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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的被子给他。「不用了,我并不怕冷。」他苦笑著,「你该很累
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他轻轻在他清秀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习清岸张开眼睛笑,「你知道吗?你的行为像是我父亲。」
父亲不会想和你上床的。他在心中苦笑,「我只大你八岁,生不
出你这麽大的儿子来的。」他阻止他再开口说话,「睡吧。」
接下来的两日,李云楼仍然上下班,但是每日一定在六点前回到
家,听韩妈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李先生每日不到十二点是不会
回家的。
韩妈的确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位习少爷只来一两日,屋子里就充
满了笑声,他从来没有看过李先生笑,即使对妹妹雪言也十分冷淡。
她是一个好心又忠心的老式女人,便觉得十分感激那位习少爷,
真希望他能够永远住在这里。
那位好脾气又善良的习少爷,他总是微笑著,有时候亲自下厨做
一些她没有听过的菜,听说是什麽法国菜,有一道竟然有蜗牛,她是
死也不敢尝的,但是李先生竟然吃的很开心,真佩服李先生的勇气,
这几日来,连傻瓜也看的出李先生正使足了力气讨好他。
她有种感觉,李先生恐怕是很喜欢习少爷吧?
她是个过来人,知道他看著习少爷的眼神,那是看著极心爱的人
才有的眼神。
那麽习少爷呢?习少爷也喜欢他吗?
习清岸推开李云楼住的客房门,床上的云楼睡得很熟,当然,半
夜四点的时间,除了他,每一个人都在寻梦中。
明天他就要回去了,他坐在窗台凝视著熟睡的人,真奇怪,白天
那麽神气骄傲的男人,睡著的时候却像个孩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冷酷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感
情,可是,现在却充满了温柔,他长的并不英俊,可是五官深刻,气
势逼人,那是一种习惯掌权的人才有的气度,那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怒
火,恨不得杀了他呢!
他笑起来。
他发怒的时候像一只狮子,仍然冷静、敏锐、挢捷,可是瞬间就
可以将敌人扑杀。他真想知道有哪一个女人能够将这头狮子驯服。
他是不缺女人的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什麽东西压在他的心上。
这几天,他看到他时总是这样。想立即逃离他,又想永远留在他
这里。
还好明天就要走了,他想。李云楼真是一个好朋友,可惜就是罗
嗦了一点,跟守中有的拼。
从明天起,他应该要开始跟他保持距离,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他
不希望多一个人为他难过,公司的事业,也要开始让孟州学习经营。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寂寞。
他死了以後,会有几个人记得他呢?能证明他短暂的一生的只有
他们的记忆,然而,记忆都将随著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最後,什麽都
不存在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凝视窗外。
天已经微晓了,他一向喜欢清晓甚过黄昏,每一天的早晨都像充
满了希望,但是,他还能够像这样迎接几次黎明?他转头凝视沈睡中
的李云楼,而这个人,这个总是让他牵挂在心的人,他日当他娶妻生
子,他会不会仍在他心中占有一席地位?
他缓缓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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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可以坐起来了。」
习清岸从诊疗台上起身穿衣服。
「情况没有恶化就算是好转,不过,手术的时间不能再拖了,这
一次由我来执刀。」
习清岸苦笑,「我要如何对孟州说?他以为上一次手术成功。」
「清岸,你听清楚,如果你不动手术,你的心脏支撑不过半年,
我不会允许你这麽年轻就死去。」
「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吧?」他低低的说。
「我不想欺骗你,如果由我执刀,成功率有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他抬起头来。
「我认为你不应该再隐瞒下去,孟州已经不是孩子了,他要学习
坚强,你也需要家人的扶持,不该再一个人独自承担痛苦。」
「黄伯伯¨¨。」
「如果你不反对,我就将手术定在两个月後,你该知道应该如何
在这些日子里调好自己身体。」
习清岸默默无言。
他回到家,在书房静静坐著,吴妈泡了茶上来,也不敢惊动他,
将沏好的香片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黯了下来,他也没有开灯,坐在安乐椅上,望
著窗外。
他对死亡,从来没有惧怕过,他只是放心不下。
孟州还像个小孩,除了自己,他没有其他的亲人,他可以承受没
有他的日子吗?
不,孟州已经长大了。他纠正自己,已经会爱上女人了,那个女
子有一天会成为他最重要的人,那个时候,有没有他就不重要了。
那麽,他的存在究竟有什麽意义呢?
