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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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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然。看得出本来是稚气的脸,清丽白皙,额部像幼童似的圆圆的突出,长挑身材,烫髮,北派滚边织锦缎长袖旗袍,领口瘦得大出一圈。她跟荒木说说笑笑很轻鬆,但是两人声调底下都有一种温存。
“她对荒木像老姐姐一样,要说他的,”之雍后来说。
九莉相信这种古东方的境界他也做得到。不过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当然在内地客邸凄凉,更需要这种生活上的情趣。
“我倒很喜欢中学教员的生活,”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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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宿舍里的生活,她想有点像单身的教员宿舍。他喜欢教书。总有学生崇拜他,有时候也有漂亮的女同事可以开开玩笑。不过教员因为职位关係,种种地方受约束。但是与小康小姐也只能开开玩笑,跟一个十六岁的正经女孩子还能怎样?
他也的确是忙累,办报外又创办一个文艺月刊,除了少数转载,一个杂誌全是他一个人化名写的。
她信上常问候小康小姐。他也不短提起她,引她的话,像新做父母的人转述小孩的妙语。九莉渐渐感觉到他这方面的精神生活对於他多重要。他是这麼个人,有什麼办法?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
她梦见手搁在一棵棕櫚树上,突出一环一环的淡灰色树干非常长。沿著欹斜的树身一路望过去,海天一色,在耀眼的阳光里白茫茫的,睁不开眼睛。这梦一望而知是弗洛依德式的,与性有关。她没想到也是一种愿望,棕櫚没有树枝。
秋天之雍回上海来,打电话来说:“喂,我回来了。”听见他的声音,她突然一阵轻微的眩晕,安定了下来,像是往后一倒,靠在墙上,其实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中秋节刚过了两天。
“邵之雍回来了,”她告诉楚娣。
楚娣笑道:“跟太太过了节才来。”
九莉只笑笑。她根本没想到他先回南京去了一趟。她又不过节,而且明天是她生日。她小时候总闹不清楚,以为她的生日就是中秋节。
他又带了许多钱给她。这次她拿著觉得有点不对。显然他不相信她说的还她母亲的钱的话,以为不过是个藉口。上次的钱买了金子保值,但是到时候知道够不够?将来的币制当然又要换过,几翻就没有了,任何政府都会这一招。还是多留一点。屡次想叫三姑替她算算二婶到底为她花了多少钱,至少有个数。但是币值这样动盪,早算有什麼用?也不能老找三姑算,老说要还钱多贫,对之雍她也没再提起。说了人家不信,她从来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经济上我保护你好吗?”他说。
她微笑著没作声。她赚的钱是不够用,写得不够多,出书也只有初版畅销。刚上来一阵子倒很多產,后来就接不上了,又一直对滥写感到恐怖。能从这里抽出点钱来贴补著点也好。他不也资助徐衡与一个诗人?“至少我比他们好些,”她想。
“我去办报是为了钱,不过也是相信对国家人民有好处,不然也不会去,”他说。
依偎问,他有点抱歉的说:“我是像开车的人一隻手臂抱著爱人,有点心不在焉。”
她感到一丝凉意。
他讲起小康小姐,一些日常琐事,对答永远像是反唇相讥,打打闹闹,抢了东西一个跑一个追:“你这人最坏了!”
原来如此,她想。中国风的调情因为上层阶级不许可,只能在民间存在,所以总是打情骂俏.并不是高级调情她就会,但是不禁感到鄙夷。
她笑道:“小康小姐什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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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的声音很低,几乎悄然,很小心戒备,不这样不那样,没举出什麼特点,但是“一件蓝布长衫穿在她身上也非常乾净相。”
“头髮烫了没有?”
“没烫,不过有点……朝里弯,”他很费劲的比划了一下。
正是她母亲说的少女应当像这样。
他们的关係在变。她直觉的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对他单纯的崇拜,作为补偿。也许因为中间又有了距离。也许因为她的隐忧——至少这一点是只有她能给他的.
她狂热的喜欢他这一向產量惊人的散文。他在她这里写东西,坐在她书桌前面,是案头一座丝丝缕缕质地的暗银彫像。
“你像我书桌上的一个小银神。”
晚饭后她洗完了碗回到客室的时候,他迎上来吻她,她直溜下去跪在他跟前抱著他的腿,脸贴在他腿上.他有点窘,笑著双手拉她起来,就势把她高举在空中,笑道:“崇拜自己的老婆——!”
