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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麻子那几个的猪肉生意还是在贺三的帮衬下做起来的,又佩服贺三平日为人仗义,素讲江湖义气。贺六这一吆喝,这几人也挽袖子的挽袖子。抄家伙的抄家伙,煞气腾腾地要往得月阁方向走。
贺三眉心一跳,双手一按:“且慢!”
“慢?嫂子都被打了,铺子都被砸了,你慢得了。我可慢不了!”贺六吼道,“他那些鸟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逮不着他们,我便将得月阁砸个稀巴烂,才能报今日之仇!”
“是,贺六哥说得不错!不给贺三哥面子,就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
“贺三哥,你说一声,我们兄弟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走,先砸个痛快再说!”
……
庄善若扶了芸娘,内心像是有一张帆渐渐地鼓了起来,恨不得像贺六说的那样快意恩仇,可是隐隐的,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妥。
“兄弟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不过——”贺三紧紧握住双拳,隐忍住内心的怒气,道,“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不禁呆了又呆。
“从长计议?大哥!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贺三又第一个跳出来,看了芸娘一眼,道,“漫不说大嫂无端地受了伤,即便是没受伤,他得月阁凭啥打砸了我们的铺子?”
贺三不语,庄善若见他脸色沉沉,像是有大雨来临之前那种黑云压顶之感。
王二麻子也帮腔道:“贺三哥,怕个球!先去理论一番再说,要不然他得月阁只当我们全都是没种的爷们,任人欺凌!”他本长得粗苯,却穿了身吉服,显得滑稽可笑,满脸的散乱的麻子红得发亮。
贺三紧握了双拳,咬紧了腮帮子。
“走,走!”贺六见贺三没有动静,大手一挥,就要往得月阁方向冲去。
芸娘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要喊住贺六,却见贺三一把抓住了贺六的胳膊。
贺六一愣,回头看着贺三一只青筋毕露的手像是铁钳子般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胳膊,赶紧一甩手臂想挣脱开来,可又哪里挣得开。他不由得急了:“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贺三沉声道:“你们这一去,可想过后果吗?”
“后果?”贺六一愣,满不在乎地吼道,“我不管什么后果,我知道,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手的是脓包!”
王二麻子从旁道:“贺三哥,我们兄弟从没怕过啥。得月阁莫使阴的,若是他真刀真枪的和我们兄弟干上一场。输赢倒是未必呢!”
“是啊,是啊!”剩下几个附和道。
贺三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贺六又看了眼芸娘道:“你若不想帮嫂子出气,我贺六去便是了。你自留着做你的缩头乌龟!”他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着去报仇雪恨,被贺三两次三番地阻拦着,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贺六眼睛眯了又眯,抓在贺三胳膊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庄善若想了想,抽身来到贺氏兄弟身旁,低声道:“贺三哥,贺六哥,有话好说。今儿来的那群人我们虽不认识,可是有个人我却认识!”
“谁?”贺三贺六异口同声道。
“连双水。”庄善若缓缓道。连双水与她数次打交道。每次见到他,庄善若总有种生理上的反感。连双水就像是一条蛇,总给人阴沉腻滑之感。
“连双水?”贺三反问了一句。
庄善若点点头:“不会有错。”
王二麻子心急口快,道:“连双水不就是那个郑小瑞的……”他收住了嘴,狐疑地看了看庄善若。
郑小瑞。即便县城里有没见过他的,可是要找出一个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怕是很难——县太爷的小舅子,县城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臭名昭着的恶霸。
郑小瑞家大业大,身边有哼哈二将。一个是凶神恶煞的罗老四,县城里若有孩子哭闹,做奶奶的喊一声。再哭,罗老四就来了,孩子一定是吭也不敢再吭一声,倒是比野狼恶鬼好用。再一个就是郑小瑞的舅爷连双水,连双水是郑小瑞的算盘和钱袋,狐假虎威。欺男霸女,没人敢惹。
既然出动了连双水,必然背后有郑小瑞支使,否则,谁也使唤不动连双水——连双水在人前是条饿狼。在郑小瑞面前就是条哈巴狗,只有摇尾巴的份。
“郑小瑞又怎的,我又不怕!”贺六牛劲上来,梗了脖子满不在乎地道。
贺三松了手,心里琢磨开了,怎么竟惹上了郑小瑞?
