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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准提教孙行者的时候也不过暗中教他七十二变之法,而她何德何能,竟蒙他当女儿般悉心教养了这么多年。
再还有许多许多……
一下冒出来的记忆实在太多,像一大盆沙子强行塞进了一只只它三分之一大小的布袋,各种信息冒头,却同时又牵出一大堆,完全没办法静心思考到底。
小星早起的时候看到她竟然在厨房里蒸点心,不由吃惊:“不是说不回来吗?”
“事情提前办完,自然就回来了。”慕九说着,默了片刻,又还是道:“昨儿去办的事,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她是什么身份,当然不能瞒着小星,但这事不急,得让她想好再说。
既是需要在浊灵成形之前修成正果放出灵力前去毁灭,那就刻不容缓了,自然事情是越早做越好。
衙门里刘俊竟也来得极早,正在翻阅卷宗,看到她时立刻招手:“你来的正好,胡江德已经到案了,还没来得及审他便已供出好几桩姬敏君母女伤害林见儒的事情来。虽然还缺乏说服力,但起码说明冥元像他这样的人还很多。”
慕九拿来翻了翻,然后放下静默起来。
卷宗上都是胡江德画过押的证词,她自然相信是真的。虽然林见儒的命数是陆压调整过的,这一世也未来得堕入魔道,可是余下的事情还得靠她来解决。于公来说,她需要挽救一个灵魂来满足善缘,于私,她也想让他能够从仇恨中抽离,过上被人祝福的人生。
“有什么问题吗?”刘俊问。
“没有。”她摇摇头站起来,“我想去天牢看看。”
刘俊沉吟点头,从抽屉里拿了牌子给她。
慕九回了趟家才往天牢来。
朝阳下的天牢看着也如黑夜。
腾蛇在盘旋在半空,虽是闭着眼,但模样却似还在时刻提防着石上的白泽。
慕九才到门下他就醒了。扁脑袋坚起来,吐着信子盯着她看,然后拿尾巴扫白泽的脑袋,并骂:“蠢东西!就知道睡,有人来了!”白泽也骂骂咧咧地起来,也盯着慕九看了两眼,回骂了腾蛇一句什么,这才合伙把门开了,让她进去。
慕九缓步上了甬道,听着两畔牢笼里传来的动静,像是走在修罗道上。
林见儒关在最里间,四面都没有别的囚犯,巡察司几个天兵见到她来立刻迎前两步,作了个揖。
牢里的林见儒盘腿坐着,发丝披散,看不到脸,如果不是还有灵力浮动,会让人觉得他恐怕已经死了。
“怎么样了?”她问。
“一直没有动静。”衙役小声地道,同时扭头看了眼他,“从进来到现在,纹丝不动,也没有说话。”
慕九嗯了声,挥挥手让他们开门。
她走进去,看看绑在壁上的四条镣铐,默然拖来张小杌子,在他面前坐下来。
“我来了。”她说道。
林见儒没动。隔了良久,才从乱发里渐渐抬起一双眼来。
这双眼沉静得像枯井,深黯得像幽潭,他目光在她脸上定焦了一下,又缓缓垂了下去。
慕九心也跟着在往下沉。她说道:“现在是刘大人主办这案子,胡江德已经提供了一些有利证据。我们都在努力。不过因为冥元那边必然也会出招应付,所以可能不会很快有结果。但是,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乱发下传来声轻轻呵笑。
慕九望着他,接着道:“我们说会儿话吧。我带了酒,还有些我做的点心小菜。我们好久没有坐下来喝酒聊天了。”她把身上包袱下来,拿出四五个小竹屉,然后又取出个酒壶,给彼此杯子满上。“我记得以前我们同在巡察司轮值的时候,常常如此。”
林见儒望着面前的酒菜冷笑:“这是送行饭吗?”
“不是。”慕九道,“是想和你说说话。”
她放了酒壶,望着杯里倒映着的灯光,说道:“其实我最近并不大常去衙门。”
林见儒盯着她双眼看了半晌,端起杯子来:“为什么?”
“因为我如今每每想起你,眼前浮现的还是你当初在刘大人手下护着我的样子。那时候的你,真可称得上是侠肝义胆。在我心里的形象十分不低。”
慕九扬扬唇,幽幽道。“初进衙门的时候,天知道我日子过得多么糟糕,处处碰壁,为免连累师门因而谨小慎微,窝囊得紧。在那种情况下同僚们也排挤我,而忽然有个人出手相护,那种感动,恐怕没有几个人晓得。——你还记得么?”
