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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玉笙右手一伸,一柄黑色的阔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中,阔剑本就身型巨大,邢玉笙手上这柄剑比一般的阔剑还要大,且剑身上有血红的诡异纹路,魔气四溢,光叫人看着都心惊。
若穆长亭在场,必然认得,这便是他们年少时曾在剑冢之地见过的那柄巨型魔剑。
只不过此时魔剑认主,已缩小了许多。
既已被识得,邢玉笙也无须再易容,只在眨眼之间,他就恢复了他本来的容貌。
浅色金瞳,面冷如玉,他孤傲地持着魔剑而立,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眼眸深处是对这世间所有一切的漠然。
在场的弟子从未见过此等人物,皆有些发憷,愈加紧张地盯着他。
那是一个近乎妖异的、来自地狱的魔。
“摆阵——!!!”
随着一声清喝,众弟子反应过来,手中长剑随着剑阵运转。
天旋地转,眼前仿佛有上百上千的人在对着他喊打喊杀,邢玉笙闭上眼,心湖静如死水,耳畔风声如泣,他犹如站在悬崖顶端,却面不改色。
站在外围的弟子们纵身跳起,跃上前面弟子的肩上,长剑直指邢玉笙。
只见他们飞身而下,携着被阵法加强数倍的灵力朝邢玉笙狠狠刺过去!
这个阵法早被他们演练过多次,形成的是一道由剑光编织的密密麻麻的剑网,换作旁人是如何也踏不出去的,可邢玉笙眼不视物,权用耳朵来分辨攻击的方向。
没有心理压力,也没有剑光干扰,他的速度快若闪电,众人只见他衣袍翻飞,瞬间就从眼前消失。
下一刻,邢玉笙持着魔剑,从空中倒飞下来,剑气如水纹一般一圈圈急速震荡出去,将围剿的众人重重掀飞!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受伤痛吟的人,邢玉笙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正待持剑飞走,身后忽然有微弱的杀气袭来。
邢玉笙眼眸微眯,猛地转身,挥剑格挡!
付息烽的脸出现在眼前,剑身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灵力与魔气在剑身上飞速流转,两人一动不动,剑身铮鸣,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刺得捂住耳朵,痛得连站起来都不能了。
更有甚者,七窍已开始流血。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决,却是第一次在对方眼中看到□□裸的恨意与厌恶。
邢玉笙心下微微有些讶异,付息烽这个伪君子一向将爱恨掩藏得很好,鲜少看见他露出如此强烈仇视的情绪。
他在那一瞬间马上想到了穆长亭,眸光微动,邢玉笙卸力,两人旋即分开。
遥相对视,付息烽讽刺道:“不知魔尊大人驾临我清心派有何贵干?”
邢玉笙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本座不想与你废话,把人交出来。”
连基本的虚与委蛇也免了,付息烽冷冷一笑:“你想要人,却也不想想,他可愿意跟你走?你一厢情愿了二十几年,到现在还不自知么?”
邢玉笙眸光一沉,似有怒火烧起来。
☆、第48章 囚禁
这是一间尚算宽敞的房间,除了没有窗子,屋内家具一应俱全。
书架高大,书籍摆得满满当当的,有一些书甚至被翻得有些残破了。床对面是一张古朴简单的书桌,上面铺放着一张还待完成的山水画。
有趣的是,除了文房四宝,书桌上甚至还放了一个花瓶,里头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腊梅花。
穆长亭清醒之后只觉全身无力,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坐起来都快去了他半条命。
他喘息着靠坐在床头,又仔细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琴、棋、书、画这里都有了,想必这屋主人是个风雅之人,不太像付息烽的风格。外头静得连一丝人声都听不到,穆长亭试探地叫了两声,没人搭理他。
佩剑以及身上的符纸早就被搜走了,付息烽也不知给他下的什么药,穆长亭倦怠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吃力,更别说运行体内灵力了。
穆长亭苦笑一声,一点点将脚从床上挪下来,已费力得满头大汗。
他尝试着咬牙站起来,全身都在剧烈打着颤,才往前走了不过一步,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
既然走不了,就爬吧。
穆长亭手脚并用地朝门口爬去,此刻他体内的易容丹已失去效力,显现出他本来的模样,若是叫人看到他堂堂一代掌门就这么狼狈爬行恐怕要笑掉大牙了。
想到这里,穆长亭甚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两个手掌皆有些泛红脱皮,每爬行一步都变得分外艰难。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从床前爬行到门边,累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穆长亭趴着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用尽全力将房门推开,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房门外竟然是一条狭长的石壁通道,怪不得房间里没有窗,这里不是谁的住处,分明就是地下室!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再次摔倒在地。
这回跌得更惨些,腿撞到门框,痛得他眉头紧皱,蜷缩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眼前一道阴影移过来,穆长亭怔了怔,还没来得及抬头,那人手臂一勾,就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付息烽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一路抱着他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上,甚至还体贴地拉过被子将他盖好。
做完这些,他走到书桌前,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取出一瓶药膏重新走回来,摊开穆长亭的手掌,低头替他擦药。
穆长亭久久望着他,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寂静:“阿烽,你到底想干什么?清心派如今都是你的了,难道还不够吗?”
