里就已经有数。
  ——来日方长吧。
  尘埃落定。张居正才稍喘了一口气,总算是两边都未得罪。既未负师恩,也未负“同志之爱”。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喘多久,朝局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大佬徐阶,摇摇欲坠了!
  几乎是高拱前脚走,后脚,徐阶就面临着失宠的尴尬。隆庆皇帝与徐阶的关系骤然紧张。
  虽然徐大老爷在“嘉隆转轨”中功劳甚大,朝官一片拥护,新皇帝也是认账的。但徐阶忽略了他与“中官”(太监)的关系,同时与隆庆之间的君臣位置也没摆好。事情就麻烦了。
  隆庆这个人,也是个甚为稀奇古怪的皇帝,需要在这里说说。
  他在做藩王的时候,位置不稳,所以人倒还老实。可能是由于压抑太久,反弹得就很厉害。一登大位,毛病就出来了。用三句话可以概括:不理政、好色、贪财。样样都到了‘极端的程度。
  理政方面,后世史官给他的评语是“端拱寡营”(《明史…穆宗本纪》)。什么叫“端拱”?形同木偶也。“寡营”,什么也不做。朝会时见大臣,一言不发。一连三、四年都是如此,简直匪夷所思,连朝臣都感到忍无可忍,上疏批评道:“岂无所以致之耶?”——您倒是说句话呀!
  那时候,朝鲜国派来晋见的使臣赵宪在《朝天日记》中记载道:“隆庆视朝的时候,东张西望,没个样子。且发言甚少,都是太监在传呼。”大使先生的这个描写,颇为传神。
  祭祀祖宗的事,也懒得去参加,往往派人代行,即便参加,也是敷衍了事。朝鲜使臣说,隆庆即或是偶尔参加,也极不耐烦。仪式刚完,就令把宫门大开,他拉过一匹快马,骑上就飞驰进宫。扈从的诸臣,屁滚尿流,撵也撵不上。
  政事上不上心,女色上却孜孜以求。即位之初,还服着重孝呢,就“日为娱乐,游幸无时,嫔御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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