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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差不多,老让我想起来西部之行驾驶的那辆,不知道修好了没有?
睫毛不喜欢争座位,每次都是等到最后上,往往没座位,只好挤在司机座位旁边。每次如此,反而跟司机熟了。偶尔跟他聊上几句,递几根烟。司机一肚子抱怨,正好发泄给我听。说自己脾气大心眼窄,跟单位领导没搞好关系,被分配到这条偏僻线路这辆破车。老婆下岗没工作,小孩上学花钱,老父亲半身不遂在家,只好忍气吞声混到现在。如果没这些负担,宁肯去街上摆地摊烤羊肉串,也不愿意受这个整!我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坐公交车最大的优点,就是拥挤人群中,可以一直抱着睫毛。
晚秋初冬的寒气,把两人逼在一起。抱着睫毛冰凉的小身子,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两人共用她那条长围巾,嗅着她脖子里散发出来温暖腥香的女孩气息,幸福无比。
睫毛的身子开始逐渐温暖,包括眼神。
令人惊喜的变化。
一天吃完饭,坐在台阶上看云彩。
“你看像什么?”
睫毛指着近处云彩问我。
“像棉花糖。”
我本想回答像女人屁股,没敢。
“像大雪封顶的小木屋。”睫毛眯着眼睛认真形容,叹口气说:“最想画类似一幅画,没亲眼看见,没有感觉,下不了笔。”
“一起去看就是,北方差不多下雪了。”
“现在?”
“现在。”
《天堂隔壁》 生活像拍电影
生活像拍电影。
其中片段如同蒙太奇镜头,一会儿定格在这儿,一会儿摇切到那儿。
两天后,有关我的生活镜头,已经由小院子切换到一个小村庄。
睫毛跟我一样。
长白山脚下。深山林场旁边一个小山村。
通过旅行社朋友联系好住处,吃住全包在一个老乡家。
睫毛扔下背包,拉着我就往山上跑。
连绵百里的长白山脉。我们穿过林场,钻过一片白桦林,踏过一条小溪,一路爬到山顶。放眼四望,壮观的北国风光尽收眼底。山背后是壮观辽阔的长白山脉。眼前一片平原,星星点点散布很多小村庄。站在高处,清楚看见四通八达的乡村小道,耕种在田野里的牛群,一栋栋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子,木板钉搭起来的木屋,堆在院子角落里劈好的木条木块。靠近山坡,是大片大片交杂着深红、橙红、深黄、浓绿五彩斑斓的树林。草皮中间的空地上,牧民骑马呦喝着羊群,在草坡上缓缓移动。
睫毛拉着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脑袋偎在我肩膀上,凝视着眼前壮观宁静的景色,兴奋不已。她把长卷发扎成两个大把子,一顶毛线帽,一双翻毛长筒靴,长围巾垂在胸前,白色粗棒针长袖毛衣,小手缩在长袖口里,双手交叉握着抵住下巴,安静沉默。偶尔扭头看下我笑笑。
晚上在老乡家吃饭。
两口之家,老两口五六十岁,无儿无女,相伴度日。老头儿张罗木匠活儿,老太婆忙活轻便农活。两人一天到晚侃侃这扯扯那,抿着嘴笑个不停,好象几十年了还没把知心话掏完似的。
饭菜丰富,热气腾腾全是东北土菜:小鸡炖蘑菇、炝三鲜、乱炖、家乡凉菜,还有一大碗粥。吃完饭招呼我们坐火炕上聊天。
房间简陋。看得上眼的是一台黑白电视机,收不到几个台,经常出故障,看一会儿就没图像,拍几下就好。一边聊天,一边瞅见老头儿叨着长烟管不停去拍电视机。
老人喜欢述旧。讲了一晚上过去。
他们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上。刚懂事的时候日本投降,老头儿父亲是个汉奸,被拉去枪毙。老头儿被叔叔收养,以为要过太平日子。不久赶上东北解放战争辽沈战役,叔叔被国民党拉去充军,锦州战役被炸断一条腿,这条腿反而救了他的命,除了他,一起被拉去的同乡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东北解放,刚过了一段儿太平日子,开始搞运动。叔叔参加过国民党,莫名其妙被一瘸一拐拉去枪毙了。老头儿从此成了孤儿。全国开始闹饥荒,到处要饭,一路要到这个小村庄,被一个木匠瞅见收养。老头儿长到二十岁,木匠上山阀木被砸死,老头儿又变成一个人。幸亏学到木匠手艺,勉强养活自己。后来遇到同是孤儿的老太婆,两人相依为命活到现在。他们生过孩子。小孩长到五六岁时失踪了,据说给河南人贩子偷走了。后来又生了一个。小孩长得挺好,聪明伶俐,特别喜人。全国开始搞红卫兵运动,孩子跟着同学到处瞎串联,一次数万人声势浩大的批斗会上,竟然被狂热的人潮活活挤踏而死。以后再也没怀上孩子。
“现在好了,终于过上太平日子喽”。
老两口盘腿坐在坑上乐呵呵,好象刚才只是道听途说他人的故事。
这句话特别让人难过。我与睫毛眼睛湿湿的。揽住睫毛,彼此紧握住手。睫毛不时擦下眼角,表情温暖又凄伤。
每次听老人们讲述类似经历,就会想到西行之路,沙漠里一簇簇不起眼的骆驼刺。无论岁月如何艰难险阻,无论挫折如何不可思议,都不能将其击垮,永远如此顽强地执着坚持。
听着类似的生命故事,目睹老人乐观豁达包容一切的笑容,忽然感觉自己以前所谓的彷徨茫然,显得有点无病呻吟滑稽可笑?
