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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千里之外,同样有一片阴沉的天空。
只是,这里的阴沉不仅仅是天空,而更是内心的阴沉。
祁连山一处山峰的半腰处,一个身材高大,光着脑袋的身影,正背着一具尸体,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发呆。
“庙呢?原来那个庙呢?师父呢?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高大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想将九让的尸体送回寺庙安葬的齐连山。
齐连山盯着面前的一片狼籍,眼眶中血丝滚动,泪水打转。
在齐连山的眼前,根本没有什么庙宇楼阁,只是倒塌的石墙,被烧毁的屋梁灰烬,破砖烂瓦,以及那四处散发着的死气。
原来的庙宇虽然不大,虽然连个正儿巴经的名字都没有,却也有七八个和尚,受着方圆十里内的香火供奉。
可是,如今却已面目全非。
“不……”
齐连山大吼一声,猛然间放下九让的尸体,疯了一样冲下山,朝着那个让他‘为非作歹’过的村子。
村子里,充斥着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齐连山曾经偷看洗澡的寡妇已经故去,而寡妇的坟头也长满了杂草。
曾经强亲芳泽的二丫已远嫁他乡。
一个承载着齐连山太多回忆的小村庄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
熟悉的矮房、熟悉的街道都已不复存在,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整个村子变得荒凉无比,同样的一片狼籍,只有村头还有一处塌陷大半的老房子。
在老房子的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正弯腰艰难的抠着门前不知名的杂草,囫囵往着嘴里塞去。
老头牙齿已经掉光,可依旧费力的啃着杂草,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似乎那些杂草是珍馐佳肴一般。
齐连山呆呆的站在村口,看着那个老头,脑海中思绪飞转,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吕、吕三叔?”
齐连山此时感觉自己每走一步,就像是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脚步的沉重像是拴了两条铁锁链。
好不容易走到了老头面前,齐连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么多年浮世的繁华,眨眼间成了过眼云烟,而承载着自己童年甚至少年的地方,竟然还是那般难以割舍。
老头跟羔羊一般,嘴里正含着一口青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颤巍巍的转过头来,看着齐连山,本来浑浊的老眼竟然慢慢舒展,眼中的惊奇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般。
“你、你是那个光头娃子?你、你是齐娃子?”
老头显然已认出了齐连山,可似乎还有些不相信,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齐娃子年轻懂事,哪里像你这般老呢。”
老头晃着脑袋,连声嘀咕道:“做梦了,肯定是做梦了,庙里的和尚都死光了,怎么可能还会看到齐娃子呢……”
边说着,老头又伸出干枯的手指,将嘴里的青草使劲往嘴里塞了塞,艰难的咀嚼着。
虽然齐连山混账事做过不少,可除了喜欢女人之外,对这个村子的其它人倒还真是不错。
甚至齐连山好打抱不平,一旦有附近的混混们来欺负村里人,只要齐连山一出手,那些混混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所以,就算齐连山睡了那个寡妇,就算齐连山喜欢偷看寡妇洗澡,那个寡妇的心里却是愿意的。
甚至在村里人的眼中,齐连山都被称为梁上好汉鲁智深、除暴安良的花和尚。
齐连山看着老头转过身,连忙跪着往前急走两步,一把抱住老头的腿,泣不成声道:“三叔,吕三叔,我是齐娃子,我是那个光头娃子,您、您老没有做梦,齐娃子回来啦……”
老头身体一僵,恍如木雕,许久之后才幽幽的转过身来,哆嗦着伸出干瘦如柴的手,抚摸着齐连山光溜溜的脑袋,一摸到那六个深深的戒疤之后,老头身体一颤抖,浑浊的老眼陡然间明亮了很多:“你、你真是齐娃子?你、你不是在大火中烧死了吗?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是……你是他的鬼魂?”
齐连山连连摇头,大声叫道:“三叔,我没死,我没死,我被师父赶下山了,我被师父赶走了。”
“啊……齐娃子,你被九贤方丈赶走了?那、那你真的没死?”
老头整个身体都哆嗦了起来,慢慢的俯下身,使劲抓着齐连山,想将齐连山从地上拽起来。
可是,却又哪里拽得动分毫?