庄善若也想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包子铺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连郑小瑞都出动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王二麻子身后有个长条脸的汉子犹疑着轻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倒是听说郑小瑞占了得月阁七成的股。”
众人恍然。
郑小瑞的财富在县城无人匹敌,他年纪轻轻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除了背后有县太爷撑腰好办事之外,靠的更是眼光毒,手段狠。
县城里做生意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遵循着一个原则:千万不能涉足郑小瑞经营的生意。可是郑小瑞的生意越做越大,县城里几乎没有他不插足的行当,于是生意人们又如履薄冰地遵循着第二个原则:若是不巧与郑小瑞做同一个行当,千万不能越到他前头去。
几年前,郑小瑞干脆利落地逼得当时县城里最大的钱庄老板走投无路上吊自杀的消息还有余威。
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真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芸娘用袖子遮了右半边的脸,走到男人们中间,强笑道:“王二,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嫂子还没好好道贺,倒害得你丢了新娘子跑这儿来打打杀杀的。倒真是过意不去。”
“嫂子哪里的话?贺三哥的事就是我王二的事!”
芸娘生怕嘴角的伤口又撕裂流血,只在眼睛里带了更深的笑意:“这事急不得,有你们在,我知道我这一巴掌定不会白挨。若是我们今儿不管不顾地冲到得月阁,说不准了着他们的道儿。今儿这事既不能这样忍气吞声地算了,可是拿鸡蛋碰石头也不是个办法。”
庄善若见芸娘说得虽慢,可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送到众人的耳边。她留意到,那些义愤填膺的汉子捏紧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松了下来。
“你们赶紧回去,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芸娘柔声道,“少不得委屈兄弟几个今晚少喝几杯酒,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的,我定会差了贺六去找你们。”
王二麻子点点头。
“嫂子在这里先给弟妹赔罪了,改日再好好请兄弟们喝个痛快!”芸娘说话慢,是因为嘴角痛,又因为说话慢,声音更有了安慰人心的作用。
王二麻子冲贺氏兄弟拱拱手,道:“贺三哥,我先走了。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不论上刀山下火海,我王二绝不皱一下眉头!”
贺六看着王二麻子几个消失在街角,还气不过:“这口气,难道我们就这样忍了?”
芸娘摆摆手,赶紧让他别说话:“进去再说!”
隔墙有耳,况且就在这街上。
四人各怀心事,进了一片狼藉的铺子。
☆、第242章 再遇
得月阁。
郑小瑞合上面前厚厚的一本账簿,将整个身子放松地靠在了铺了绵软褥子的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哈着腰的留了三缕胡须的莫账房。
莫账房弓了腰,挂了笑,不敢直视郑小瑞,只敢看着面前的红漆地板。一颗汗从额角沁出,一路循了太阳穴滑落下来,又黏又痒。莫账房极力忍着,不敢抬手去擦一擦。
“把窗子打开,闷得很!”郑小瑞终于发话了。
“是,是!”莫账房如蒙大赦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侧的窗户,窗外喧阗的声音像是海浪一般,一浪一浪地袭到房里。
得月阁共有两层,楼下是雅座,楼上是一溜的包房。郑小瑞所处的正是得月阁的二楼正中位置,从窗口望出去便能看到正门口。
“今儿生意倒是不错。”郑小瑞闲闲一句。正是晚饭的时间,楼下的雅座差不多都坐满了,觥筹交错,热闹得很。
莫账房赶紧接口道:“是,差不多能上八成座。”
“唔。”郑小瑞沉吟着,屈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有意无意地敲着面前的帐薄。
这声音又轻又脆,透过楼下传来的喧阗,一声一声地传到了莫账房的耳朵里。不知道怎么的,莫账房竟然觉得有些心慌,额角又滑落了几滴汗。
“这帐……”
莫账房心提了起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算得不错!”郑小瑞手一推,帐薄滑到了桌子的中间。
莫账房暗暗地吁了口气,抬起眼角看了看郑小瑞。他辗转各大铺子,当了半辈子的账房,准备就在得月阁养老了。
他自认帐薄做得清楚明白,可是既然是做账房先生的多多少少总有点猫腻,再说了这么大的得月阁,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他一家子吃喝了。
原先得月阁的蔺老板倒是器重他,三两个月才想起翻一翻账簿。即便是翻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让他明里暗里搂了不少钱。
可是谁知道蔺老板本是南边人,年纪渐长,起了落叶归根的心思。便将得月阁的七成股转让给了郑小瑞,自己守着那三成股回乡吃红利去了。
莫账房想到这儿,又抬起眼角偷偷地看了郑小瑞一眼。
这个郑老板虽然年轻,可是在商场上混了这许多年,以心狠手辣而闻名。
莫账房不敢造次,自从在郑小瑞手下讨生活后,他便悄悄地将前一段时间的亏空分摊到这几个月的账目上。他自诩做得天衣无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郑小瑞面前却是心虚得很。
“跟过我的人都知道。”郑小瑞睁了他那双桃花眼,瞟了战战兢兢的莫账房两眼。又将目光投到得月阁一楼吃喝的场面上,道,“只要是忠心在我手下做事的,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他。”
“是,是!”
郑小瑞突然翘了嘴角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原本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