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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婶儿,你跳大神啊?”
她对我龇牙咧嘴眉毛直挑,用下巴示意我看布阳,我当时就原地蹦了一下。布阳嘴里出了声音,不大,但实实在在是出来了。她的声音和我婶子的是同一个调,只是有点生硬和结巴。我张大嘴,喘气声都不敢大,一直等到她们把那一段唱完。唱完了我婶子跑到布阳跟前,捧着她的脸说:
“布阳,布阳,你把一整段都唱下来了!”
布阳缓慢地笑了笑。一笑,我就觉得过去的那个布阳要回来了。
“你不知道,”我婶子说,“这几天她越唱越好,开始只能唱一两句,现在一整段都唱下来了!快了,快了!”
这样的训练大概持续了三个月,春节过了,转眼春暖花开,运河的水都开始涨了,很多船开始在水上跑。书宝回来的次数依然不多,但每次回来他都会和布阳在一起待很久,眼睛揉得红肿才离开。我婶子告诉他,布阳能唱歌了,有时候也能说几句话了。晚上她们娘儿俩经常聊几句天。她让布阳说几句话给书宝听,布阳只是看看书宝,不张嘴;让她唱一段,她只笑笑,也不开口;她开始唱,让布阳跟,布阳竟也不跟了,急得我婶子直跺脚。书宝以为这不过是母亲的小伎俩,为了让他留下,就说:
“妈,你就别瞎费心思了。我出门不是逃跑,是忙。”
“我不管你忙不忙!布阳就是能说能唱了,我都半辈子了还跟你说瞎话?”
“那你倒是让她说让她唱啊!”书宝突然提高了嗓门,两眼一下子通红,“我不比你还想她能说能唱、跟过去一样啊?!”
我婶子蹲在布阳面前,说:“布阳,你怎么就不张嘴了呢?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书宝冲母亲喊:“她能知道什么!我又没打算和她离婚,没打算不要她,你知不知道,我比她好好的时候还想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书宝都快哭了,揪着头发蹲到槐树底下。
我婶子没再说什么,照旧做了他最喜欢吃的三个菜:麻辣鸡胗,芹菜肉丝,鱼香茄子。吃完了,我婶子说,你走吧。书宝看看布阳,把她的手握了又握,骑上摩托车出了门。
那天夜里,乍暖还寒,因为冷,花街上有种近似透明的寂静。十点钟所有人家都睡了。半夜里我醒来,迷迷糊糊听到哪里传来歌声,支起耳朵使劲儿听,是从西大街来的。
我推醒老婆,说:“我婶子又唱歌了。”
我老婆把脑袋伸向窗口,说:“不像,不像一个人唱的。”
“你耳朵里肯定塞驴毛了,布阳就是唱,你也听不见,那才多大声。”
“你耳朵才塞驴毛!”我老婆打开窗户,更多的声音进来了。“真是两个人的。”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那时候已经无须分辨,两个人的声音。我婶子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再陌生我也听出来是过去的那个布阳的。她们的声音响亮而忧伤,在唱运河边流传了多年的一首老歌《水上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