目堵老人的相依为命,慢慢懂得到底什么是爱情:无所谓大喜大悲,无所谓劫后重生,无所谓悲欢离合,更无所谓甜言蜜语。
爱情,归根到底只是一种相依为命。
《天堂隔壁》 漫山遍野枯黄落叶
22
住了好几天。
一点没有下雪的影子。反正两个闲人,干脆住了下来。
冬季即将来临。漫山遍野枯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美妙感觉如同踩在楼兰古城松软沙子上。
睫毛把画架支在一片白桦林里,认真描绘眼前景色。
我不好插嘴,呆在一边默默观看。
她画累了,站起身子,来回走动,散步似的,似乎在收集灵感。脚尖挨着脚跟,双臂张开,小步小步踩在落叶上,小声数着数儿,好象在丈量什么,表情认真可爱。丈量一会儿,双手合掌不停点头,找到灵感似的,继续作画。
我继续欣赏着她,偶尔欣赏下画。
她又画累了,围着白桦树转悠。
白桦树一棵棵高耸入云,树干上长满眼睛一样的树疤。睫毛一个一个触摸,掏出一个小镜子,认真跟自己眼睛比较。似乎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疤,只好作罢。
我想了想,跑回老乡家,借来两条破网,系在两棵白桦树干上,跟个吊床似的。睫毛笑了,高兴地爬上去,胳膊枕在脑袋后面,闭着眼睛晃来晃去,不停哼着《那些花儿》,挺舒服的样子。
我坐旁边树干上看《瓦尔登湖》。
一会儿吊床不动了。睫毛可能晃累了,瞅着浓密树冠里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发呆。干脆帮她不停摇晃,一边认真看书。
睫毛忽然跳下来,蹲到我跟前,抱住我肩膀,认真深情地望着我。
我也望着她。深情地抚摸她的长发。
两人深深地接吻。
时间突然静止。
理性陷入长眠。
感性只集中在一些最直接纯粹的知觉体验上。
睫毛柔软好吃的舌头。蝴蝶般划过脸上的长长眼睫毛。脖子里的温暖气息。稀稀落落不停落在肩膀上的枯黄树叶。远处小溪潺潺流水声。牧场上隐隐约约的伐木声。。。。。。
好久才松开。彼此望着,默默微笑。
睫毛用力刮下我的鼻子,笑着跑开,继续作画。
我继续看书。一边回味这个终生难忘的吻。
时间静悄悄甜蜜蜜地前进。
画完一幅《白桦林》,大雪仍然没有消息。不过也乐得如此。深秋的长白山太诱人,只是呆呆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已经心满意足。
睫毛开始另一幅画。有些抽象,看不懂。
她画累了就躺吊床上休息。经常不知不觉睡着。我小心观察,一旦发现,赶快从背包里取出毯子给她盖上。秋天的冷从来都是悄无声息。
睫毛睡着了。
我一人孤独捧着书。放下书,揉揉眼睛。目光穿过浓密树冠缝隙望向天空,初冬的天空清澈异常,如同婴儿的眼睛晶莹透亮。
取出随身小口琴,轻轻吹起马斯奈的《沉思曲》。
一阵风掠过,最后一批枯叶接受了我的召唤似的,摇摇曳曳飘落下来。飘在我与睫毛身上,拼组成五彩斑斓的好看图案。睫毛身上的像加拿大国旗,我的像英格兰。
树叶飘落在空中的时候,姿态特别让人感动。
——你分辨不出树叶隐含着的神秘讯息与情绪:是在忍受与树枝分离的痛苦?还是在享受投向大地怀抱的喜悦?
对于一片落叶,你不知道哪边对它来说是天堂,哪边是地狱。
如同每个人的一生。
不过拥有了睫毛,即使不活在天堂,也应该是天堂隔壁。
反正不再是其他。
晚上挤在老人炕上吃饭聊天。
老人特别健谈开朗。老头儿喜欢说笑话,睫毛缠着他讲,笑个不停。
他们不停换话题。一会儿聊起了年轻时候,老头儿不停夸奖老太婆是附近村里出名的美人儿,娶了她真是上辈子积德。老太婆倒挺谦虚,说老了算不上美人儿了,不过年青时配张学良也绰绰有余。一边做出个翘兰花指的动作,我与睫毛笑得前仆后继。老太婆跑屋里翻出结婚照:一张缺角少边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两张年轻的脸紧紧贴在一起。瞅着照片,对照现在两张衰老的脸,嗟叹不已。
无论你给予岁月什么,岁月都会不多不少从你这儿拿走什么,那就是时间。属于所有人,公平又残忍,组成生命同时毁灭生命的,时间。
老太婆来了兴致,下炕踏上鞋子跳起东北二人转,还拉睫毛一起跳。睫毛一会儿就学会,拉我跟老头儿下炕,四人热热闹闹跳了大半天。
夜里睫毛非要跟老人挤在一起睡。
我们把自己房间的被子枕头搬过来,四个人并肩挤在大火炕上,足见东北火炕之宽阔。睫毛躺在老太婆怀里,抱住她,把老太婆感动得不得了。老太婆摸着睫毛的脸,一下子哭了起来。爬起来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