总有一天,没有人会需要他,他的存在将会成为所有人淡化的记
忆,但是这不就是他所求的吗?要爱他的人永远为他的死痛苦太残忍
了,要忘了他才好,所以他自小就不特别亲近任何人,不对特定的人
温柔,他从不交女朋友。
这些,是他明明清楚的,但是,今天为什麽特别寂寞?
他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门外隐约传来的争执吸引了他的注意。
「让我见见他!」
「不行,大少爷在书房的时候不许人打扰的。」
「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等一等,先生,大少爷不见你¨¨。」
门「碰」的被打开了。李云楼高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门口。
他抬起头,望向他。
「大少爷,李先生硬要闯进来,我没有办法挡住他¨¨。」吴妈
焦急的跟进来。
「没关系,吴妈,请你出去一下。」他的声音很温和。
李云楼原本充满了怒气,但这时怒气却完全消散了。「为什麽不
开灯?」
「黑暗显得安静。」他说了一句奇异的话。
李云楼却完全明白话中的意思。
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在黑暗中寂静了很久,习清岸开口,「你有事情找我?」
「为什麽不肯见我?」
「我有吗?」
「我到医院接不到你,你总是先走一步,电话你也不接,我来这
里吴妈总说你不在。」李云楼叙述。「今天如果我不是硬闯进来,也
不可能见到你。」
他淡淡一笑。「何必要见我?」
「我做了什麽得罪你的事情吗?」
「不,你很好。」
「那麽为什麽避著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习清岸没有接话,他阖上膝上的书本,站起来在柜子上拿了一瓶
白兰地,倾入茶碗中。
李云楼看著他慢慢啜饮,皱起眉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
香片里加白兰地。」
习清岸笑了起来。然後他收敛起笑容。
「我想出去走一走,愿意陪我吗?」
李云楼没有回答,站了起来,将衣架子上的大衣替他披上,两人
出了门。
两人走了一阵子,默默无言,习清岸回过头看了一下,「有
辆车跟著我们。」
李云楼却没有回头,「是我的车,你冷不冷?要不要坐进去?」
习清岸摇头,「原说要散步的。」
「想去哪里?」
「我没有想,想往人多、热闹的方向去。」
李云楼想了想,拉了他的手,「上车来,我带你去。」
他打发了司机回去,自己驾驶车子,习清岸坐在他身边,微微
一笑,「这车原是要司机驾驶的,你自己开,倒像是我的司机。」
李云楼微笑,「那麽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司机。」
「一辈子¨¨?」他轻轻的重复他的话,神情若有所思。
他开了半个小时,才找了位子停下来,习清岸看了分明,发现
竟已到了公馆。
他笑起来,「你带我来夜市?」
「你不是说要人多的地方?」
「我没有来过,所以没有想到你竟会带我来这里。」
「没有来过?那你也不曾逛过街了?」
习清岸点头,「小时候家父从不允许人带我到人多的地方,怕
我受了伤,长大以後越发没有时间到閒杂的地方。」
李云楼点头,「我想起来,你连买衣裳都是到服饰店,一次订
一打。」
习清岸笑了起来,「是,我不及舍弟,我的生活是很无味的,
白日去医院诊病人,晚上回家念书,日子一成不变。」
「其实我也差不多,每日工作、工作、工作。」
「所以连女朋友也没有。」
他凝目望向他,「你怎知我没有女朋友?」
「不然怎麽有时间来找我?舍弟交了女朋友後,成日不见人
。」
「令弟外表虽然玩世不恭,但是事实上城府甚深。」
「他只是个孩子。」
「为什麽不让令弟分担一些家族事业,你一个人苦撑太辛苦了。」
「我不希望再束缚他,他曾受了很多苦。」他站住,盯著招
牌上写著著名的「三个十元,只有今天」的麻薯摊子看。
李云楼掏出零钱买给他,「因为他是你父亲的小老婆生的?」
他吃惊,麻薯差点卡在喉咙,「你怎麽会这麽说?」
李云楼连忙拍他的背。「我听说你们兄弟不是同一个母亲。」
「不,不是这样子,他是正妻生的,家母才是小老婆。」他怕
他尴尬,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是庶出的,自小又体弱多病,家父
等於将希望全放在舍弟身上,从小就培育他执掌家族企业,他对我
十分慈和,对舍弟却严厉过头,不论功课、品行和机变上,他都要
求完美,不容许有一丝错处。舍弟自小对机电的东西甚有兴趣,家
中有东西坏了,佣人都找他修,後来却被严厉禁止,家父认为他玩
物丧志,他不能有私人的兴趣,也没有时间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