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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叹气,既然童贞娘动了这个心思,总会想方设法地想要把许家玉嫁出去。对童贞娘来说,男方人品的好坏倒是其次,怎么能捞到一大笔的彩礼,从许家玉身上榨取最多的油水,这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你要寻什么样的,到时候我好和老根婶再说说。”
许家玉终究是黄花闺女,微微红了脸,思忖半晌才道:“别的也不求,只求老实本分,能好好过日子的就成。”
这算是什么要求?简直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庄善若看着许家玉瘦削的下巴,红肿的眼皮不由得一阵心疼。俗话说,巧妇常伴拙夫眠。也不知这样花一般的人物会给了什么样的人。
不过与其由着童贞娘找些不着四六的人,倒不如自己找个安生过日子的。
庄善若心中突然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摸着床上已经旧得露出几个窟窿的席子,有意无意地道:“上回我从榆树庄回来,要不是我嫂子给我装的东西多,有虎哥可不愿意送我到门口来。”
许家玉下意识地问道:“为啥?”
“他恁大的一个人,从来没怕过什么。”庄善若看着许家玉慢悠悠地道,“偏生却怕你,怕你给他白眼吃。”
许家玉低了头,抠着席子上的窟窿,半晌没有回答,耳后根却是慢慢地爬起了一层红晕。
☆、第222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隔了两日的午后,庄善若坐在后院帮伍彪纫鞋子。黑将军追着自己的尾巴在旁边撒着欢儿,菜园子的菜长得郁郁葱葱。庄善若恍惚间有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童贞娘急匆匆地从前院过来,还没寒暄几句,便诉苦道:“大嫂,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本来是三根手指抓螺蛳——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小妹竟生生地往外推。”
庄善若看着童贞娘一脸的懊丧,委婉地道:“小妹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我们做嫂子的即便是急也是急不来的。”
童贞娘叹气:“别的倒也罢了,倒叫二太太没脸了。人家本来好心好意地帮着介绍,可没成想,竟被一口回绝了。我今儿去宗长府上回话,倒是臊得我没地方站了。”
庄善若没搭话,童贞娘这样气急败坏的,怕是担心在二太太面前没脸,连累许二郎的差事吧。
童贞娘又道:“唉,也不知道小妹怎么想的,这样的人家都不肯嫁,那可要在家里做老姑娘了。娘也真是的,原先都说得好好的,小妹一哭一闹竟也反悔了,倒是叫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说的是三分嗔怪,七分抱怨。
庄善若忍不住道:“我怎么听说二太太家的叔伯兄弟有些不大检点。”
童贞娘分明是呆了一呆,半晌才强笑道:“看大嫂这话说的,天下的猫儿哪有不贪腥的。你看看宗长家,饶是有四个姨太太,二太太还不是将家里的大权握得牢牢的?说起来,我又不是让小妹去给人做妾,倒是正正经经的正房太太呢。”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庄善若实在是坏了胃口,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处去。
“小妹不愿意。我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打破头抢着要嫁过去呢。”童贞娘见庄善若淡淡的,讪讪道。
庄善若但笑不语。
童贞娘颇有些下不来台,看着庄善若手里的针线活,没话找话道:“呦。这还大热的天,大嫂就开始做起棉鞋了?”
庄善若心里咯噔一下,倒是没留心这个。她是光明磊落地拿了伍家的活计回来做,可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想到这儿,庄善若将缝了一半的鞋子搁到笸箩里,作势要进房,道:“这天可真热,怕是要下场大雷雨了。”
童贞娘顺手将那鞋子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着:“啧啧,大嫂的针线活就是好。单一双棉鞋就做得这般精致。咦,这可是给大郎做的?”
庄善若有些不自在,拿过鞋子,道:“这两天得空,先做着。”
童贞娘的眼睛盯了那鞋子看。有意无意地嘀咕道:“大嫂别是做错了尺寸,我怎么看大郎没那么大的脚?”
庄善若知道童贞娘是个能将芝麻点大的小事折腾成天大的人,也没和她啰嗦,便顺着她的话道:“做的是棉鞋,絮了棉花,做大些舒服点。”
童贞娘笑着点头,道:“怪不得我上年难得给二郎做了双棉鞋。按照他原先单鞋的尺码,二郎穿了说顶脚呢,原来是这个理儿。”
庄善若将针线笸箩收拾好,正要向童贞娘打听打听鸾喜的消息,却见许家安喜滋滋地从前院过来,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
童贞娘凑趣道:“大嫂。你和大郎两个倒像是牛郎织女,隔了条银河,你来我往的,倒是有趣得紧。强过我和二郎每日里大眼瞪小眼的无趣。幸亏他现在一个月里倒有半月在城里的铺子,省得看我不耐烦。”
说话间。许家安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童贞娘知趣地冲许家安一点头:“元宝还在房里呢,不知道闹腾了没有,我先过去看看了。”
许家安哪里有空理她,一双眼睛只盯了庄善若看。
庄善若含笑道:“大郎,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许家安的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之色,捧了手上的东西凑到庄善若面前,道:“媳妇,你看这是什么?”
