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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大群的蝴蝶正在渐渐散去。
神医抱着他,轻声道:“我身上有蝴蝶讨厌的味道,以后你只要跟着我,就不会被它们袭击了。”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哭了吗?”
怀中人抬起脸,大滴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稍稍溢出一些,但没有滑落,被咬得鲜红的下唇上扣着两枚洁白贝齿,他红着鼻子摇了摇头。眼泪好像也跟着颤了颤。
“好吧。”神医淡笑着叹了口气。那人又趴回他肩膀。
小壳看着,在心中说了三个字:好样的。
蝴蝶已经全部散去。神医轻推着他,柔声哄道:“下来吧,我们进屋去。”他还是紧紧攀着,一动不动。神医只好这样抱着他往坡上走去。没两步,他突然一抖,十分压抑的“呜”了一声。神医一手拉开他,发现他竟已失去了意识,那两颗滚圆的泪珠终于滑落脸庞。但他两腿依然牢牢夹着神医,不知是怕自己掉下来还是怕神医丢下他不管。
看石宣的样子,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小壳不停抑制着自己,此时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马上醒过来,但是他从没有一个念头想过“那个人是我就好了”。沧海任何痛苦的时候他都曾这么想,但这次这件事绝对是个例外。
有谁会愿意被一群蝴蝶吃得尸骨无存呢?
神医将依然颤抖的大白蝴蝶放到床上躺好,替他脱了鞋袜,盖了被子。随从的人,都没有跟进来。神医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又拉起他的手,轻轻问道:“白,你知道忠贞爱情的象征是什么了吗?”
没有人应。
他又轻轻回答道:“传说中第一对‘玉带’凤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幻化成的,所以一对蝴蝶就是忠贞爱情的象征……不过你这么笨,又怎么会想到呢?”
“所以这个山庄,就叫‘玉带’山庄啊。你那么聪明,又怎么没有想到呢?”
“白,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也很讨厌蝴蝶。”
没过多久,沧海就醒了。睁开眼看到神医,眼圈儿就红了。抽回手,翻个身裹紧被子团成一团,双脚触到丝褥滑凉的质感,感到稍稍安心。但甜腻腻的橘子香味又时刻不停的提醒着他噩梦般的经历。
神医看着他这样子,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怎会不心疼呢。
斜晖从敞开的一扇窗中穿入,洒在八仙桌上的白瓷壶盏上,照得几乎透明的甜白釉仿佛发出炫目的荧光,淡金色的阳光注入小茶盏中,就像一杯香醇的铁观音。沧海无意中看了,眼都发直。
神医无奈的笑了。
沧海瞥了他一眼,又挪走眼光。窗边放着一架黄花梨素帛屏风,上面极淡的笔墨画了些辽远的山水,浓墨却在右角提了半首诗:少年不自珍,妄念燃烈火。
眼乱舞腰轻,心醉笑齿瑳。
余龄幸早悟,世味无一可。
但忆唤山僧,煎茶陈饼果。
沧海看着,像一只好奇的兔子。神医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了望,笑道:“喜欢那个啊?”
沧海差点就要点头了,最后还是嘟了嘴巴要翻身向里。忽听窗外远远的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有男有女,人数不少,笑声渐近渐小,忽然从敞开的窗外探入一颗小脑袋。
紫菂扒着窗框小心翼翼的向内望来,同半支起上身小白兔一样表情的男孩子对视了一会儿,欢快道:“啊公子爷哥哥醒了啊!”
“是吗是吗?”掮遄嫌模塘韪杪至髟诖翱谕艘还孟穸妓闪丝谄难印V谌苏驹诖巴猓韪栊∩溃骸肮右换嵊惺掳桑吭趺茨侵直砬椋俊�
紫菂道:“喔,像被我不小心踩到的花一样——蔫了。”
瑛洛道:“他表情多了,只要看起来特别纯洁无辜就不会有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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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怜道:“每次不都这样么,一会儿容成大哥就把他哄好了。”
沉默了一阵。
紫幽道:“碧怜你是不是想去捉蝴蝶啊?”
碧怜道:“是又怎么样?”
紫幽道:“……我陪你。”
于是人全走了。远远的又听紫菂说了一句:“先告诉表少爷和石大哥再去玩吧。”
沧海扁着嘴巴,十分委屈。
神医听得比他还清楚,开心笑道:“白,过来。”
第三十四章第一串眼泪
沧海抻着被子还要躺下,手里忽然空了。神医一把撤走被子,过来就抓他,他慌忙转身往床角爬,一步没爬了就被抓住脚踝,拖回来。沧海顺手抄起绣花枕头砸在神医脑袋上,但脚仍然抽不出来。歇了一小会儿,继续举起软绵绵的枕头胡乱拍在神医肩头,因为用力还发出小兽般可怜的呜咽。
神医真是哭笑不得了。略一用力就夺过枕头扔在地上,“你不说听话的么?给我过来。”
沧海乱着头发红着眼睛爬过来,给了神医一个耳光,又爬走了。蜷到床角去背向外缩成一个球。
“……又打我?”神医用舌头舔了舔腮内,被打的脸颊上突起一个小包。哼哼,白,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你再不过来我生气了。”嗯,就知道没用。伸手捅了捅他肋下。他一窜缩得更小。
神医轻轻的脱掉两只靴子,猛然跳上床,掐住他的后颈。把他挤在小角落,笑道:“这回跑不了了吧?”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手腕拽过来,摸脉。他半转着身子拍打神医抓着他的手,不一会儿神医手背上就红了一片。神医专心听着脉,半晌道:“嗯,果然好些了。”头一低,“哇,都打红了——你说听话就得算数,以后不许打我!”
