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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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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样一来,我在上海的时间已所剩无几。我们订了第二天晚上离开的船票,也就是说,我如果想见和我有关系的三个人,中尉、藿或樱,最好是今天。头天夜里,我把两名同僚灌得烂醉,估计他俩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我却很早就惊醒了。我听着远处黄埔江面隐约的汽笛,心情跟清晨铅色的云层一样恶劣。九个月前,我仓皇奉军长命令离开,扔下一身病的樱,只给樱留下几十块钱。我不知道樱是死是活,最好先向中尉打听——可一想到中尉,我就想到藿,她冷淡的眼光令我刺痛。我抛弃樱的事情,想必让她对我更加鄙夷吧。我缺乏勇气去打扰中尉和藿。然而,假如秘密回上海一趟,连藿都没望上一眼,我实在很不甘心。你知道,呆在前线,半夜蹲在阴暗潮湿的碉堡内,忍受着红军偷袭,我梦中看见的都是藿诱人的裸体,并往往在强烈的幻觉里,伸手去触摸她的乳房。
  我反复思想斗争,度过一个上午,看看中午将近,我更加焦躁。我终于打定主意,写了一个便条,唤来茶房,让茶房送往不远的霞飞路。中尉同藿住在那里。我想,要是中尉和藿不打算见我,我就死了心回前线。我估计半个钟点应该有回音。于是那段时间,我坐立不安,在床上躺了又起来。我担心中尉与藿会不会搬家了?甚至想过,为什么我不能像中尉那样脱离部队,索性留在上海呢?我很快否定这想法。倒不是说,在上海我无法立足,主要我害怕经常看到藿。你想,时常看见,却得不到她,还要面对她冷峻的蔑视,我一定会发疯。我的神经在前线承受太多红军炮轰,已经不那么坚强了,而我当初逃离上海,不同样为逃避内心对她疯狂的欲望吗?当然了,在部队我虽然暂时失宠,可我毕竟投入过太多心血,我也不舍得仍掉这身军装。
  十一点半,有人敲门。先生,侬要找的客人来了,茶房在外头喊。我惊喜跳起,赶紧过去开门。我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嗵地迎面一拳,打得我两眼发黑,轰然倒地。那一拳力道非常之狠。待恢复知觉时,我只听到地板咚咚乱响,脑中嗡鸣。我勉强支撑起身,见中尉气势汹汹,被茶房抱住,门口聚满瞧热闹的房客,包括隔壁两名睡眼惺忪张大嘴巴诧异的同僚。我捂着鼻子过去解释,跟我打架的是一位朋友,不碍事,请大伙散开。我回头掩门,中尉仍攥着拳头对我,妈的他一拳揍得可不轻,我手忙脚乱找毛巾把满鼻满口的血止住。他不帮忙,冷冷地看。我注意到他旁边没有藿。然后我才知道,在我离开的九个月中,发生过太多的事——
  我现在已很难向你表示,我当时所受的震动。但中尉断断续续地把经过讲给我听,我确实一愣一愣。首先,我没想到,藿在我走后不久突然失踪。她消失跟我的走之间,当然没有联系,但这件事,却几乎把中尉推向绝境。他一边心急如焚,要漫无头绪地寻找藿,另一头被我遗弃的樱,也必须靠他照顾樱浑身骨骼疼痛,皮肤溃烂,动弹不了。中尉把她背回住处,替她敷药,又筹钱给她看病。樱痛得受不住,哭着想自杀,但被中尉拦住。结果有一天,中尉外出回家后,发现桌上有张字条。樱告诉他,不愿拖累他。于是中尉接着失去了樱、他生活中第二位重要的女子。他怀疑樱已经死了,被我害死。这是中尉告诉我的,也是他挥拳痛打我的原因。我听完说不出话。不过告诉你,藿的失踪和樱可能的死,前者在我心里激起的反应,要比后都更大呢!