她扬唇望着他。
他看着微晃的酒,眼神有些恍惚。
看似久远的记忆,其实也不是很久。
当时她只说自己是个孤儿,也是个散修,因此与她惺惺相惜。她迫于散修身份,即使在比试时得了高名次也不得不面临自大又带有偏见的刘俊的刁难,面临自以为是的杨韵与余小莲她们的排挤奚落。
而他虽然有阐教弟子的身份,但是却背负着沉重的自卑感在天庭当差,时而还要面临姬咏芳他们的欺压。
他们的心境是类似的。
面对现实无法奋起反抗而只能选择隐忍。(未完待续。)
第386章 我不恨他
本来他是孤独的,但因为有她相伴,那些日子他也变得积极快活起来。
她是他的朋友,哪怕他与她最终走到对立面,他也没起过与她生死相搏的念头。
真情于他来说是个奢侈的事物,他平生仅得这么一丝温暖,岂有想要毁去她的道理。
他失神半晌,末了撇开脸,说道:“别把我想得那么单纯,那时候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有什么关系?”慕九笑笑,“我当时的确需要有人给我解围。而你出现了。”说着,她又望着他:“我也没有那么傻,如果你既抱有目的,还算计我,我也不会与你走得那么近。你知道我认为你身上什么特质最难得吗?”
他凝眉未语。
“你的坦率和执着。”慕九道,“我心思简单,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喜欢算计来算计去,所以你的坦率和不隐瞒,让我觉得跟你交朋友特别放松。我若要提防人,也不是不会,就是太累。我也没有那么傻,如果你接近我只是为了算计,从我身上掠夺到什么好处,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她毕竟是个仙修,成仙于她最大的好处,应该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
她不用被禁锢在某个特定圈子里,受着某些规则才能过完她的日常。
所以要提防,要比心眼儿,花点心思也不是不会,就是觉得这心思花得不值。
林见儒静默半晌,忽然抬眼望着前方,自嘲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还没至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你自己觉得呢?”慕九把酒抿了,夹了块水晶糕给他。
“我觉得?”林见儒哼笑着,举杯把酒喝了,酒杯拿在手里,幽幽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这一生。关于我和冥元的恩仇,说的已经太多。我不后悔,我只是恨而已。如果我能够把握我自己的命运,我首先不会选择做林燮的儿子。
“我恨的最深的还是他。一切孽源都是因他而起。相对于他,我对姬敏君母女反倒没有这种心情。因为她们不是我的父母,我的出生同样不是她们造成的。只有林燮。他身为我的生父,完全可以左右我未来走什么样的道路,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是他完全没有在乎我,所以所有人才会把我当成狗一般对待。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许多道理我却都明白。我明白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林燮给不了我,我想我也可以自己创造。所以我咬牙争取到了来天庭的机会。我想寻求契机,彻底脱离他们。我想我惹不起他们,但我躲得起。
“事实证明天意就是天意,不管你多么想要往善的方向走,最终还是避不开这一劫。”
他自己斟酒,又喝了一杯。
慕九心里歉疚,说道:“青衣人的本意,并非是拉你入魔。”
“不。”林见儒抬头,“你以为我怪的是青衣人吗?并不是。”
慕九沉默。
“我不恨青衣人。我只恨人性。”林见儒望着前方,“如果不是他们的偏见根深蒂固,他们不会持之以恒地对我进行欺压。我哪怕成了天兵,他们也没有高看我半眼。真正使我成魔的,是他们扭曲的人性,是他们自认为高高在上,而我却卑贱低等。
“从始至终,我要的也不过是一份自由和平等而已。如果他们在我母亲死后放我下山,不要再假心假意地为了名声抚养我,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梁秋婵曾经说,冥元和林燮与我有养育之恩,让我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冥元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这盛气凌人地摆出施恩者的姿态?生我不是我选择的,至于我在冥元长大,所谓的养育之恩也不是我要的,是他们强留我下来,而且对我诸般苛待的。诚然,我在山上有吃有穿,还能修仙,凡人是没有这等待遇的。
“然而心灵上的摧残比身体上的****伤害更深。这么多年,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孜孜不倦地想让我承认我就是低贱的,可以任人随意嘲讽奚落的,而我从未放弃的则是与他们的抗争。我时刻告诉自己不能低头,不能认命。
“因为我一认命就真的完了。
“你说我执着,是的,也得亏我让自己这么执着。我执着地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好的一面的,比如我的母亲。我与她一起的日子不多。但如果连她也不具备一颗善心,那么她根本不会顶住那么大压力生下我。
“我小时候也常想,与其过着这样的日子,倒不如让她当初弄死我。可是毕竟没有。等我长大了,发现我也还是有生机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这样想过了。我就像一只萤,为了寻求一点光明在执着地寻觅,我所有的隐忍和窝囊,都只是为了最终得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