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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那个到底是谁?”年轻的媳妇依旧是听得一头雾水。
“七弟妹刚嫁过来,不知道也是有的。”顾三嫂用手掩了嘴偏过头凑在顾七嫂耳边窃窃几句。
庄善若留意到那个年轻的小媳妇白皙的面皮顿时变得粉白,跺了跺脚,忙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林二嫂给庄善若使了个眼色让她在一旁等着。自己先去做这笔丝线的生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媳妇,林二嫂将几块碎银随手丢进柜上的抽屉里,笑道:“许大嫂,倒是耽误你时间了。”
“不碍事!”庄善若放下了一桩心事,正全身松快。
林二嫂见铺子里暂时没有客人,放低了声音笑道:“刚才可是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这郑太太的脾气。原先有个绣娘接了她的活计,也是帮她绣条裙子,要在裙摆上绣上一圈的祥云图案。交货的那日我看着那花都绣得好好的,偏偏她眼睛毒,指出一处颜色不一样。”
“不一样?”
“可不是。我将那裙子凑到眼前两寸。呦,你道怎么着,原来这祥云本来是要用月白细线来绣,偏生这绣娘绣到最后十来针的时候用完了,她托了赖,便用了本白的丝线单单绣了半朵。啧啧!”
“那是精细了。”庄善若不由不叹,说是吹毛求疵都不为过。
“也亏了许大嫂心思巧,要不然,啧啧!”林二嫂拍了自己胸脯,后怕道,“下回,许大嫂若是有好的想法,可千万别自作主张,好歹和郑太太商量商量。”
“下回?”
“可不是,我看你这番是得了个巧宗。”林二嫂将五两碎银子郑重地交到庄善若的手里,“许大嫂以后的活计怕是断不了,郑太太那位爷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若是过两日得了名分,泼天的富贵还在前头等着呢。我啊,也就等着沾许大嫂的光了!”
庄善若感受着手里五两银子沉甸甸的重量,心里欢喜,不由多问了一句:“不知道郑太太是哪家贵人?”
“呦,我当你知道,你竟也不认得?”林二嫂脸色一变。
“我在县城住的日子也浅。”
林二嫂又压低了声音道:“郑太太原先是惜花楼的头牌姑娘,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
庄善若恍然,原来是这样的出身,怪不得柔媚入骨。
“郑太太原先的花名就叫榴仙,你没听说过倒也罢了。”林二嫂眉毛一扬,“帮她赎身的可是县城里大大有名的,许大嫂一定听说过。”
“谁?”庄善若眉心一跳。
“便是四通钱庄的掌柜,县太爷的小舅子郑小瑞郑爷,啧啧!”
☆、第178章 五两银子的盘算
老根嫂一拉庄善若的手,嗔怪道:“你这闺女,来便来,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庄善若笑道:“不过是抽空绣的几色针线,不值什么。”桌上放了些婴儿的肚兜小衣裳之类还有几包时令糕点。
连淑芳挺了大肚子靠在软榻上,旁人看着便觉得吃力。
老根嫂歉然道:“年前就想着去看你,可你淑芳嫂子偏生怀相不好,让大夫开了好几帖药调养着,嘱咐要在床上躺着,躺了过把月才好些。”
“我也是奇了,我这身子本来就健旺,怎怀个娃娃便病病歪歪起来了?”连淑芳是个爽快女子,说话爽利,“头三个月胃口倒好,临了这几月却是没有食欲。原来生娃娃是这么受罪的活儿,我是阿弥陀佛盼着肚里这个是个小子——生了这一个我可再也不生了。”
“胡说!”老根嫂佯装生气道,“头胎是艰难些,接下来便好些。等你生了娃娃爱也爱不过来,哪里还记得往日受的苦和罪。”
“成日里躺着,可把我憋屈死了。这两只脚又肿得跟馒头似的,连下地解手那两步都走得不利索。”连淑芳掀起被角,露出肿得晶亮的双足。
庄善若又极力劝慰着,又把做的小衣裳拿给她看,渐渐地哄得她高兴了。
待又说了一阵子闲话,连淑芳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了泪花,笑道:“看我这样子,倒是一日比一日懒了。”
“双身子的人自然是辛苦些。”庄善若掐了手指算了算道,“左不过是这四五日了吧。”
“可不是!”连淑芳低头抚了自己的高隆的肚皮,怅然笑道。“我呀既想着娃娃早点出来,又不想他那么早出来。”
老根嫂悄悄地一捏庄善若的手,起身道:“淑芳,你好好歇着。晚饭有你最喜欢的酸豆角炒肉末。”
连淑芳道:“可不得了了,娘你那边一说那酸豆角,我这边就流口水。这可怎么好,都说酸儿辣女,我好那一口酸。可万一要生下个女娃娃?”
“怕啥,孙儿孙女我都爱,你尽管扯开肚皮生!”
“呦,敢情娘这是把我比作圈里那老母猪了吧?”连淑芳故意逗趣。
娘仨又笑了一阵,老根嫂这才携了庄善若去了她自个的房间。
一进房门,老根嫂便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庄善若道:“你这闺女。心里可别恼了婶子?”