他从华北找了虞克潜来,到报社帮忙。虞克潜是当代首席名作家的大弟子。之雍带他来看九莉。虞克潜学者风度,但是她看见他眼睛在眼镜框边缘下斜溜著她,不禁想道:“这人心术不正。”他走后她也没说什麼,因为上次向璟的事,知道之雍听不进这话。
“荒木说绯雯,说,‘我到你家里这些次,从来没看见过有一样你爱吃的菜,’”之雍说。
九莉听了没说什么。其实她也是这样,他来了,添菜不过是到附近老大房买点酱肉与“铺盖捲”——百叶包碎肉——都是他不爱吃的。她知道他喜欢郊寒岛瘦一路的菜。如果她学起做菜来,还不给她三姑笑死了?至於叫菜,她是跟著三姑过,虽然出一半钱,房子是三姑二婶顶下来的,要留神不喧宾夺主,只能随随便便的,还照本来的生活方式。楚娣对她已经十分容忍了。楚娣有个好癖是看房子,无故也有时候看了报上的招租广告去看公寓,等於看橱窗。有一次看了个极精緻的小公寓,只有一间房,房间又不大,节省空间,橱门背后装著烫衣板,可以放下来,羡慕得不得了。九莉知道她多麼渴望一个人独住,自己更要识相点。
食色一样,九莉对於性也总是若无其事,每次都彷彿很意外,不好意思预先有什麼準备,因此除了脱下的一条三角袴,从来手边什麼也没有。次日自己洗袴子,闻见一股米汤的气味,想起她小时候病中吃的米汤。
“我们将来也还是要跟你三姑住在一起,”之雍说。她后来笑著告诉楚娣,楚娣笑道:“一个你已经够受了,再加上个邵之雍还行?”
在饭桌上,九莉讲起前几天送稿子到一个编辑家里,杂誌社远,编辑荀樺就住在附近一个弄堂里,所以总是送到他家里去。他们住二楼亭子间,她刚上楼梯,后门又进来了几个日本宪兵,也上楼来了。她进退两难,只好继续往上走,到亭子间门口张望了一下,门开著,没人在家。再下楼去,就有个宪兵跟著下来,掏出铅笔记下她的姓名住址。出来到了弄堂里,忽然有个女人赶上来,是荀樺另一个同居的女人朱小姐,上次也是在这里碰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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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30-P231
“荀樺被捕了,宪兵队带走的,”她说。“荀太太出去打听消息,所以我在这里替她看家。刚才宪兵来调查,我避到隔壁房间里,溜了出来。”
之雍正有点心神不定,听了便道:“宪兵队这样胡闹不行的。荀樺这人还不错。这样好了:我来写封信交给他家里送去。”
九莉心里想之雍就是多事,不知底细的人,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当然她也听见文姬说过荀樺人好。
饭后之雍马上写了封八行书给宪兵队大队长,九莉看了有一句“荀樺为人尚属纯正,”不禁笑了,想起那次送稿子到荀家去,也是这样没人在家,也是这朱小姐跟了出来,告诉她荀太太出去了,她在这里替她看孩子。九莉以为是荀太太的朋友,但是她随即囁嚅的说了出来:她在一个书局做女职员,与荀樺有三个孩子了。荀太太也不是正式的,乡下还有一个,不过这一个厉害,非常凶,是个小学教师。
这朱小姐长得有点像九莉的落选继母二表姑,高高大大的,甜中带苦的宽脸大眼睛。二表姑拉著她的手不放,朱小姐也拉著她的孔雀蓝棉袍袖子依依不捨。九莉以为她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诉苦,又不便带她到家里去,不但楚娣嫌烦,她自己也怕沾上了送不走她,只好陪著她站在弄堂里,却再也没想到她是误以为荀樺又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在警告她。
这种局面是南京谚语所谓“糟哚哚,一锅粥”,九莉从来不联想到她自己身上。她跟之雍的事跟谁都不一样,谁也不懂得。只要看她一眼就是误解她。
她立刻把之雍的信送了去。这次荀太太在家。
“我上次来,听见荀先生被捕的消息,今天我讲起这桩事,刚巧这位邵先生在那里,很抱不平,就说他写封信去试试,”她告诉荀太太。
荀太太比朱小姐矮小,一双弔梢眼,方脸高颧骨,颊上两块杏黄胭脂,也的确凶相,但是当然干恩万谢。次日又与朱小姐一同来登门道谢.幸而之雍已经离开了上海。
二人去后楚娣笑道:“荀樺大小老婆联袂来道谢。”
两三个星期后,荀樺放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否与那封信有关。亲自来道谢,荀樺有点山羊脸,向来衣著特别整洁,今天更收拾得头光面滑,西装毕挺。
“疑心我是共產党,”他笑著解释。
九莉笑道:“那麼到底是不是呢?”楚娣也笑了。
荀樺笑道:“不是的呀!”
他提起坐老虎櫈,九莉非常好奇,但是脑子里有点什麼东西在抗拒著,不吸收,像隔著一道沉重的石门,听不见惨叫声。听见安竹斯死讯的时候.一阵阴风石门关上了,也许也就是这道门。
他走后楚娣笑道:“到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
九莉无法想像。巴金小说里的共產党都是住亭子间,随时有个风吹草动,可以搬剩一间空房。荀家也住亭子间,相当整洁,不像一般“住小家的”东西堆得满坑满谷。一张双人铁床,粉红条纹的床单。他们五六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女儿已经十二三岁了,想必另外还有一间房。三个老婆两大批孩子,这样拖泥带水的,难道是作掩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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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写过一封信给我,劝我到重庆去,”九莉说。“当然这也不一定就证明他不是共產党。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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