齐连山重重点着头,慌乱的问道:“三叔,我师父跟师兄弟他们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寺庙都不见了?为什么我们村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其它人呢?为什么只剩下三叔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充斥着齐连山的脑袋。
齐连山虽然猜到了某种可能,可是,他却不愿相信,情愿相信根本不是他做的。
老头终于放弃了去拉齐连山,目光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之中,伛偻的身影也愈加弯曲:“我、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半夜,半山腰的庙宇火光冲天,哀嚎连连。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将整座山都烧了个精光,而我们村子也未能幸免于难……”
老头边说着,干瘪的眼圈变得通红,两滴泪水越聚越多,吧嗒一下掉到了面前的石头上。
齐连山闻言,不觉浑身一颤:“大火?谁放的大火?师父他、他老人家难道……”
第1287章 观天阁左云池
村子被烧之后,有的人被烧死,有的逃了出来。
可是,大多数人都认为村子不再适合居住,女的嫁到了外地,男的也迁居到了别处,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吕三叔。
齐连山怔怔的听着,见吕三叔对大火的起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却是痛悔不已,在老头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吕三叔,您受苦了,等我安葬了师叔,我接您回燕京,给您养老送终……”
说着,不等老头反应过来,齐连山站起身来,再次朝着山上奔去。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可齐连山却隐隐也猜出了答案。
师叔九让已不是原来的九让,这场大火肯定跟九让脱不了关系。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想这么多又能如何?
齐连山再次回到半山腰,背着九让的尸体,绕到了山背阴的地方,准备将九让埋了。
人喜阳,鬼喜阴。
就算是九让死了,齐连山还是想让他死得舒服一点儿,埋在山背后,阳光照不到,也算是让他死得舒服一点儿吧。
可是,齐连山来到山腰后曾经练功的地方时,突然又瞪大了眼睛,惊奇不已。
那里高高低低足有七个处坟冢,而且坟冢周围没有半根杂草,每座坟冢之前都有一块墓碑。
这处山背地势险峻,虽然也是处空地,可在半腰之处,一般人根本上不来。
就算有人会上来,谁又会将坟墓建在这里?
齐连山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立刻急慌慌的上前,一一看向那些木质的墓碑。
“七师弟、六师弟、五师弟……”
齐连山一一看去,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里。
过去的种种浮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一个个在齐连山的脑海中轮转。
可是,将所有的墓碑看到了一个遍,却并没有看到师父九贤的墓碑。
齐连山大汗淋漓,内心激动不已,喃喃的自语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难道没死?”
齐连山心中再次抱起了一丝希望,连忙将九让的尸体放在了地上,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徒手挖掘了起来。
虽然齐连山两手犹如铁钳,可在这半腰的山上挖出一个可容纳一具尸体的大坑也并不容易。
此时齐连山完全不知疲惫,不断的挖着,不断的回忆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师父,师父肯定没死,一定没死的。师父,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
在齐连山的心里,似乎也明白了当初为何被九贤赶下了山。
也许,师父早就知道这场大火在所难免,而故意将自己赶下山的吧?
齐连山越想,心中越是痛悔,偌大一个汉子,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砸到地上,浸到土里……
整整花了半天时间,齐连山终于将九让埋好。
可是,齐连山却并没有立碑,在他心里,也许九让能够跟自己的师兄弟们葬在一起,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齐连山埋好九让之后,整个人已近虚脱,跪在这片坟冢前,却是久久不肯起来。
“吧嗒……”
天空中落下一滴雨水,打在了齐连山的身上,可他浑然不觉。
不消片刻,大雨倾盆,像是为了洗剂掉所有曾经犯过的过错一般。
浪子也终有回头之时。
雨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诉说着那段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突然,齐连山身体一僵,似是有所感应,猛然间直起腰来,艰难的转过身,顿时瞳孔收缩。
“师、师父……”
齐连山声音沙哑,满脸的难以置信,惊喜异常。
齐连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长眉低垂,大腹便便,眉眼中尽显慈悲之光,光溜溜的脑袋似乎可以照尽世间一切恶果,虽然身材有些矮小,但却犹如弥勒降临一般,沐浴金光之中。
“你……回来啦!”身影粗厚的嘴唇轻轻一张,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
燕荡山,诡案组。
刘浪跟着天暮进了办公室后,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以刘浪如今的听力,感觉那个脚步声应该是刚刚进门,在走廊的另一头,足有几十米远。
可是,下一秒,诡案组办公室的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刘浪一愣,狐疑的看了天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