庄善若不忍扫他的兴,接过来,打开纸包,原来竟是一只大石榴,不由喜道:“哪来的?我看榆树庄的石榴都还只丸子那么大,都没长成呢。”
许家安得意地笑:“是私塾里一个学生给的,他家里有种石榴树,我想你一定喜欢,就给你带回来了。”
庄善若端详手里的石榴,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晒得是一半红来一半黄,看着着实喜人。虽说不值什么,可庄善若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许家安能惦记着她的喜好。
“热吗?渴吗?”
许家安用袖子一抹头上的汗珠子,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黏在了庄善若的身上。
庄善若转身从柴房里倒了一碗凉水,递给许家安。
许家安双手捧了碗,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尽,抹着嘴角的水渍,笑眯眯道:“好喝好喝!”
庄善若不由嗔道:“不过是凉白开,哪里好喝了?”
“媳妇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许家安自有他的歪理。
庄善若被他盯得有些不大自在起来了,将小杌子端到许家安身旁,道:“大郎,你坐。”
“唔。”
“你在私塾里讲课讲到哪里了?”
说到这个,许家安的脸色便生动了起来,眉飞色舞道:“不过是些刚启蒙的孩子,《幼学琼林》讲了有半本。荣先生说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那些孩子坐不住,倒不如下午早些放了。有这空闲,叫我隔一日写一篇文章,自己细细地揣摩了,再让他评点一番,自是大有裨益。”
“那敢情好。”庄善若也欢喜,道,“我听小妹说,荣先生学问极好,当年若是一鼓作气去考怕是能中举的,只是荣太太不幸难产故去了,留下荣姑娘一人放心不下,只得又当爹又当娘的将进学之事耽搁下来了。”
许家安正色道:“正是。荣先生常感慨世事无常,早就淡了名利之心,只想教些学生闲散度日。”
庄善若见许家安说话条理清晰,神色清明,心中暗忖,说不准这书教着教着倒是能大好起来,又道:“听说荣先生闲事爱喝几杯,下回进城我带一坛好酒回来送他。”
许家安点头,道:“荣先生对我倒有半师之情,我的文章向来有略显绵软的毛病,经他一指点,倒是刚硬了几分。”
庄善若见许家安一袭青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儒雅之气,哪里像是先前那个说话颠三倒四陪着元宝在泥地上掘蚯蚓玩的许大郎?不由得愣了一愣。
许家安见庄善若半晌没答应,顿了顿,笑道:“媳妇,我说这些你怕是不爱听吧。你今天这身衣裳颜色倒好,就是略旧了些,等我得了束修给你做身鲜艳的。”
庄善若忙不迭地摆手:“我不过是在家做些粗活,特意寻了旧衣裳来穿。你好不容易得了束修,自己留着买墨买纸都好。”
许家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踌躇再三,庄善若又问:“大郎,你可听说了小妹的婚事?”
“婚事?”许家安脸上露出了懵懵懂懂的神情,与刚才大异。
“二太太给做的媒,弟妹给牵的线,只是不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自有娘来操心,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帮着小妹准备些嫁妆。”许家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又道,“怪不得我这两日看小妹总是像是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
庄善若不由得气结,看来许家安在人情世故上还是没开窍,她只得淡淡道:“听说那人不合适,回绝了。”
“哦!那慢慢再找就是了。”
庄善若叹气,怪不得许家玉伤心落泪,她虽有两个哥哥,可大哥俗事不管,二哥耳根子又软,竟然没有人能给她做主的。
许家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媳妇,我们可认得叫做喜儿的?”
喜儿?
“三叔家的女儿原先倒是叫做喜儿,后来改了名字叫鸾喜,说起来还要叫你一声大哥的。”庄善若心下疑惑,“她原先和我们家亲密,两个月前嫁给了宗长家的二老爷做姨太太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许家安紧了脸,将浓密的眉毛皱得紧紧的,迟疑地道:“早上我正在私塾里讲课,见后窗站了个女子,本也没大在意,当是学生家来人——往日也有人在窗外听的。”
“嗯。”庄善若心里疑惑,鼓励许家安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看她的模样倒是显得年轻,穿戴又华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许家安脸上的疑色越深,“这倒也罢了,没想到她听着听着,竟握了帕子哭了起来,哭了一会,便转身就走——真真是奇怪极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喜儿?”
“我只当出了什么变故,差了一个学生跟过去看看。”许家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