付息烽倏忽抬眸看他,一时之间有许多情绪涌上心头,握着穆长亭的手也不自觉微微用力,声音低哑:“我最想要的,只怕你这辈子都无法给我。”
他的眸光复杂,有痛苦、有恨、有眷念。
穆长亭心头一跳,隐隐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付息烽转开视线,抬手用他的衣袖细细替穆长亭将脸上的汗擦干,低声道:“这段日子恐怕要委屈你了,你乖乖在这儿待着,等我解决了外面烦人的杂事,一切就都和以前一样了。”他目光柔和下来,“我们可以秉烛夜谈,可以游山玩水,可以品酒论剑,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陪着你。”
穆长亭再怎么神经大条,经过邢玉笙的事,对这种事也变得敏感起来。
许多过往的事在他眼前走马观花一般闪过,包括付息烽对邢玉笙的态度,包括顾子澜那张俏似自己的脸,他睁大眼睛望着付息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定是错觉吧……
他是对男女之事从来不甚在意,可是这么多年了,付息烽也从未表露过分毫。
付息烽一向藏得深,但穆长亭敢肯定,这一定是他隐藏最深的一件心事,否则他们朝昔相处,就算自己再怎么愚笨,也不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或者可以解释为,付息烽从头到尾就不想让他知道。
穆长亭下意识飞快抽回仍被付息烽紧握的手,撇开目光。
付息烽沉默片刻,站起来,低声道:“这是第一天,药力会强劲些,等过几天就会好些,起码走路不是太大问题。屋里头的书你无聊可以看看,我每日也会过来看你的。”顿了顿,他又道,“长亭,你要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你也别再想着怎么逃走,以你目前的状况,根本走不出这里半步。”
说完这些话,付息烽转身要走,穆长亭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付息烽回头看他,穆长亭神色犹豫不定,他便道:“你想说什么?”
既然知道了付息烽的心思,再向他询问邢玉笙的事,必然会惹怒他,可如今穆长亭也不知何时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结合昨晚付息烽设计擒获他的事,穆长亭难免会担心邢玉笙是不是也出事了。
之前他来见付息烽之前,邢玉笙就已提醒过他,穆长亭听进去了,却没怎么放心上,若是因为他这件事而连累了邢玉笙,那就罪过了。
穆长亭抿了抿唇,道:“我想知道……邢玉笙怎么样了?”
付息烽冷冷道:“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我会帮你报仇,帮小师弟报仇。”
提起当年之事,穆长亭想到了邢玉笙那些推断,忍不住细细观察付息烽的神色,低声道:“当年我的死跟他无关。”
付息烽难以置信地说:“决战那日,我在清心派用幻境观看战况,亲眼看见他出掌打断你的心脉,还能有假?”
穆长亭摇头叹道:“当时我中毒了,心智迷失,他出掌后已有意撤回,是我自己撞上去的,怪不得他。”
付息烽眉头紧皱:“你是说……你当时中毒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沉了下来。
穆长亭问:“……你想到了什么?”
付息烽看了他一眼,却不肯再说,只吩咐他好好休息,转身就飞快走了出去。
在那之后,付息烽确实每日都来探望他,穆长亭被困在这里,也不知白天黑夜。
好在屋内有些闲书可以看看打发时间,否则日子过得实在难捱。
就像付息烽说的,他歇了两天,身上的力气就慢慢回笼了一些,但这点力气也仅仅能够支撑他在屋内走个来回,再走远点也是不能的。
付息烽有心困住他,穆长亭目前又手无缚鸡之力,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他心里竟然隐隐是在期待邢玉笙能够找到他,救出他,冒出这个想法之时,就连穆长亭自己也愣了半晌。
付息烽心有盘算,难道邢玉笙就完完全全是个好人么?
可哪怕穆长亭再不想承认,他心里居然是信任着那个人人眼里的大魔头的,反倒是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付息烽愈加看不透了。
这一日,他尝试用灵力将体内的药力逼出去又失败之后,便歪在床上看话本。
身后传来脚步声,穆长亭头也不回地说道:“今天来这么早。”
少年人讥讽的声音响起来:“穆掌门在这里待得真是悠然自在,看来当禁脔的日子应该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