沧海露出牙齿,神医马上道:“也不许咬我。”沧海扁着嘴,悲惨得像一只掉了毛的兔子。
神医轻轻搂住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的处境,我也有苦衷的啊。”
沧海抬眼瞪他。
神医摸着他的头发,像哄兔子一样。“白,像每次一样原谅我好不好?”沧海挣扎着要推开他,但是没有用。神医没有用力,可就是那样坚固的臂弯。“白,叫一声‘容成大哥’来听听,啊不,叫‘容成哥哥’。”
“叫一声嘛,我就喜欢听你那小声儿叫我……喂喂,还瞪着我作什么?我比你大三岁哎,你叫我一声哥哥也不吃亏……大不了我先说一声对不起嘛……”声音突然一冷,“以后不许推我。”
那家伙又要哭了。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命苦了,二黑也不行。扁着嘴巴,忍着眼泪,还要把鼻涕吸回来。抬起红红的眼睛,微一走神,看到神医鬓边微乱的断发。抖着喘了口气。
神医笑道:“还记得小时候你剪我头发那次吗?”
长着头发的陈超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小男孩握手言和。
小沧海还奶声奶气的声音,道:“虽然你欺负我,但是剪你的头发是我不对,下次不了,对不起。”
小澈道:“那我也不往你书袋里面放死老鼠了,对不起。”
陈超欣慰的端起盖碗。
小沧海一愣,“那是你做的?”
小治最后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在澈的茶里放兔子尿了。”
小澈道:“你说什么?!”
陈超坏笑,饮茶。
小治道:“我只放了一次,就刚才那杯。”
小沧海一愣,“你说那杯?我端给师父……啊,他都喝完了。”
结果陈超就把怎么看都是受害者的小沧海打了一顿。
沧海眼睛红得更厉害。委屈的趴在自己膝头的拳头上。
神医笑道:“说话呀,不是又失语了吧?”
沧海抬起脸,糯糯道:“憋得慌,你坐那边去。”
“好。”神医往后错了错。
“再往后点。”
“哦。”神医一直挪到床边。
“行了。”沧海站起来,一脚把神医踹下床。
“啊!果然还是应该把你卖了!”神医四脚朝天喊完,愤怒的爬起来往外屋走,“来人!快来人!”
“……不要!不要!”沧海吓得从床上扑下来扣住他腰带不放,急得直跳脚。“我不打你了不咬你了不推你也不踹你了……”
“你哭。”
“……我不……”
“那叫声‘容成哥哥’。”
“……不要……”
神医一回头,“来人!把这家伙……”
“不!”一把抱住神医后腰,痛哭流涕。神医也不动,就任他抱着哭了自己一后背鼻涕眼泪。
半晌。房门被敲响。
沧海惊恐的抬起脸,紧紧紧紧抱着神医。神医略回了回头,便向外叫道:“进来。”感到背后的人僵着身体还在发抖。
门开了。
神医道:“放在外面桌上就行。”
在里屋能够看到外面两个仆从端了一盆热水和一盏茶来,放下后就规矩的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沧海脸上挂着泪珠抱着神医愣愣的警惕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
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又被耍了。赶紧背过身去擦干眼泪。
神医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先抓过背后一把头发看了看,上面晶亮亮一片。撇了撇嘴,又笑道:“你哭了啊?”
那人鼻音很重,却撒赖道:“我没在你面前哭,是在背后哭的。不算。”
神医意料中似的叹了口气,微笑一拉他,“过来。”强拖到桌边,指着仆从送来的盖碗道:“把茶喝了。”
“……我不。”
“好啊。”神医猛的将他抱起腾空,走到敞开的窗子前。窗外彩蝶翩翩。
“你、你干嘛?!”
“把你丢出去喂蝴蝶。”两手作势一抛。
“不要!”伸脚蹬着窗台,将神医往后撞去。
神医往后站了站,道:“不丢也行,叫‘容成哥哥’。”
那人可怜的抓着他的衣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撒娇似的趴在他肩膀上。
神医笑了。“好吧,不叫也行,”走回桌边,“把茶喝了。”
这回那家伙特别听话,马上端起来凑到口边,还被烫了一下。
神医依旧打横抱着他,笑嘻嘻看着,邀功似的道:“这碗不是一般的茶,是定惊茶哦,我放了好多好多药材。”果然见那家伙漂亮的棕色眼珠瞟着自己,碗沿贴在口边,还抽嗒了一下。
神医等他喝完了,才把他放到椅子上,沾湿帕子给他擦手、脸。看着他乖巧的小模样,