“婶子说哪里话?”
“你若不是恼了婶子,怎么这好几个月都不过来坐坐?”老根嫂拉了庄善若坐下,又从桌上的盘里抓了把落花生塞到她手里。
“家里多少有些事。”
“你淑芳嫂子刚安耽点。你老根叔又犯了腿疾——他那老寒腿每到冬天都要犯上一回。前几年巴巴地寻了个方子,拿地窖里存了三年的老姜,削去皮儿,细细地研成沫儿,拌上白干儿,涂在老寒腿上,然后密密地裹上布条儿——东西不难寻,就是这法子磨死人。”老根嫂皱眉,“家里又短人手,得财得富侍弄那几亩地倒是比侍弄他老子精心。少不得又得我操劳。”
庄善若表示理解:“亏得婶子是个能干的。老根叔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他呀。天生的劳碌命!”老根嫂撇撇嘴道,“开春一回暖,腿刚好了几日,便跟儿子下地去了,说是赶紧要上头茬肥,不敢耽误了时令。”
庄善若点头。这才是正经庄户人家的做法,将赖以生存的土地看得金贵,也只有这样,土地才会回馈丰富的出产。
老根嫂突然掩嘴笑了几声道:“说来也可笑,我记得上个月你家小叔子找我家借耕牛犁地。”
“还有这事?”庄善若奇了。
“可不,他好意思来借,我们也不好装小气不借。”老根嫂拍着手道,“得财把牛牵出来,这缰绳他是接了过去,可牛脚上竟像是生了根似的,死活不跟他走。他无法,最后只得罢了。”耕牛这样的大牲口在庄户人家的心目中不啻于家人,是能不外借就不外借的。
“我倒没听说这事。”庄善若说罢,便将许陈氏的五十两之约和自己搬到后院柴房单住的事细细地与老根嫂说来。
老根嫂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又低头想了半晌,冷笑一声道:“你那便宜婆婆倒是打得好算盘,里外她都不亏。做人若是太精明了些,处处算计,怕是会伤了阴德。”
庄善若含笑不语。
“不过这样倒好,你也落个清静!”老根嫂又一展眉,“幸亏是五十两,不是五百两,尽力凑凑也能得了。你晚上可要留在这吃饭,等吃完了,我和你老根叔合计合计,看看能拿出多少现银来。”
庄善若隐忍不说,怕的就是这个。她和老根嫂非亲非故,不过是因为已逝王大姑的关系,哪里肯借她家的银子。
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绣花挣的五两银子,搁到桌上。
老根嫂忍不住吓了一跳,道:“呦,哪里来的银子?”
“挣的。”庄善若便将从县城如意绣庄接绣活的事说了,单单略去了榴仙的身份。
老根嫂喜得抓过庄善若的一只手反复看着,道:“你这手倒是巧,单单绣上一月倒比我家那两傻小子半年的出产都要强些。”
“不过是凑巧碰上。”庄善若道,“这银子挣一笔是一笔,只当是个意外之财罢了,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运气?”
自从那日林二嫂点破了榴仙的身份后,庄善若心里便膈应着。只要一想到郑小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想到他那些心狠手辣的做派,庄善若便觉得不自在。对她来说,郑小瑞不啻是活阎王般的存在。榴仙的银子虽然好赚,可一想到赚的是这活阎王的钱,饶是给得再多。她也不想了。
那日林二嫂还劝了庄善若一鼓作气多绣些石榴花的帕子,庄善若只得推脱那花样子难绣,太费眼睛,只肯答应绣些别的绣活在如意绣庄上寄卖。
倒叫林二嫂又疑惑又感叹,说她活生生地将财神爷往门外推。
可是,活阎王的钱是好赚的吗?
庄善若见了榴仙,不由得又想起了连双秀,倒很是为她惋惜。郑小瑞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娶了天仙进门,热腾两日也就抛到脑后了。连双秀美得端庄,榴仙美得娇媚,自是各有千秋。可是连双秀心系许家安,成日恍恍惚惚的样子,怕也不屑与榴仙争宠——不过。这些事都与她庄善若无关。
老根嫂哪里知道这当中隐情,又道:“那日有虎可去找你了?”
庄善若点头。
“我拗不过,便将你的事七七八八告诉了他一些。这孩子向来活络。我倒从没见过他气成红透涨脑的模样。你这闺女终究也太自强了些,按我说不论怎么着,有龙有虎毕竟是你的表亲,让他们帮衬着也没什么不妥。要不然,你即便是再有主意再有能耐,这世道单身女子可是寸步难行的。”
庄善若故作轻松地笑,撇开这个话题:“婶子说得不差,我这会子就来求婶子了。”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这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那暂住的柴房连个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老根嫂会意:“让婶子给你存着,保证少不了。”
庄善若笑:“我正是这个意思。自从那次说破之后。许家老太太也不大搭理我了——这倒正中我下怀,可那童贞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倒不是怕她将算盘打到我身上,可提防着点总是好的。”那日童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