  忽然之间,我跟中尉都没有各自的女人。我诅咒我们的不幸。但中尉不知道,藿曾经属于我,而樱应该归他。假如有隐秘的命运,我会建议命运这样安排。但命运本来就是不公,我有什么办法?我和中尉相对无语。坐了一会儿,我起来,建议中尉陪我下楼。饭店一楼设有邮局,我喜欢邮局。不要忘了我一直是中尉的信使,所以我乐意住在大江南饭店。进邮局,我给昔日三教九流的朋友打了通电话,拜托他们帮忙找藿与樱。说实话,我这么做几乎不抱指望。上海人情冷淡,我已经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悬出重赏,再说我第二天就得回部队,我只是在中尉面前做姿态。我尽量显得积极。果然,等我们上楼回房,中尉脸色和缓一些。接下来,他又给我凌乱讲了些藿和樱的事。这些碎片,容我有空再穿插进来。
  夜幕降临了,我去敲隔壁两位同僚房间,塞给他们钱,让他们晚饭自行安排。我回房中,中尉孤单坐在那里,非常无奈、落寞,我明白他又在想念藿了。傍晚往往是人软弱的时刻,认识中尉许多年,我头一回看他抱着头,痛苦不堪,仿佛只是一具躯壳。这种情形,即使他当年受重伤、躺在医院决定开始对藿漫长的寻找时,都不曾有过。对奇迹发生,他大概已不抱希望。因为唯一能帮他的信使,就在他面前,可我什么也不能给他。我低下身轻声问,今晚是我在上海的最后一夜了,想干什么?中尉迷惘抬头,思维像被抽空,他摇晃着眉头紧锁的脑袋。哦,有个朋友排戏剧,让我去看呢,他疲惫说。于是我和他再下楼,找黄包车去剧院。到剧场门口,他的朋友在等,一个活泼的黑瘦小子,居然是几年前和我同船的聂耳。聂耳刚二十二岁,却已成为天才作曲家。那晚的戏叫《扬子江暴风雨》,由聂耳谱曲。我不懂戏,不过戏中有一支码头工人歌,唉咿哟嗬的低沉号子反复回荡,给底下观众包括我在内,以强烈的震撼。
  那时候,中尉仍然算左翼年轻作家,跟他打招呼的朋友挺多。可他沉浸于爱情痛苦里,看完戏无心到后台祝贺,拉着我匆匆退场。送我回饭店门口,他漠然挥手,叫我保重,说罢没坐黄包车,便摇摇晃晃走进黑夜。等我再见他,已在几个月后的零陵了。但那天晚上,我躺在黑暗的大江南饭店,久久不能入眠。我受到太多刺激,号子、重拳、失去的女人。我摆脱不掉中尉给我讲的一段细节——
  凄冷的春日,中尉听说南京有一家医院,那儿不仅能治樱的病,而且药费便宜,他搁下寻找藿的事,买了两张票,把樱抱上沪宁线火车。三等车厢内,樱裹着毯子蜷在一角,中尉则注视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无比忧愁。唉,他跟樱同遭命运捉弄摧残,这一切都怪我替他联络上藿。到南京,医院收费之高仍超出中尉承受。当天夜里,樱哭着爬出医院。南京有一处玄武湖,樱想投湖自杀。中尉追上她。于是,在如镜的湖边,樱伤心地对中尉吐露,她曾经是那样爱他,可上帝派来一个无赖毁掉了一切。她无法再相信神了。你也许会问,经历这番波折,中尉与樱难道不能重新携手,忘掉噩梦?但不可能,不可能了!樱会哭泣着说。她告诉中尉,她知道他为了爱痛苦,每夜睡在地板受煎熬,在梦里呼喊藿的名字。樱说,她很想替安慰他,可是她已经不再算一个女人了。说着,悲伤欲狂的樱在黑暗的水边,在中尉面前,缓缓解开衣襟,袒露出她美丽、然而布满脓疮的胸膛。想到那副情景,想到樱鸽子般的白乳千疮百孔,我忍不住要扶床眩晕干呕。中尉说到这儿,也怒目圆瞪,恨不得扑上来将我掐死。咳,假如他得知,我曾经无耻凌辱过他奉作女神的藿——以及,我将要做的事,他恐怕真得抓起一支枪,朝我射出每一发子弹,趁我还没有作恶,把我打个稀巴烂。
  
  七月六日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便起床,朝窗外望去,铅色的天空阴霾密布,底下居民区,还没有人出来刷马桶,所以远处黄埔江的汽笛听得很清楚。楼内电梯哐哐运行,隔壁两位同僚彻夜寻欢,肯定在酣睡。我意识到,已经是我在上海的最后一天了。我闷闷不乐,不知该做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一生中,从没有像那天一样的传奇,之前没有,此后也不会。那一天事先缺乏征兆,却留下太多不解的悬疑。
  七点半,有人怯生生敲门。我正在漱洗,含着满嘴三星牙膏泡沫,过去拉开插销。来人瘦小,鸭舌帽压低遮住脸。他摘下软帽,我认出是过去结识的一个小特务。你不知道,这种低级别的特务,平时寒酸得很!经费少,病了没人管,穿着也像瘪三。这么一大早,莫非有什么事?我在门缝里问。他忸怩不肯说,非要先进屋。我没办法,只好放他进来。
  进屋后,小特务揉着软帽,更加吞吞吐吐,跟我讲了通废话,什么昨天刚听说我回上海,以及我怎么豪爽义气,像他的大哥。我估计他来借钱,很不耐烦,就粗暴打断让他有话直说。小特务一惊,嗫嚅说,他确实想请我帮个忙。但出乎我意料,不是为了钱。小特务说,这两天盯上了共产党一个秘密联络点,对方可能有枪,很危险。小特务没有枪,而我是职业军人,应该带着枪,所以小特务求我陪他跑一趟。当时我听完,立刻明白对方的私心了。破获共产党,意味着一笔赏金,小特务既贪生怕死,又想独吞银子,才不邀请其他流氓特务而记起我。因为我已经不在上海滩混,不会与他争功。妈了个头,天下哪有这种便宜的事?你想,一大早呆在即将离开的饭店里,居然有人让你客串去捉什么共产党,真他妈古怪滑稽!我冷冰冰瞧着对方,可你料想不到我竟然会受诱惑。假如命运中有魔鬼,这小特务一定是魔鬼派遣来的使者,那天我心里说没出烦闷,正巴不得找人搏斗!我停了一会儿,没有多问,站起来到衣帽架取下便服礼帽,穿戴好,然后又打开皮箱,找出我那支枪管细长的德国华尔特手枪。我拔出弹夹检查,推上合好保险,一言不发掖在腰间。于是,那天宿命的帷幕就被我拉开。
  我同小特务都没吃早饭。时间还早,我和他到街边老虎灶买大饼油条,每人又要了碗开水。这时,邪恶的征兆开始显现。我先看到一堆黑硬的蟑螂在灶边蠕动,令人感到恶心。我忍住呕吐欲望,伸脚过去,用皮鞋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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